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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的苦衷田駒能理解,爹娘的心事田駒比誰都明白。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對黨的忠誠也可,對事業(yè)的進取也罷,特定的環(huán)境下歷史留下的痼疾和殘缺,有一千個理由去改變它。眼下必須努力扭轉(zhuǎn)他和父母之間和鄉(xiāng)親們之間的尷尬局面,改變蘆花村與田家村的緊張事態(tài)。他越想,急切見到蘆花的心情就越強烈。
這天田駒找到蚊子說盡快要見蘆花的事。
蚊子神秘兮兮地說:“還是要用點兵法。”便如此這般給田駒耳語了一陣子,兩人撒丫子奔蘆花村而去。在蘆花村編織廠大門不遠處,兩人便分頭行動。蚊子胸有成竹的樣子,麻桿腿直奔看門的黃老頭。他狠狠地撓了幾把尖腦殼,告訴自己要沉著,便煞有介事地嚷嚷:“黃大爺,編織廠東墻邊,有人在爬編織廠的墻頭。”
“你說啥?再說一遍?”黃老頭死魚般的眼珠瞪著蚊子,遲疑著,“在哪里見過你?”
蚊子的細腿顫抖了一下,用手指著東墻邊:“有人在爬墻頭。”
黃保衛(wèi)急忙快步走出門衛(wèi)的小房間,正看到田駒站在東墻邊抬著臉往墻頭上瞅,做著準備爬墻頭的動作。黃老頭踢啦踢啦地碎步跑過去,一邊顫聲嚇唬道:“干啥的?上邊有電,想死咋的?”
心口直蹦噠的蚊子立馬振作起來,不失時機,哧溜竄過門衛(wèi)房,向編織廠間飛去。蚊子高興的心里正直哼哼,突然被一只胖手抓住。他瘦瘦的身子幾乎懸空:“看你這小東西往哪里跑?這是編織重地。”
蚊子大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扭臉一看,原來是一個珠圓玉潤的大美人。他連忙央告說:“我、我、我是田家村的蚊子,是來找蘆花助理的。”
正在忙活編織品的姑娘們一陣嘻嘻哈哈的笑罵聲:“田家村的蚊子,肯定是只臭蚊子,是來咬人的吧?”
“冤家!”珠圓玉潤的美人說。
“冤枉!我是有急事來找蘆花助理的,請你們轉(zhuǎn)告一聲好不好?”蚊子在一群美女面前抖抖精神,裝出一副神秘的樣子。“你們可知道……”他想把原委兜底說出來,一下子又不知從何說起。
“肯定這蚊子心里有鬼,不從實招來,就揍扁這只臭蚊子。”
“不不!十萬火急,全是實話。”蚊子恐怕挨揍,鼻音也加重了,忙不迭地說,“不信叫蘆花助理來。”
“田家村的臭蚊子,算什么東西,還想見蘆花助理,你配?我呸!還不快滾。”珠圓玉潤的美人叫罵著松開了手。
“快滾,快滾,不然掐斷你的蚊子腿。”姑娘媳婦們喝喊著,笑罵著。有兩個胖女孩竟然捏緊拳頭向他湊過去。
蚊子的兩條麻桿腿開始發(fā)軟:“別別別!你們不信,可別后悔!”
這時,一個年輕漂亮的女青年聞聲向這邊走來。蚊子像抓到了救命繩,連聲驚喜道:“她就是,我見過……美女蘆花助理,我是田家村的蚊子。”
蘆花脆聲笑著,笑聲撒滿了整個編織廠:“你是田家村的蚊子,你來是代表固主任還是田助理?”
蚊子被蘆花的笑聲笑松了心情,小眼睛飛快地轉(zhuǎn)著說:“是田駒助理。”
蘆花收住笑,爽快地說:“蚊子,請你轉(zhuǎn)告固主任和田駒助理,咱們兩村人雖說隔著界河,可不能隔斷了心,隔斷了發(fā)展機遇!”
“一定一定,那是那是!”蚊子一邊答應(yīng)著一邊說,“田駒助理請你把電話號碼寫給他。”
“電話號碼就不要了吧,讓他來蘆花村好好談?wù)劇!碧J花婉轉(zhuǎn)地說。
蚊子抓撓著尖腦殼說:“田駒他好像有個急事正發(fā)愁,還是先讓他給您電話聯(lián)系吧!”蚊子為把蘆花的電話號碼拿到手,添油加醋道,“他都快急瘋了。”
“那他為什么自己不來?”蘆花問。
蚊子不好意思說出真相,撒謊道:“來到村邊被狗攆得崴腳了。”
“在哪?沒大事吧?我去看下。”蘆花關(guān)切地說。
“沒大礙,瘸個腿不好意思來見你,這會差不多回到田家村了。蘆花助理,我替田駒哥謝謝你!”
“嗷,那太感謝他了。我再去田家村時,請他多協(xié)助。”蘆花在記事簿上撕下一張紙,一邊寫一邊關(guān)心地說,“請轉(zhuǎn)告田助理,崴了腳別忘要看醫(yī)生,要少動。”
“俺替田駒哥謝謝你!”蚊子抓起蘆花寫好號碼的那張紙,慌慌張張地逃出編織廠。在大門外,見到田駒正被幾個人推推搡搡纏得進退兩難,便拉起田駒往回跑。
黃老頭在后邊追著喊:“想起來了,那天來的就是他倆,抓住他們。”
兩個人趟過界河,蚊子這才張開手心里攥皺的一個紙條子:“給,蘆花的電話號碼。”
田駒驚喜道:“蚊子兄弟,你這招還真行!”說著看了眼那娟秀的一行阿拉伯字碼,小心地把紙條裝進兜里。
蚊子苦著臉哼哼兩聲:“田駒哥,啥也別說了,不是兄弟我跑得快,編織廠里姑娘媳婦們早就把我給剝吃了。不管咋說,值得。人家那蘆花,真不愧受過高等教育,佩服!人家那話說得多燙心。”
“她都對你說了些啥?”田駒盯著蚊子,很感興趣地問。
蚊子哼哼地笑:“本來她不愿給寫電話號碼的,我說你……”
“怎么了?”
“我想著你真急了爬墻,擔心腳也崴了!現(xiàn)在這世道,沒奇招屁事辦不成。”蚊子賣個關(guān)子,“人家還關(guān)心著你來。”
“關(guān)心我什么?你蚊子凈瞎說。”
“不信,你給蘆花打個手機不就知道了嗎?俺們這些趟地溝的農(nóng)民,啥時能混上通話的家伙就好了。人家蘆花助理說出的話,還有那聲音真好聽。”
“蚊子兄弟,你想跟蘆花說話的時候,就用我的手機。”
田駒估摸已到下班的時間,撥通了蘆花的手機。電話那頭傳來蘆花關(guān)心的問候:“田助理,腳崴得不要緊吧?到醫(yī)院拍個片子看看,多休息幾天。”
“都是蚊子瞎說。”田駒把蚊子和他的調(diào)虎離山計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
最后,兩人約定星期天中午在界河與四湖交匯處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