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原來
- 只有我重生的夏天
- 蘆葦一歌
- 3547字
- 2018-12-05 22:18:13
郭斐然死了,而且很顯然,他是被人殺死的。
一切就像是夢一場,君悠悠剛剛認識了他,他就一命嗚呼,再也不能與她交流音樂的心得。
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十年后,誰也不記得郭斐然此人的存在……
歷史的車輪是殘酷的,它碾壓過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留給當世之人的唯有惘然不知。
郭斐然的喉嚨上有個破洞,是被理發的專用剪刀戳中的。原本放在化妝臺上細長的剪刀已然不見,想必是兇手帶走了兇器。
憑借這一點,不能斷定郭斐然的造型師就是殺人兇手,但是警察依然對造型師嚴加盤問了很長時間。
君悠悠記不起來這是她第幾次面對警察了。
頻繁因為兇殺案而同警察打交道,使得君悠悠備覺孤寒。
四下,是亂糟糟跑來跑去的人群。
他們吵鬧著,他們哭泣著,他們驚恐著,像是一副畫卷,能將君悠悠卷起來的大型畫卷,描繪了人間百態。
她好累,她好冷,夏天的攝影棚陰森空闊得教人心寒。
曾經,君悠悠這樣的小老百姓覺得警察是很遙遠的存在,只要奉公守法,基本上一輩子都不可能會發生交際。
是什么時候起,她的人生盡然改變了呢?
是了,是在在吳士耽被趙瑤的母親殺害的那一天起,君悠悠陷入了無可解脫的謎團。
漩渦是那么深,她摸不清,看不懂。
這一回,君悠悠是第一個被排除作案嫌疑的。
一是她沒有殺人動機;二是她抵達攝影棚時,郭斐然早在半個小時前被殺害;三是她一個規規矩矩的高中女生很難喝殺人魔的形象聯系起來。
是以,包括男助理,經紀人在內,全成了潛在性的犯人。
他們的不在場證據不夠充分,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在幾分鐘的時間里作案,而不被他人察覺。
警察對君悠悠沒有過多的加以盤問。尤其是她一副渾渾噩噩的狀態,更讓人覺得小姑娘是被嚇破了膽。
于是,她沒有被帶往警局,而是當場就讓警察放走了。
君悠悠揉著耳朵,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呼痛。她低著頭,走得很慢,等到了攝影棚的大門口,猝不及防被相錯而過的人撞得仰倒。
對方及時扶住了她的腰,使得她免于跌坐在地。
君悠悠抬起頭,對上了一雙狹長的眸子。
這是一雙極為漂亮的丹鳳眼,眼底蘊含著吸引女人的危險的憂郁光彩。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她知道他個子很高,和他站在一起,總是會被他濃厚的影子包裹住。
他身上那股孑然的氣息也如同會傳染,體味清淡,若有似無——
“怎么又是你!”
君悠悠和期有岸同時拔音呼喊,口吻如出一轍的膩煩。
話音未落,兩人又同時愣住了。
期有岸松開君悠悠,拍了拍手掌,似乎是害怕君悠悠身上有傳染性病毒般。
我為什么會說“又”?——期有岸茫然地皺起眉頭。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君悠悠頓了頓,恍然大悟:“你是被請來破案的?”
“你是誰?”期有岸心頭一凜,覺得這個貌似溫柔的少女絕不簡單。
君悠悠稍作沉吟,恬不知恥地道:
”我是郭斐然的朋友,也是希望破案的人之一,我怎么會不知道,你……這樣的偵探會趕來呢?“
說著,她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胸口。
期有岸連忙倒退,戒備的凝視目光不曾消減。
不知是經紀人信不過警察,還是急于破案,也有可能是因為期有岸是經紀人昔日同學的關系。
因此,期有岸趕到了現場。
本欲離去的君悠悠更改了主意,尾隨著期有岸返回攝影棚。
經紀人如同一夜之間蒼老了。
相隔短短的幾個小時,君悠悠再見到經紀人,他下巴的胡茬,眼底的青黑,頭發的蓬亂,以及眸光的渾濁,都讓她難以辨認。
縱然比不上郭斐然的青春帥氣,經紀人給她的第一印象,也是干凈精神的好男人,有著溫煦的氣質,與體貼的舉止。
從旁人的私語中,君悠悠了解到,郭斐然管經紀人為“哥”。兩個大男人好到穿一條褲子的交情,就連經紀人的女朋友也為此鬧過分手。
據說連女朋友的父親過世,經紀人也一心一意地照顧喝醉的郭斐然,赫然缺席葬禮。
如果君悠悠有這樣的男朋友,也多半會勸對方離開她,與好兄弟過一輩子吧。
經紀人的女朋友是導演助理,此時此刻正攬著男友的肩膀,輕聲安慰。
她的眼底閃過幾分不耐,又看在特殊情況下,溫言細語地撫順男友的脊背。
邋遢的經紀人看起來是那么的無助。
無助得教君悠悠似曾相識——
她也有過那種無助的歲月。
無助到分不清自己是否還活在人世。
聽到腳步聲,經紀人迷惘的視線望向迎面走來的期有岸。旋即,他激動地站起身,迫切地問道:
“怎么樣,有結果了嗎?”
期有岸將將抵達,怎會一轉眼就抓出兇手?
經紀人也太過心切了。
不提期有岸,就是警方那邊,也同樣毫無進展。
君悠悠的身影半隱在期有岸挺拔的背后,默默地聆聽著兩人的對話。
最愁人的,是攝影棚里沒有監控錄像。每一個參與拍攝的工作人員都在昏天暗地地奔忙,誰也沒有注意到究竟是誰走進了郭斐然的休息間。
君悠悠作為未來幕后制作的工作人員之一,對此最是了解。
這個攝影棚初期是臨時建造的,等到拍完戲,投資公司突發奇想,籌劃循環利用,便于節省更多的資源,這才使得攝影棚里的一應設施逐步完善。
當她十八歲時,尚未擴大的攝影棚還較為破敗。
君悠悠覺得雖然她就站在眼前,但是經紀人根本沒有看見她。倒是經紀人的女朋友陳麗沖她點點頭。
君悠悠回以同樣簡單的示意,便默默注視期有岸為經紀人分析案情。
期有岸有著調理清晰的頭腦。
通過幾次合作,君悠悠察覺得到,他對抓住兇手有著更強烈的欲望。這等欲望無關乎愛恨,只源于他的熱血正義。
這或許正是他選擇偵探職業的緣由。
經過兩次重生的短暫相處,君悠悠基本能夠拿捏他的軟肋。
于是乎,接下來,她請他吃了頓面條,再軟硬兼施地威逼利誘一番,期有岸便同意君悠悠協助破案。
他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僅是允許她在身邊出沒而已,不曾指望高中生的未成年少女有所作為。
不,能請他吃飯,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作為了……
和姜母的案件相似,期有岸基本把她當成隨身口袋寵物般看待。
隨后,他隱約發現,調查進展的過程中,偶爾以男人端正的態度很難在追問線索時得到有效的回答。
相反,身為少女的君悠悠在這方面的優勢一目了然。
首先,她是個半大的孩子,案件相關人士對她難以懷抱戒心;
其次,她長得漂亮,氣質溫和,一般人都會對她產生憐香惜玉的情緒;
再者,她具備一定的談吐技巧。簡言而之,就是她比較蔫壞蔫壞的,對方往往在不自覺地情況下,就被君悠悠拉入語言的陷阱,從實招來,疑點畢露。
最后,也是期有岸最驚服于君悠悠的一點——
她的耳朵比貓還靈!
對于期有岸這位聽力障礙人士,是絕對的天賜神兵!
就好比盲人的導盲犬一樣,君悠悠成了期有岸的導聽貓……
其實在案發現場,由于男助理的尖叫,君悠悠的聽力還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
比如,現在,她的耳朵里塞了棉花,時不時揉搓兩下緩解疲勞。
即便如此,她還是比普通人敏感得多。
敏感到,所有人的呼吸節奏亦了然于心。
期有岸同經紀人交談期間,君悠悠聽見了愈發粗重的呼吸聲。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哼……
君悠悠聽得出來,陳麗儼然到了爆發的邊緣。
陳麗像是一頭困獸瀕臨崩潰,她的眼眶漸漸染上了血紅色,
這也不能完全怨怪陳麗,誰教經紀人對郭斐然太在乎了,在乎得失去了常態,失去了冷靜,乃至于失去了智商。
期有岸每說一句話,經紀人都要反問道:
“你會抓到兇手的對不對?”
“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曾經還是警局里的標兵,你會抓到兇手的對不對?”
“我不能讓斐然死得不明不白,你會抓到兇手的對不對?”
“斐然的性格那么好,怎么會樹敵呢?你會抓到兇手的對不對?”
“斐然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家庭內部也是和諧融洽。他的父母沒有任何仇家,他自己更不會惹人討厭……你會抓到兇手的對不對?”
不提陳麗,就是君悠悠也想抽經紀人了。
那個溫和穩重的大叔哪里去了?
君悠悠不動神色地搖搖頭,轉而瞥向期有岸。
期有岸則是冷靜得多。他咬著筆尾,根據經紀人的證詞,飛速地落筆記載。
這一次重生,君悠悠還發現,期有岸令一特質。
那就是神級的裝傻充愣。
期有岸會按照當下情況進行判斷,聽或者不聽對方的言論。
是而,經紀人的啰嗦對他毫無影響力。
最終,陳麗率先瘋狂了。
她幾欲將經紀人推倒在地,五官猙獰地大嚷:
“郭斐然,郭斐然,郭斐然!!!你的世界就只有郭斐然一個人嗎?!誰的身邊從來沒有死過人,就你一個人懂得傷心嗎?!你根本就是愛郭斐然的對不對?我在你眼里一分不值對不對!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期有岸一面上前扶住經紀人,一面給君悠悠使眼色。
君悠悠別過眼,假裝沒看見。
這種時候,他就想起她來了?
做夢……
她才不會舍生忘死地與處于歇斯底里狀態的女人做對。
期有岸的眼皮都抽搐了,君悠悠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他沖她咬了咬牙。
兩人無聲無息地靠腦電波交流著,一不留神,陳麗就抱頭跑了出去。
想必,陳麗徹底對經紀人這個男朋友無盡地失望了。
“你不追嗎?”君悠悠站在女人的立場問經紀人。
經紀人閉上眼睛,須臾,輕輕嘆息。
“不了……她說得對,我根本就不愛她,從頭到尾心里也沒有她。這些年來,是我虧欠了她,她罵我也是我活該,我無論做什么也彌補不了她……”
君悠悠和期有岸面面相覷。
經紀人苦笑一聲,似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隱秘,喃喃地道:
“是,我喜歡的人,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人……只有郭斐然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