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卿沉浸在回憶中，忘了喝酒，忘了還有桌上的客人，仿佛在記憶中費力的尋找一個失散多年的朋友。

余少卿終于回過神，痛苦的接著說了下去。

沒有任何的懸念，衛不易輕易進第，邊疆戰事頻繁，衛不易作為替補偏將任職軍中。其余三人在會試中脫穎而出，在接下來的殿試中，商太和的反應和文采驚艷了圣上，除去種種莫名的原因，中一甲第二名探花，被授予翰林院修撰的從六品官職，官職雖小，卻是大有前途，他們的工作會為以后被委以重任打下基礎。余少卿和石益之在二甲之列，余少卿祖上世代做官，自然有官場的關系，進了兵部，順利的做了正六品的兵部職方清吏司的主事。石益之進了刑部，做了檢校后補，連九品都算不上。

衛不易馬上就要到軍中報到去了，商太和余少卿叫了石益之一起給衛不易設宴餞別，石益之卻沒有來，三人也沒想太多，石益之心情不好，一個人可能會自在些。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們三人喝的大醉，世事無常，以后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三人再坐在一起痛快的喝酒，痛快的談詩論劍。

從酒樓出來已是深夜，三人扶著搖搖晃晃的在街上溜達，要不是余少卿的家童找來，三人不知道會晃到哪里去。

石益之越來越痛恨眼前的一切，他的名次比余少卿靠前，只做了個后補，沒有調離或者退休的官員，哪能輪上自己補上去。余少卿輕輕松松的就做了正經的正六品。趙倩影的離去，官職的安排，讓他和余少卿三人漸離漸遠，余少卿請自己去為衛不易餞行，他覺得對方只是客氣而已，即使是認真的，自己也不會去。

接下來的一件事讓石益之徹底放棄了自己以前的準則，他再也不是那個善良倔強懂事的乖孩子了，他明白了善良的人會被欺負，他明白了什么都要靠自己去謀取，他明白了要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他明白了真心實意的對一個人什么都換不來，這世上只有自己母親是對自己最好的人，但是現在母親卻不在了。

是同村的李二叔捎來的消息，村里都是窮人，沒有買馬匹的錢，一路走走停停，怕路上耗費時日，他母親的尸體腐爛，就沒經過他的同意，在幾個鄰居的幫助下就近下葬了。石益之仿佛被抽去了骨頭一般，軟綿綿的靠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一滴淚也沒流。李二叔被他的樣子嚇壞了，呆在那里不知道說什么好。

過了好一會兒，石益之靜靜的問道：“二叔，我母親是怎么死的，她身體一直很好的?！?

見他沒事，李二叔這才放下心說道：“你母親有什么毛病也不會讓你知道，他在你面前一直是好好的，不過你母親把你從小拉扯到大，這二十多年她一個女人吃的苦夠多了。”

李二叔頓了下，看了看石益之遲疑的說了下去：“李家懷疑是你拐走了他們的女兒，她父親到你家和你母親大吵了一架，你母親是個很要強的人，沒幾天就不行了，臨死前一直念叨著你，沒能見你最后一面，怕她走了以后你不會照顧自己，怕你被別人欺負。唉，當爹媽的總是操不完的心，到臨死的那一刻都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石益之面色平靜的招呼李二叔吃了飯，找個住的地方安置下，告訴二叔自己明天就向上級請假一起回去為母親守孝。安頓完了以后，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沒人知道他在想著什么。

第二天向上面請假丁憂三年，上級和善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節哀順變，別的話也不多說了，三年后回來報到?！?

回到了村里，知道他中了進士，平時對他愛理不理的人都對他特別客氣，有送錢給他請客吃飯的，有出錢看了風水要為他母親遷墳的，石益之一一回絕了，但是他還是客氣的說道，大家的好意心領了，自己還有錢花銷，母親入土為安，不忍心再打攪母親的安靜。眾人聽了只得遺憾的作罷，并信誓旦旦的說道：“有用的著的地方盡管說，可千萬別見外?！蹦强跉夂盟剖嵌嗄甑挠H朋好友。送走了眾人，石益之冷笑了下，開始忙自己的事。他并沒有去找趙家評理，他現在還是一個沒有官職的官員，?；４謇锶藳]問題，他自己卻清楚的很自己的分量，他想著以后報復趙家，但是心中一個隱隱的身影一直在拉著他。在他的官一路做上去以后，那個在從李二叔口中得知是趙家把母親氣死而讓趙家家破人亡的想法一直沒有去實現，他早就有了那個能力，卻一直沒有去做。

三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這三年他一直在墳邊陪著母親。

三年將過，京城的余少卿利用自己微弱的影響力讓吏部的人，讓刑部的人都知道了石益之是個大孝子，是個非常有才華的人。京城那邊早早便來了信催促石益之赴京就職，刑部主事，正六品。

回京以后，石益之和余少卿商太和逐漸劃清了界限，他不認為是余少卿幫了自己，是自己的孝心感動了圣上，自己要感謝的是圣上，不是別人。從此以后，對自己沒用的他不再關心，關系自己前程的他苦心去經營。他要證明自己不靠家世不靠背景能把余少卿比下去，當初余少卿羞辱了自己，自己以后要他加倍的償回來。

這一晃就是二十年。

這期間，辭官歸隱的是商太和衛不易。衛不易卸下大將軍一職回老家歸隱，不問世事。商太和看不慣官場的那一套，僅僅做到了兵部侍郎，盡心盡力在分內無愧于心，托病辭官后游歷名山大川，創下了失傳已久的氣劍。在六部中，余少卿和石益之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刑部尚書。在國事上，在政論上，在氣節上，兩人明爭暗斗的事早已不是秘密。但是誰也搬不倒誰。

石益之為了擴大自己的實力，插手江湖勢力，收留了一大批武林高手，收攬京師的各方勢力，對不同意者用各種手段予以剪除，幾年下來，京城中只剩下兩個大的幫派，一個是玄空幫，一個是劍意門。這兩個幫派明揚天下，并且在官場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沒人敢隨意除去這兩個大幫。

提到了玄空幫和劍意門，許北辰想到了那次見過一面的玄空幫幫主司徒玄空，他的內力已經到了高深莫測的地步，和玄空幫齊名的劍意門也差不到哪里。許北辰踏入江湖幾個月來早就聽過玄空幫和劍意門，有個連玉城在身邊，對兩大幫派的掌故還是了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