張媛媛盯著雷振東,語調尖銳:“咱倆不合適?哪兒不合適啊?”
雷振東看向一邊:“咱倆打小生活的環境差別太大,就算你委屈自個跟了我,以后也避免不了分歧和爭執。與其以后痛苦,不如現在分了。”
張媛媛眼里噴火:“雷振東,你當我傻子么?你說話好歹用點腦子行么?”
雷振東掃了她一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頭一次是你騙我來這兒的!”
張媛媛反倒笑了:“沒錯,第一次是我忽悠你來的。可我并沒有強迫你啊!自始至終,你都有選擇的自由,你完全可以轉身離開,我壓根不會攔你。可你呢,卻留下來了,為啥?飯,你吃了;人,你睡了;房,你也住了,這會兒了,就因為你媽過世,你為了維護那點不值一錢的道德感,突然要從良了?雷振東,你骨子是個什么東西,你自個應該很清楚吧?”
雷振東看向張媛媛:“沒錯,我承認!我跟你是同一類型的人,務實不務虛......為了達到目的可以無臉無皮,心里也沒啥底線,對有底線的人表面上稱贊,心里卻一百個瞧不起,覺得那就是無用的賤民良知!”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理解我的想法,咱倆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倆人,對彼此了如指掌。可那又怎樣?現在咱倆是相互欣賞了,可你不覺得,早晚有一天,咱倆會走向互相厭棄么?”
張媛媛愣了一下,淡笑:“看來你是認真想過了的!”
雷振東也笑了:“承蒙您看的起!”
張媛媛站起身來,淡漠一笑:“你想的倒是蠻多的,可惜啊,并沒說出什么讓我眼前一亮的遠見。將來咱倆到底是相互厭棄,還是相互吸引,那都是后話了。只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常常想起我。”
“你應該明白:只要你選擇走出我這個門,以后無論你有多想我,或怎么求我,我都將是你絕無可能的奢望。我不肯,也絕不會為一個沒有膽色的人再多費一丁點兒的心思的。”
說完,張媛媛神色淡然,做出一個極其優雅的送客姿態。雷振東站起身來,輕快落寞地起身,淡笑著走出了張媛媛的家。
陽春三月,大地回春,天色碧藍,云游四方。新學期開始了,老師們都回到了校園里。報道后的第二天下午,照舊是新學期的例會時間。走進會議室,曉佳驚訝地發現同事們竟然一掃往日的沉悶,雖然嘴上沒說什么,可眼角眉梢都是顫抖的細紋。
三點整,領導們依次進場,除了本系的幾個院長,還多了兩個不認識的人,會場的氣氛再次拔高,老師們的呼吸都粗重起來,一波高過一波,此起彼伏。牛書記先開口了:“大家安靜一下,新學期剛開始,咱們要先宣布幾件事情。在宣布事情之前,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兩位領導,這位是組織部的劉副部長,這位是組織部的張科長,下面請兩位領導講話,大家歡迎。”
掌聲如一群未被訓練過的鴿子似的,從稀稀拉拉到呼喇一片。劉副部長開口了:“大家好,我是組織部的劉宣,這次來呢,主要是跟大家宣布幾件事兒。首先,第一件事兒是關于咱們院系領導的任職。經過黨組織一致討論,現將咱們院的正院長,也就是李清山院長,調至圖書館,任圖書館館長,此外還有.......”
老師們都低聲驚呼,曉佳咬著嘴唇不吭聲。十幾分鐘后,劉部長就講完了。
隨后,李清山開始致卸任詞,那張平日里總是紅潤泛光的臉此刻就像一塊兒剛從滾水里撈出的豬肉,有的部位泛白,有的部位發紅.......他用近乎干啞的嗓音說道:“感謝同志們對我工作的支持和理解!雖然我人走了,可是我的心留在這兒了.......希望大家不要因為我的工作調動就淡了感情.......”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李清山承受著眾人的眼光,如經受一陣現場的無形凌遲一般,整個人坐立不安,搖搖欲墜。說完之后,他不顧忌身邊人的勸阻,直騰騰地站起身來,彎下腰來,深鞠一躬,隨后低頭偏臉,腳步匆忙地走出了會議室。
老師們淡漠地看著這一幕,默不作聲。曉佳掃了幾眼會場,看到幾道快意的眼神,心里感慨不已。隨后,牛書記開始致卸任詞,他神色安然,不見一絲慌亂:“這么多年來,跟大家朝夕相處,也覺得很舍不得。可是呢,上頭既然做了安排了,咱就得聽指揮......”零零總總,牛書記扯了十幾分鐘,最后他才笑著站起身來,毫無愧色地大聲說道:“感謝大家這些年多來對我工作的支持和理解!”
老師們神色不動,只是目光如箭,一道道投射到他那高胖的身軀上。
會后,曉佳隨著竊竊私語的人流走回了辦公室。今天,辦公室里倒是滿員,可大家只是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人說話。曉佳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看著身旁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心里一陣荒涼。她拿出手機,偷偷給曉慶發信息:“學校里,果然變了........”
曉慶倒是秒回:“我昨天就聽說了,管后勤的張成輝副校長和人事處處長一塊兒下臺了,好幾個書記都被換了,動作還真不小!”
曉佳淡笑:“對咱來說,應該是好事兒。你可以再打電話問問,看能不能通過學校交養老保險........”
曉慶回復:“我知道,不過還是過段時間吧,現在人心不穩,政策也不知道誰說了算呢。”
曉佳又笑:“只要換了人,改了政策,就是好的!”
曉慶秒回:“感謝小胖啊!”
曉佳心里大笑:“小靈通啊你!”
曉佳起身,透過窗戶看著陽光下的校園,心里感慨:難得啊,校園里竟然真的透亮了起來,老師們總算能正兒八經地高興一回了,這真是個讓人驚喜的春天!她不知道,在她窗口的左下方,有一個窗口里的人正在怒火沖天。
趙亞偉身子使勁兒向前傾著,鼻尖幾乎要碰到對面坐著的人臉了,他拍著桌子大吼:“憑啥把我的講師職稱給抹了?我一直都在舉報他們,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我挑出來的,為啥要搞我?”
石督導一臉厭煩,神色冷漠地說:“亞偉,你跟我拍桌子沒用,這是上邊的意思。”
“到底是誰的意思?我去問問他,對我這樣一名對學校有功的人下黑手,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么?”趙亞偉怒吼。
石督導眉毛一挑,瞪著眼睛吼道:“你對學校有功?你那是有功么?課,你沒認真上過,科研你也不搞,除了亂跑就是亂叫。今兒你告這個呢,明兒你舉那個呢,還扯著嗓子漫天吆喝,說是為了大伙兒,你那是為大伙兒么?”
“你要真為了大伙兒,你就不會私底下給自個弄那么多好處!你的職稱咋來的,你不比誰清楚!你的新房咋弄的,你說的出口么?到這會兒了,該處分的都處分了,該下臺的也都下臺了,憑啥就你不能處理?你拍拍胸口問問自個,你還有點知識分子的良知么?”
趙亞偉頓時啞了火了,他瞪著眼,喘著粗氣問:“可是,好歹我還是為學校做了些貢獻的,要是沒我去費盡心思地舉報,咱們學校會有這些改進么?”
石督導站起身來,扔下一句:“學校就像是國家,總會一天比一天好,而你,始終就是一顆老鼠屎,好的攪壞,壞的攪餿,沒別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