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芙蓉鎮客棧
- 至尊劍客
- 行歌無邪
- 3762字
- 2018-10-21 14:57:24
一路往東走了兩個時辰,差不多快要天亮了,就到了二十里外的芙蓉鎮,這里比三岔口稍微繁華一些,街道寬敞,屋舍儼然。早晨的秋霧還未散開,路上的行人已經絡繹起來,多為趕路的客商和流浪的難民,每家商店都掛著亮的熄燈的燈籠,整條街看著像一條模模糊糊的蒸糕。
梁少頊環視城中的幾條大街,選了那家門面最大的,房子最高的客棧,門口的燈籠還亮著,客棧門口的牌匾上刻著是個遒勁的大字——悅賢客棧。
“這就是梁國最大的悅賢客棧啊,在書中和人傳中早有耳聞,果然鶴立雞群。”
梁少頊感慨道,三層樓的客棧在邊陲還是為數不多的,在普遍低矮的上鋪門面里,當然鶴立雞群,華麗的門面和高檔的內飾也是郁樂喜歡的風格,梁少頊于是大步走進去。
此時悅賢客棧也是人滿為患,大多是住了一晚上起來吃早飯的,一個店小二在門口甩著抹布招攬生意,“客官里面請……打尖住店,吃飯睡覺都可以,上房下鋪,床位要早定……喲,二位爺,請往上面坐……客官,只有一位嗎?”
梁少頊舉步就往里走,已經連續趕路三天兩夜了,現在就是個豬窩,只要能躺他就能睡,“對,一個人,給我一個上房,或者鋪子就好了,我休息一會還要趕路,哦,還有一張桌子,我得先吃飯。”
“好嘞,客官里面請!”那拉客小二將風塵仆仆的梁少頊領到里面的桌子上,愉快的吆喝著,尾音拖得很長,“一位客官吃飯住店——”
梁少頊突然想到一個事,攔住要走的店小二,“小二,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店小二嘿嘿笑著,“客官打聽什么人?問我可是問對了,我天天都站在這兒,只要打我客棧門前經過,見過一次我都記得。”
小二說著,兩根手指頭搓了搓。
梁少頊沒有領會他的意思,問道:“那有沒有見過一個穿白衣服的,和我一樣高,和我一樣的年紀的年輕人?”
店小二繼續搓著手指頭說:“哦,你是說的是那位,穿白色披風的錦衣華服的小后生吧,他前天的時候來過這里,手里還拿著一把銀色的寶劍,腰上有一塊玉佩。”
梁少頊一聽,正是郁樂,郁樂確實喜歡穿純白衣服,配銀白的劍,他的玉佩也是沒有一絲雜色的白玉,他說這樣顯得翩翩瀟灑。終于有線索了,“那你可知他現在在哪里?”
“這個嘛……”搓著手指。
梁少頊終于對這個動作有些理解了,雖然初出江湖,但也不是沒聽過,在書里也看過,這應該是一個潛規則,凡是找店小二打聽事情的,也該給點好處,于是從包裹里找出幾個散碎銀子,丟了一個給他。
那小二滿意的接過去,在手掌上滾了滾,話匣子就打開了,“那個人啊,好像是姓郁的公子哥,出手可大方了,前天就住在我這悅賢客棧,還捉弄了一個門口賣花的姑娘。一個人喝了好幾壇的汾酒,哦,不對,還有有一個荊州來的,我們都叫他余老黑也一起喝。他在客棧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走了。”
“走哪里去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走到時候是跟著那人余老黑,好像說是去一好玩的地方。”
“余老黑。”梁少頊念了一遍那稱呼,“那余老黑在哪里?”
店小二領著梁少頊到對面,指著悅賢客棧正對面的小很多的客棧說:“你看見那個‘都來客棧’沒有,余老黑隔一段時間,就會帶著一批人經過那里,聽說是個人牙子,你不如在我們店里等一等。”
梁少頊同意這個方法,反正現在又累又餓,要在客棧停留一段時間。跑堂的很快送上來他點的食物,幾個小菜和一壺酒,很快的解絕了他饑腸轆轆的痛。他在客棧里臨街的房間歇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看到對面冷清的都來客棧來了一群人。
那是兩個男的帶路,身后跟著十來個人,兩個瘦小的男孩,剩余的全是女孩,穿著全都破爛,有得甚至沒穿衣服,用一塊破布包裹身體。那兩個領著的人一個又瘦又矮,生的賊眉鼠眼,一個又高又胖,像一座移動的塔,兩人放在一起看著有點滑稽。
他迅速下樓,選了一個能看得到對面的位置,一邊喝茶,一邊觀察。
客棧里有幾個從外地來的人,正在旁若無人的高談闊論,聲音響得整個客棧都聽得見,梁少頊口中吹著茶杯,眼睛看著路對面,耳朵也不拒聽他們說什么。
他本不是個愛八卦的人,但是他們說的事挺有意思——“你們聽說了嗎,鎮北大將軍勝戰歸來卻被革職查辦,聽說原因是因為調戲皇帝最倚重的玉妃娘娘……”
“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誒,這事怎么聽起來這么耳熟啊,我記得很多年前,也有一位將軍和妃子勾結在一起,被當場捉住,后來全都處死了。我還聽說當年的小皇子并非正統,而是皇妃和那將軍的私生子。”
“你這是聽誰瞎說的,我倒覺得不可能,如果真的是私生子,那皇妃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早就誅九族,皇帝肯定將她挫骨揚灰,為何還會葬入帝陵,與先皇合葬,而皇妃的親兄弟也得以安然無恙,只是發配邊境而已,我聽說那位貴妃的皇子,還差點被立為太子。”
他們這樣談著,客棧里的其他客人也都豎起耳朵聽,吃飯的喝酒的,吃飽了準備走的,都停在原地,聽他們說這新鮮的趣聞。
一個商人模樣的也加入了他們的談話,“那都是陳年舊事了,你說的這件事多半也是無中生有,眼下卻有一件天大的事,朝廷派崇將軍查軍餉貪污案,結果你猜怎么著,查到了我們的鄭國公頭上,證據確鑿,案子已經蓋棺定論。三朝元老鄭國公,就要被斬首示眾了。”
另一個桌的客人也說:“我聽說這位鄭國公是開國元老,還是太子太傅,為官多年卻家境貧寒,任誰都不會相信他會貪污,居然還抄了家,聽說翻遍了整個宅子,搜出來的銀兩連支付那些抄家士兵的工錢都不夠。”
一個剛從外面進來客人也立在堂中說:“這事我也聽說了,真沒想到,這種慘絕人寰的風水也會輪流轉,現如今輪到了三朝元老鄭國公了,細細算來,這幾年皇帝大刀闊斧,把原先的文官武將都清理了一遍,元老大臣竟是一個都不留,老太后排除異己,這恐怕是一個預示,國家危矣……”
梁少頊拉住一個從他眼前經過的店小二,一問才知道他們說的是京城的事,這幾天京城里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剛剛凱旋歸來的鎮北大將軍被罷免,戰功赫赫卻被奪了軍權。
另一件大事是鄭國公被冤入獄,文武百官都聯名上書,請求皇帝翻案,卻得到皇帝更為迫切的要處置這位清廉為官的國公元老,現在已經關進了天牢準備處斬,這是一傳開,天下各路的英雄都在想辦法的去營救。
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后生站起來說,“雖然朝廷無能,佞臣當道,還有許多綠林豪杰,草根英雄,聽說了嗎,天行道正在召集各路英雄,一同上京去為鄭國公大人請命。”
梁少頊有些奇怪的看著那個說話的人,坐在客棧的另一個角落里,有五個年輕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頭發胡亂的綁成一團,額頭系著一個汗巾,衣服混搭粗糙。
說話的那個是一個長相敦厚的年輕人,看著和表弟郁樂的年紀差不多,頭發營養不良的發黃,衣飾是窄袖緊绔,厚底草鞋,看得出準備長途跋涉。
梁少頊隨口附和著:“看來這個鄭國公很深得民心啊。”
那黃毛少年立即接話:“那當然,那是個大梁的好官,一輩子廉政為民,如今卻被含冤入獄。京城的平民百姓都聯名上書為鄭國公請命。我還聽說,江湖上幾個幫派也看不下去了,天行道和五味茶樓的人,都已經在擬定營救計劃。”
“天行道?五味茶樓?”梁少頊隨意的應著,心道,又聽到這兩個名字。
以為他不知道,店小二開始說書式的介紹起來:“我看客官您是初出江湖,應該還不知道吧,這兩個可是如今鼎鼎大名的幫派,天行道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個替天行道的幫派,他的勢力是遍布整個梁國,據說道里全是英雄豪杰,經常劫富濟貧,是富人的‘一把火’,是窮人的‘及時雨’啊。”
“一把火?及時雨?”
梁少頊隨口問,眼睛瞟向對面的驛館,驛館里只有他們一伙人,兩個男的正在吃一只燒雞和水酒,一地男女孩擠著在啃干饃。梁少頊用余光關懷著,耳邊聽到店小二在說。
店小二繪聲繪色的說:“‘一把火’就是一把火燒光的意思,當然這里指的不是真燒,而是把值錢的東西都拿走;‘及時雨’就是只要朋友遇到了急事難事,天行道便會傾力相助,無論高低貴賤,從不計較怠慢,被江湖人稱為‘及時雨’。”
梁少頊隨意的問下一句:“看來那是個行俠仗義的幫派。那么五味茶樓呢?”
“五味茶樓在京城,店小二我雖然沒去過,但是也有耳聞,聽說從外表看只是一個茶樓,跟我這客棧差不多大,內部卻是高深莫測,藏龍臥虎。據說在五味茶樓,你可以打聽到任何你想打聽的事,可以辦到任何你想要辦的事,但就是價格昂貴,一般的平民百姓去不起的。”
旁邊一桌人聽到了,伸出頭來說:“可不是一般的貴,而且我還聽說,那茶樓里有十大玉女茶司,個個都是絕色美女,還有十大俊男茶司,每個都貌比潘安,嘖嘖嘖……”
那小二切了一聲,看著梁少頊,表情陡然認真起來,“你要是去闖蕩江湖,記得這兩個幫派千萬不能得罪,只能交好。”
梁少頊淡淡的敷衍道:“我無心江湖,我是來找人的,找得到我那表弟就回家。”
心理卻不禁想起了北斗寺的楞恪大師,有時候得道高僧說出來的話,往往蘊藏著某種神奇的能量,就比如預言他自己的壽命,準確得令人害怕。
那店小二呵呵笑著,一副很老道的樣子說,“哦,那有點可惜,我看你相貌堂堂,器宇不凡,通身氣派也與眾不同,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天地來呢?”
梁少頊笑著擺手,正欲回答卻見街對面的客棧里傳來一陣騷動,只見是那個賊眉鼠目的中年人,揪著一個瘦弱的小丫頭在打,“想跑,你爹娘已經把你賣給我了,跑了我找誰去拿錢?給我老實點,再跑我就打斷你的腿,你們也一樣,到了我的手里,就算被碾成油渣子,都別想逃。”
說著,在這群小孩子身上挨個踹過去,客棧里傳來嚶嚶嚶的哭聲。
男孩們一聲不吭的,女孩們也都縮著頭,卻有一個女孩站得端莊,“我不是被爹娘賣進來的,我是被壞人騙來的,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家里有錢,爹娘一定會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