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環境充斥著陰冷的氣息。

污濁灰黑的水流從他們三個人的腳沿穿行而過，消失于道路的盡頭。

光與影在火把的照耀之下輕微搖動，似乎是因為語言上交流的原因，這一支在下水道行進的隊伍忽然停止了向前探索的步伐。

“什么問題？和這次委托有關系嗎？”阿克曼回頭看向那名提出疑惑的青年，他雖然是他們這個小團體的頭目，但他其實十分看重那名青年所說的話。

因為這名青年是團隊里的智囊，以往許多優秀的點子基本上都是由他提出，而身為團隊老大的阿克曼則只負責在最后對青年提出的點子進行決策和判斷。所以阿克曼對于青年的重視程度并不會引起另一位同僚的嫉妒，相反，這名同僚的態度與阿克曼一致，他們都很在意青年的一舉一動。

“沒錯，老大。”在明暗交疊的火光下，卡肯點了點頭。

青年的名字是“卡肯”，代號“引導之手”，他與團隊里另外兩名成員組成了一支名為“地下三手”的隊伍。

他們的身份是接受雇主委托的雇傭兵，倚靠接取資本家們頒布的懸賞任務維持生計。

他的另外兩名同伴分別是頭目“堅盾之手”阿克曼、同僚“暗拳之手”狄波斯。

這一次，他們接了一單看似毫無危機卻又報酬豐碩的生意，素來以團隊智慧核心自居的卡肯很難不在這件事情的背后多有遐思。

“我一直在思索這件事件背后究竟埋藏著怎樣不可說的實情，以及這一路走來我發現的詭異。”

站在一旁的狄波斯搖頭擺腦地插了一句：“嘿，伙計，我現在滿腦子只是想快點離開這里，你竟然還有那么多門心思考慮這些光是說說都令人覺得繁瑣的事情……”狄波斯喜歡幽默，喜歡打趣，喜歡開玩笑，他所說的話通常不需要認真聽。阿克曼和卡肯都習以為常，并未理會狄波斯言語中的調侃。

實質上，在狄波斯的內心里，他本人很看重卡肯的想法和點子。

無視狄波斯無意的打斷，卡肯繼續說道：“說實話，我們‘三手’也算不上什么聲名遠播的隊伍，但是雇主卻指名道姓，專門點選我們來完成這次委托并許以高昂的報酬……這一點任誰都會覺得其中摻雜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而且我們在費南城的地下混跡了這么多年，卻從未聽說過在城下的下水道竟然有這樣的設置——讓我們從南面的城區墓園的下水道入口，跨越東南群山的天然屏障來到山峰的背面，這簡直不可思議。

另外，這個問題我在之前也有提到過，再度提起是因為我通過來時的一些細節覺察到不對勁，再聯想到最近‘中庭’傳來的消息，我有不好的預感，我想我們被強行卷進了高位者們博弈的風暴之中。”

阿克曼的眉毛和上眼瞼一塊壓了下來，他的表情驟然變得凝重。事實上，他本人在這次委托背后的問題上也有過類似的思忖，只是礙于報酬的豐厚沒有多加思考，被利益蒙蔽了捕捉真知的雙眼。

在聽到卡肯詳盡的分析之后，他平穩的情緒不免衍生出些微的波動。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回頭推掉這次委托，然后遠離這次不明的風暴？”阿克曼忽然覺得呼吸有些沉重和壓抑，他知道那是后悔的情緒在影響他軀殼上的感觸。

卡肯搖頭說道：“不，恰恰相反，我們要把這件事情老老實實地做下去。回頭，等待我們的只有被滅口這一種結局。只要我們做這件委托的任務，保證任務還在完成的過程中，我們就是安全的——至少委托方的勢力，不會拿我們怎么樣。畢竟在任務完成的前后，我們在他們的眼里還是有用處的傭兵。”

“那我們完成任務之后呢？是不是還會被那些家伙滅絕活路……”狄波斯說話的語氣不再顯露輕松和詼諧，他的臉龐表露的情緒同樣沉重。

“這很有可能，因為這次任務并不是讓我們付出能力給予幫扶，而像是派遣我們去往有去無回的險途。或許正是因為我們的隊伍名不見經傳，所以那些雇傭我們的人才能無所顧忌地將我們的生命隨意處置。”卡肯直言不諱地說道。

“那我們該怎么辦，這次是我被該死的高報酬蒙蔽了，我應該多考慮一些其中的問題。”阿克曼此刻內心充滿自責和愧疚，身為團隊的決策者，他的決定給他們三人的團隊帶來難以挽回的麻煩。

“先別著急，當下我們是安全的，我想我們可以這樣來擺脫這次危機……”卡肯依然保持著冷靜的態度，比起阿克曼，他更像是團隊里的頭腦，更像是一位領導者。

……

一夜的寒冷和陰濕在緋彌爾之眼降臨大地之時就開始緩緩褪去。

清晨。

東南群山，梅瑟學校，寄宿大樓。

明朗和煦的陽光照耀在窗臺的外沿，而后穿透明凈的窗戶，開始逐步驅散徘徊房屋內部的陰影。

一覺無夢，不覺至曉。

睜開眼，映入加若眼簾的又是學生宿舍那塊烏黑的天花板。

一連好幾天，他都是保持著這個姿勢入眠睡覺，保持這個姿勢進入夢境，保持這個姿勢清醒意識，宛如一具不會挪動的僵尸。

不得不說，他是越來越熟悉這個世界的日常生活，也越來越契合梅瑟學院學生的身份。

從床上坐起，舒展雙臂，抖落一身的倦意，裹擁一襲被褥之外的清寒，加若伸出手拿起搭在床頭旁的衣袍穿戴在身上。

“嗯，不對勁！”當加若的胳膊伸進衣袖的那一刻，他明顯感受到來自于碰觸這一動作所帶來的古怪和異狀。

那就像是大人在穿小孩的衣服——很不舒服，充滿了阻塞與窒礙的感覺。

于是，他迅速將目光移動至手臂。

“這是？！”加若意外地發現，他的手臂包括指掌竟然略粗壯了一圈。

與之昨夜還依舊是“竹竿”的手臂相比，實在是強壯了太多太多。

“這簡直……太有意思了！”

這一夜的變化過于強勁，足以令經歷此次事件的加若興致倍增。當然，他也保持著幾分冷靜的心思，隨即便聯想到昨晚在庇護所夢境中，他給“星云之梯”的“天賦-強壯”消耗的數個單位的光質所提升的那幾個百分點。

“果然奏效了，看來當時在庇護所世界發生的變化，只能等到我退出夢境之后，才能在夢境外的世界切實感受到。”

想到這里，加若一把將外套衣袍丟開，從床上蹦了下來，來到長鏡前。

他想縱觀全局，好好看看，在經過光質的提升后，現在這副軀體究竟發生了怎樣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