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淳兒記住了。”爾朱淳福了福身子，在眾人看來，姐妹倆感情極好。

南陽夫人目光柔和的看著這一幕，滿意點了點頭，爾朱英娥眼底掠過一絲嘲諷的笑意，元詡則是面色平平，搖動手中的玉骨扇，滿堂溫色之間，似有暗流涌動。

南陽夫人聊了些家長里短，爾朱懷玉為人聰慧嘴又甜，將南陽夫人哄得十分高興，蕭家三子見母親開懷暢笑，心里瞧了也歡喜，元詡偶爾附和，說的不多，但舉手投足之間高貴優雅之氣，讓爾朱懷玉總忍不住瞧上幾眼。

心里竟隱隱開始幻想著，他要是太子殿下多好……

有如此樣貌，談吐，皆是良君佳選……

“二妹莫不是喜歡上那世子了吧？你瞧他的眼神，我一眼便知。”爾朱英娥在她耳邊一鳴驚人，眼神盯著坐在她正前方的元詡，嘆道：“這世子生的可真是俊朗，方才在外面，看的我都有些春心蕩漾，可惜了……”

“俊俏又如何？”被妹妹道破心事，爾朱懷玉眼底掠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會恢復了平靜，依舊是那個心如天高的大小姐，眼中只有傲氣，“再優秀也不過是個世子，我怎么會瞧得上眼？此刻我們只要與他保持不親不疏，不將他得罪了便好。”

世子妃之位，對她來說，還遠遠不夠！

她的目標是太子！

北魏就這么一個皇子，只要成為太子妃，將來榮登后位，成為東宮之首指日可待，從小她刻苦練習琴棋書畫，學習宮中禮儀，付出了那么多，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名揚天下，在將來走入后宮時，為自己爭取最大的機會嗎？

眼見伏上鳳巢之日近在眉睫，她萬萬不敢失策。

“選秀之日快到了，到時候還怕沒有咱們姐妹兩的一席之地嗎？”爾朱懷玉輕抿了一口茶，眼中是對太子妃之位勢在必得的野心，“到時候別說是世子了，就算是皇子也比不得。”

“二妹說的是！等我們榮升為妃，再好好教訓那個死丫頭，看她還怎么跟我們斗！”

兩姐妹倆相視一笑，眼底卻只有陰冷的寒意。

元詡問了幾句南陽夫人病情后，談及爾朱榮快要回府之事，“爾朱將軍善戰，一直在邊疆為朝廷守護百姓，保北魏多年太平，此番回朝，必定會加官進爵。”

“是啊。”南陽夫人眼神看向遠方，仿佛想起了當年，“上次見他，還是十年的事了，他若能為朝廷所用，多給官權也是情理之中。”

南陽夫人未將話挑明，但元詡是個聰明人，他知南陽夫人是在告誡他，待爾朱榮回北魏后要多加監視，此人在被北魏招攬之前，乃草原酋長，備受部族人的崇敬，自古功高蓋主之人，多為狼子野心之輩，若他有反心，早早有所準備，才是良策。

元詡峰眉舒展開來，輕笑道：“姑姑說的是。”

“公子。”裴詢抬眸見黑云滾滾，峰眉微蹙，傾身在元詡耳邊低語了幾句，“時候不早了。再不走，掌事嬤嬤該進殿伺候了，被發現外出，皇后那邊恐怕會多生事端。”

“恩。”元詡指腹磨蹭著杯口，青色茶湯倒映著他眼底的復雜，皇后向來不喜歡他，屢次找機會明里暗里讓他有意無意的犯錯，挨了父皇不少責罰，倒也因為皇后，這些年，他行事變得更加嚴謹細膩了……

元詡站起來，眾人立馬眼神轉到他身上。

爾朱淳正端起杯子，杯中淡茶微漾，還未遞到唇邊，也不得不放了下來，抬眸看著他。

“姑姑。”元詡朝南陽夫人行了行禮，聲音恭順有禮，“詡兒還有事要處理，就不多討擾了，改日再來拜見姑姑。”

南陽夫人知道留不住他，點了點頭，“代我像你母親問好，改天我再登門拜謝。”

話雖是這么說，但她心里卻也清楚，胡貴妃并不想跟她有過多的交涉，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政與后宮隨之變得詭辯莫測了起來，胡貴妃跟皇后爭斗多年，太子一旦即位，胡貴妃必定會想盡辦法除掉皇后，所以在太子即位前，皇后必將采取行動……

現在，誰都不敢走錯，怕一步走錯，便錯入萬劫不復之地。

想到此處，看元詡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惜的神色。

生與皇家，日日都要在諸多心計中自保……

“詡兒銘記姑姑的話。”元詡應了一聲，眾人紛紛朝他拜別，爾朱淳也跟著大家行禮。

抬頭卻突然發現元詡一雙皓目正定定的盯著她看，深邃的眼眸如同繁星，看的她心里一沉，還未弄清楚他什么意思，元詡已經開口了，“三公子箭法高超，不知以后是否有機會能與公子討教一番？”

此言一出，眾人都投來了好奇的眼神，爾朱懷玉跟爾朱英娥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微妙。

世子難道看出什么了？

爾朱淳猶豫了片刻，不敢違背，弓手道，“世子有興致，淳兒自當奉陪，等哪日世子閑了，派人去爾朱府通知我便可。”

“如此甚好。”見她答應，元詡深邃的眼眸略過笑意，“那過幾日，我再來找公子一敘。”

元詡留下這么一句，便匆匆離開了，寒冷陣陣中，爾朱淳緊了緊衣襟，卻有些恍惚，她從未想到能跟世子扯上了些關系，也不知他那句幫，是否只是戲言……

“姑姑，蕭先生怎么沒來？是朝堂上還有公務要處理嗎？”正細細思索之時，爾朱懷玉輕啟紅唇，手里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碧螺春，白霧徐徐而升，襯得她更加飄渺美艷，“先生說今日要把淳兒這段時間落下的課補上，要是先生沒時間的話，我跟妹妹就先回去了，她身子還未痊愈，得多休息才好。”

爾朱懷玉的眼神充滿了擔憂，仿佛是真的關心她這個妹妹，但爾朱淳卻在心中止不住冷笑。

若不是懷玉一番算計，她也來不了蕭府，她卻偏偏還要在南陽夫人面前，將好好的角色繼續扮演下去，也不知她日日演戲，到底累不累。

爾朱淳柔柔的一笑，“先生言出必行，肯定會來的，二姐不必為淳兒操心。”

“今日還要溫習？”南陽夫人略顯吃驚，看了眼天，灰蒙蒙一片，有烏云壓頂之勢，又垂目看了看爾朱淳氣色不佳的小臉，砒霜之事，她略有耳聞，北鄉夫人的手段，她早早便領教過，但這畢竟是爾朱府的嫡庶之謀，她不便插手。

可憐了這孩子，小小年紀，便每日活在刀刃之間，不知哪日會命懸一線。

南陽夫人略有不滿，雍眉微鎖，道：“淳兒的身子還未養好，寶夤真是不知道輕重緩急，要是感染了風寒可怎么得了……你們先回去吧，寶夤那邊我去說，他不會怪你們的。”

爾朱懷玉一愣，“姑姑說的是。”

爾朱淳正欲拒絕，便聽見門被吱呀一聲推開。

“好像是先生來了。”爾朱懷玉立馬起身迎接，嘴上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