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界河》致吳寶民（代序）

寶民同志：

你好！

你我雖然未曾謀面，但通過書信，通過電話，通過作品交流，可以說是老朋友了。

你寄來大作《界河》。在炎熱的夏天，我連續讀了下來，感慨良多。

寶民，你讓我為《界河》寫個序，實不敢當，還是寫封便函寄你，如同我們對面促膝聊天，隨意拉呱，談談我的讀后感，顯得又親切又自然，這樣最好。

寶民，看來你比較熟悉別具特色的蘇北水鄉的農村生活，熟悉那里的父老鄉親、農民兄弟和大學生村官；熟悉那里的每寸土地和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熟悉那里的溝溝河河和溝河岸邊的鴨棚雞舍，蘆葦蒲草；更熟悉改革給那里帶來的日新月異的變化。這是你小說創作的沃土，是你繼《北風秋雨》后又推出的長篇力作《界河》的根基。尤其可貴的是，你總是站在農村改革的前沿，以歷史和現實相關的敏銳目光，濃筆重彩地描繪農村和農民的新生活以及他們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反映他們的心聲和愿望，反映他們不斷提高的物質生活和不斷地追求凈化升華的精神世界，大力謳歌新時代，新農民，新發展，新氣象，為農村改革鼓與呼！這是作家的責任和擔當。

《界河》是一部蘊含了大量的歷史信息和風俗人情的作品，更是一部接地氣的作品，有著濃郁的鄉土氣息和地域文化氛圍，在這里非常震撼地感到人與大地之間的生存呼應，人們對土地的眷戀和依賴。在這息息相關的土地上，處理歷史與現實、矛盾與困惑、情仇與愛恨、守舊與開放以及人物之間的微妙關系時，都很到位，有張弛，有分寸，往往情理之中，卻在意料之外，寫出了新意。在寫出了改革開放給農村帶來的大發展大變化的同時，也暴露出了新的社會矛盾和缺失，以及對弱者的傷害。作品并沒停留在這個短面上，而是以浪漫詩意的情懷描繪出火熱的現實和更加令人向往的明天，使人暢然。這是讀后感之一。

在對待歷史與現實的關系上，你抓住了界河兩岸兩個村莊世代歷史積怨，愛恨情仇，鋪展出了歷史的風云和改革的潮流在這里涌動和漫卷。使村民之間根深蒂固的矛盾、糾紛和爭斗，隨著時間和場景的推移、巧妙的情節和動人的故事以及細致的人物刻劃，逐步化解矛盾和積怨，終于走上共同發展、互利共贏的和睦之路、共同致富的幸福之路，水到渠成地把世代積怨、雞犬相聞而老死不相往來的界河的鴻溝代之以為“順通大道”、“順通大橋”，通向世界各地和美好的未來。

小說一開篇，就把男女主人公推出來。田駒和蘆花在界河不期而遇。蘆花大膽地趟過界河，還說：“誰說女子不能過界河？”

過去的界河，令人傷心和悲戚，給兩村村民留下積怨和傷痛，留下傷殘和仇恨。在資源紛爭中，田駒之父在兩村械斗中致殘，單二被砍掉一只胳膊，蘆花的哥哥被打斷一條腿……歷史的冤仇，使界河成了怨河、恨河，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鴻溝，隔斷了親情、友情、愛情；隔斷了人心和優勢資源及共同發展機遇。而今，兩村摒棄前嫌，聯手對外搞編織藝術品生產，攜手飼養魚蝦，共同開發旅游資源和發展相關聯的經濟實體，相互關照，合作共贏，嘗到和睦相處、共同富裕的甜頭。田駒和蘆花、荷花與盧暢喜結良緣；兩個視為仇敵的老頑固“固主任”和“守主任”，相互仇視，相互作對，相互拆橋大半輩子，而今也悟出了拆橋和建橋的真諦，帶頭搭建友誼之橋。拆橋人變成建橋人，恨河、怨河變成了愛河，多災多難的界河變成寬闊的緑水瀅瀅的致富河，幸福河！你以哲理的語言、深邃的構思、精巧的布局折射出界河今昔變化，有曲折、有起伏，有思想、有深度，有豐富的內涵，寫出了歷史的縱深和現實翻天覆地的發展變化。尤其寫到兩村共擔界河抗洪，修復水利工程，以及張浪舍命救助疤瘌的英雄行為，都十分真切感人，有利化解矛盾和積怨。作品展示了豐富的人性和廣闊的人生。這是讀后感之二。

其三，我要說說界河的人物形象塑造。你的第一部長篇《北風秋雨》是中國不是最早也是較早反映知識青年村官的好作品，故事發生在20世紀70年代初。《界河》故事發生在20世紀末21世紀初，兩部作品故事發生之間跨度達30年。但都是寫大學生村官回鄉創業的，可以說是姊妹篇。兩相比較，不難看出你一向熱愛并關注農村以及大學生村官的情懷，盛贊他（她）們在新農村建設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他們年輕，有文化，有抱負，有信念，有激情，敢想敢干，敢為人先，愿為農村改革奉獻美好青春。他（她）們值得作家關注和贊揚。比較起來，你在這兩部作品中所著力刻畫的男女主人公——蘇梅、田駒、蘆花——形象比較鮮明，性格比較突出，血肉比較豐滿。《界河》還寫了一些骨干人物，也可以說是主要人物，寫得栩栩如生，如見其人，如聞其聲。如蚊子整天晃著個小腦袋，跳著麻桿似的兩條細腿，愛賣關子，愛說調皮話，說話總是哼哼唧唧的；簍子可是個人物，整日眨巴著個小眼睛，捻著光禿的下巴，掐指會算，油嘴滑舌，牽線說媒，一肚子壞點子，又愛占個小便宜；單二在兩村械斗中因失掉一條胳膊而以“功臣”自居，整天甩著個空袖筒，挑唆村仇家恨，播弄是非，好耍無賴；自稱“浪里白條”張順的后裔的張浪，嗜酒如命，為人豪爽仗義，舍命救人，精神高尚。再如編織能手白蓮、巧燕，小學校長荷花，珠圓玉潤的胖嫂，花言巧語、賣弄風騷的寡婦榮，油里鹽里都想參合總是不討好的疤瘌等都描寫得有聲有色，其神情行動似在讀者眼前晃動。

寶民，你的作品體現出一種親切、質樸、明凈且具有蘇北水鄉特色的藝術風格。親切得如同久別的游子回到了日夜思念的故鄉，激動感慨萬端；質樸得像似眼前一叢叢葦草，無修無飾，蓬蓬勃勃；明凈得恰如上映藍天白云的一泓湖水，沒有神秘，沒有荒誕，沒有詭異，沒有魔幻，不隨波逐流。還有跑篙小調，情歌對唱，既有江南的情韻，又有蘇北的風骨，不能不說是一道靚麗的風景。從信息里了解你是個有實力的作家，干過最基層農村工作，又干過全縣文化宣傳工作，寫過、畫過、編過，當過記者，當過官員，吃過苦受過累，有相當扎實的生活體驗和積累，以寫實的手法加上浪漫情懷，照樣寫出無愧時代的好作品。是生活培育了作家。

對你今后的小說創作，我提幾點希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供你參考：一是再加強故事情節跌宕起伏，波瀾壯闊，更加引人入勝。二是人物形象塑造更要鮮明突出，尤其主人公和主要人物。三是進一步追求人物語言個性化。通過人物語言表現性格特征。王熙鳳和林黛玉的語言一樣嗎？李逵和吳用說話一樣嗎？《紅樓夢》、《水滸》的主要人物，往往聽其言就知道他（她）是誰。細讀《界河》，人物語言的個性化還不夠凸顯。我記得有一節寫村委會爭論該不該派白蓮、巧燕去蘆花村學習藝術品編織技術。向鄰村學習編織技術，本來是件好事，用不著開村委會討論決定。但是在誓不兩立的村仇積怨的背景下卻成了問題。你對當時會場的氣氛、各類人物的神情、動作、姿態、口氣，都寫得很精妙，讓持不同意見的人物，一個個亮相，當面鑼，對面鼓，短兵相接，針鋒相對，又插進田思富老漢闖進會場，吵嚷著讓兒媳去學習編織技術，情節更顯得曲折回還，富于變化。

你是一個有責任心、有良知、有擔當的作家，你在呼吁一種向上的精神能量，去實現人們的幸福和美好。

寶民，我匆匆讀完《界河》，幾乎未經思索就寫了這么多。不是序，是與你面對面聊天拉呱兒。定有粗疏不當之處，尚希見諒。

孫振篤2016.7.29

 

（孫振篤：河北師范大學教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名文學評論家、美學評論家，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