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風波漸起
- 滄海月明
- 拾紫
- 3069字
- 2019-01-08 17:21:20
廖婉玗的那位男同事才走到門口,就見她燙手似的尖叫了一聲,然后把東西一丟,幾張紙上面紅呼呼的字,飄飄蕩蕩散在地上。
他走過去俯身一看,也“噫”了一聲,皺著眉頭往后躲。
一個裝了威脅信和干癟死老鼠的信封送到了廖婉玗的辦公桌上,這事很快就在船廠里頭傳開了。
那些工人們遠門就喜歡在午休的時候嚼舌頭,這會廖婉玗正好成了他們的談資。開始只是有人說她得罪了人,等到后來,故事已經講的有模有樣了。
據說這廖翻譯,小小年紀一個人帶著弟弟生活不易,后來就起了別的心思,攀附了某位有家室的權貴。按理說,現在的男人們,有個三妻四妾倒也正常,外頭的花街柳巷更是不能保證不去的,可廖翻譯依傍的這位先生,似乎正房是個厲害的主,堅決不容她。
這樣的話一講,立即便有人附和,說是她就連到船廠來做這份清閑工作,也是托了那位金主的關系。
不過一個上午加午飯的功夫,一個故事就被杜撰的有模有樣,廖婉玗坐在經理辦公室里,聽著樓下的話,哭笑不得。
這屋子里不止有她和經理,還有兩位警察先生,他們剛才像模像樣地問了她幾個問題,這會似乎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只是在喝茶。
大約是經理覺得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拉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從里頭拿了十塊錢,走過去連著那份放在廖婉玗桌上的信封一起,遞給了他們,說事情兩位警察先生喝酒,廖婉玗這才明白,他們在等什么。
之前的死老鼠事件,對廖婉玗的驚嚇不小,她整個人工位也不敢回去,經理就干脆給她放假了,說是有工作,再給她打電話。
送走了廖婉玗,經理自己也頭疼起來,甄顧現在不在鷺州,去廣州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訴甄顧。
為什么出了問題他要找甄顧呢?因為,甄顧就是這船廠真正的老板,那位傳說中的,沒人見過的幕后老板。
所以,當經理聽到樓下的工人說,廖婉玗是托了金主的關系,才來了船廠,他覺得這話倒也沒錯。
回家的路上,廖婉玗左思右想,也記不起自己做了什么,至于被這樣對待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是白秀珍,可再細想,并不像她的做派。
若真是白秀珍見不得她好,一定是直接光顧她家里,絕不會把事情鬧到船廠里頭來。她再惡毒,也還是要顧及臉面的。
林克己為了確定,女兒這位朋友是否能夠讓他放心,今日一大早就派人跟著廖婉玗,但那跟蹤的人沒想到,廖婉玗會突然提前下班,因為尿急,他將自行車立在墻邊,自己也找了一個背人的地方小解,等再回來繼續監視著船廠的時候,恰錯過了她。
她這人也真是不幸,屢屢遭遇異事,又似乎全無一人可說,她能說什么呢?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狀況。
回家的路上經過一處賣同安餡餅的店,她買了兩個餅,打算當做今日的午餐。付完錢,廖婉玗接過老板用紙包好的兩個餡餅,一回身,正對上坐在路邊車里看她的林克己。
“林叔叔。”
林克己的年紀比廖婉玗他爹小多了,反倒是跟她的大姐和表哥年紀相近,所以對著他叫叔叔,廖婉玗心里頭覺得怪怪的。
林克己的車上人還挺多,除了他和司機外,副駕駛還做了一個人,兩個車門子外頭的踏板上,還各站了一個人。
廖婉玗打量著這個陣仗,又聯想起林家澍一抬手的“啪”,忽然猜到了他是做什么的。
“我才從學校里出來,廖小姐要去哪里?”
“學校?”廖婉玗嘴角一動,學校里頭是有什么危險人物嗎?
林克己并沒注意到她的微妙情緒,點點頭“我在鷺州大學教書,小澍沒同你說嗎?”
這下廖婉玗還真是懵怔了,林先生居然真是位“林先生”,可……做先生的,現在都這么大派頭啦?
廖婉玗自己是沒有上過大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學里頭都這樣氣派,心里頭雖然疑惑,但也沒再多想。
林克己看了眼她手里的小紙包,“你還沒吃飯,我也沒吃呢,為了感謝你對小澍的照顧,讓我請你吃頓飯吧。”
廖婉玗心想,昨天不是才吃過飯,還都吃到林家去了,怎么今兒還要請她吃飯。她當然是要推辭的,但林克己說有關于林家澍的話想同她聊聊,她也就同意了。
坐在林克己的車后座上,廖婉玗前所未有的感覺壓抑,車門外腳踏板上站著的人將光線擋了大半,顯得車內空間也逼仄起來。
###
廖婉玗以為林克己會請她下館子,卻不想又將她拉到林家來了。
“家澍,不在家?”他不是說要同她聊聊林家澍的事情?她難道不在家?
“小澍不在家,昨日你們姐弟來,她太開心了,晚上吃多了,積食。今天睡醒了就不高興,送到魏婆婆家去了。”
林克己頭一歪,做了一個很遺憾的表情,“她不跟除魏婆婆之外的人說話,你是第二個,所以,我才要找你聊聊。”
廖婉玗看得出林家澍的不同尋常,但也沒想到她這樣不同尋常,“那禮拜堂……”
“她雖然每個禮拜都要去,唱詩班也參加,但你大概沒有注意,她其實不跟任何人交流的。”
林克己示意廖婉玗不要站著,率先往屋里走,“我聽管家說她帶了朋友回來,說實話,我是很震驚的。”回頭看了廖婉玗一眼,確認她有好好地跟著自己進屋,他繼續說:“幾年前,發生了一些事情,后來她就特別害怕我,連帶著對所有人都充滿敵意,好想全世界都要害她似得。”
廖婉玗走在他身后,也看不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具體是個什么表情,但她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十分落寞,異常無奈。
“她阿媽呢?”
“走了。”
林克己兩個字說的誠實又輕巧,廖婉玗也不好再問,但他走了幾步,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又開始對廖婉玗細細地講起來。
“其實是被我打死了。”
“……”
這下廖婉玗也不知道要說什么了,兩個人一前一后安安靜靜地走,等廖婉玗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著他上樓了。
她也不知道這是要去哪里,但上一個話題太具有沖擊力,她覺得現在說什么,問什么都不適合。所以,還是繼續裝傻跟著走吧。
一個大學教授,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廖婉玗在腦海里回憶自己看過的報紙,似乎不記得有這樣一則,足夠上頭版頭條的事件。
“小澍小時候的眼瞳是灰藍色的,像她媽咪。后來回到鷺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變成了跟我一樣的顏色。”林克己一只覺得自己女兒小時候的瞳孔顏色很美麗,對于回國之后奇異的變色事件,有些遺憾。
“那是挺好看的。”廖婉玗在腦海里回想了一下林家澍的模樣,倒也看不出是個洋雜。
林克己伸手打開一扇門,叫廖婉玗隨便坐,廖婉玗環顧了一下,發現這是一間開放式的小廚房,外加一張不大的餐桌。
“你餓了嗎?”
廖婉玗搖搖頭,然后眼見著這位斯文的林叔叔,摘下眼鏡,將白襯衫袖子卷到小臂,開始做飯。
“君子遠庖廚”是男性的普遍思維,林克己卻愿意自己下廚做菜,倒也是十分與眾不同。廖婉玗看著他熟練地清洗和切片切絲,自覺慚愧。
“我那時候在美國留學,實在吃不慣。可父親當時很嚴厲,又不肯送個廚子過去給我做飯,我只能自己研究。小澍的媽咪常說,她最初就是愛上了我做的菜。”
廖婉玗無話可說,只得點頭。
林克己停下手里的菜刀,目光卻還停留在砧板上,“那是個意外,我們吵架,槍走火了。”
廖婉玗微微蹙了眉頭,就算那槍是走火的,他一個男人,同妻子吵架就掏槍,這也……
“Alyssa也沒想用槍打我,我當時也氣昏頭,同她拉扯著要搶下來,可是……”林克己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帶著些許的苦澀之情,“她還太小,一直覺得,是我殺了她媽咪。”
廖婉玗終于知道,為什么他們父女兩個關系如此差,“那你同她解釋過嗎?”
林克己手上又動了起來,屋里頭再次響起快速地切菜聲,他很快切好了,裝到之前準備好的白瓷盤里頭,又去處理牛肉。
“比起說的,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聽完這句話,廖婉玗內心升起奇怪的感覺,她細細地想了一番,確實覺得林克己的話未必可信。
林家澍那時候年紀很小,也不排除有看錯的可能,但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呢?廖婉玗抬頭看著熟練用刀給牛肉去筋膜的男人,閃過了一個不怎么好的想法。
她看著林克己原本站的位置出神,也沒注意到他此刻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等她回了神,之間林克己手里頭拿著一把磨的光可鑒人的菜刀,眉目含笑地看著她。
這畫面,別提多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