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奇怪的客人
- 至尊劍客
- 行歌無邪
- 3203字
- 2018-10-30 23:47:24
入夜的五味茶樓果然與白天的五味茶樓完全不同,滿街都是零落蕭瑟的味道,唯有潘湖畔的這座臨湖茶樓燈火輝煌,處于動亂年間的茶樓,已然成了那些裝模作樣的氏族大家的消遣圣地。
茶樓座無虛席,客人們興致勃勃的飲茶聊天,煮茶的姑娘在堂前不停的煮茶,茶小二來回沏茶的身影如織,還有一個穿著緋色衣裙的女子,半張臉蒙著面紗,正在用一根很長的竹竿給每一個燈籠添加燈油。
宣紙燈罩薄如蟬翼,里面是白色油燭,火光明亮,色調暖黃,照得茶樓里的紅漆樓梯和烏木窗柩,整體顯得紅里透黑,黑中帶紅,甚是典雅。
耳邊聽到很多高談闊論的聲音,除了少數一些談論今天的時事,大部分人都在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真不知道他們哪里來的這么好興致,在這樣一個動蕩的時局里,還能如此閑情雅趣。
真是無論外面是怎么個寒風凄厲,黯淡蕭索,茶樓里總是溫暖宜人,與世無爭,一派熱鬧和諧的氣氛。
梁少頊徑直走向那個正在給燈籠添油的茶司姑娘,她穿著緋色衣裙,外面一件素紗披風,頭上簡單的梳起一個螺綰發髻,黑瀑一般的長發拖至腰間。
然而轉過來卻不是璇璣,從她的眼睛看出來,“嗷,冒昧打擾了,在下梁少頊,來找璇璣姑娘。”
那女茶司一看梁少頊,指了指樓上,“請客人上坐,璇璣吩咐過如果梁少頊俠一來就請你上去?!?
樓上的三間雅廂此時也是燈明爐暖,那里的價錢也高出大廳好多倍,也是他來五味茶樓的目的,梁少頊不做他想,舉步往樓上的廂房走。在西廂的位置坐下來,卻是等了良久也不見有人來理他,難道那個璇璣不在?
樓下賓客爆滿,人聲鼎沸,梁少頊正準備下樓去詢問,卻看到一個奇怪的人也走上樓梯,看他熟門熟路的進了東廂的位置,應該是這里的常客。同樣他也等了良久不見有人來,又從雅座里走出來,站在樓臺上和他一樣俯瞰底下的茶客。
從他穿著打扮和行動氣質,梁少頊一眼就看出了他與茶樓里的所有事物都格格不入。
衣服是絲質的,與茶樓里大部分人重織繁繡的綾羅綢緞想比,顯得格外飄逸。內里深衣和外面的長披風都是清一色的鴉青色,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連腰帶也不系,衣衿直敞開得過分的程度。
腳步也飄逸,每走一步都堪稱輕舞飛揚,梁少頊汗顏,雖然是個男人,可也言行舉止也太不合常理了,這里是茶樓,有不是煙花樓,何以穿得如此奔放。
真是奇怪的客人!梁少頊心忖。聽聞五味茶樓有十大玉女茶司和十大俊男茶司,懷疑他可能是十大俊男茶司之一。
但看他并不殷勤的迎接自己,也許也是客人。
梁少頊佯裝隨意的從中門出來,慢慢的踱到東廂房去,這個人如此奇怪,怎么著也得去會一會。
看見梁少頊走過來,那人呆了呆,反身進了東廂。
“你是五味茶樓的茶司嗎?為何不出來接客?”梁少頊說,突然覺得他這句話好像哪里不對,感覺怪怪的。
雅廂里的人抬起頭來,梁少頊看到他飄逸的長發編了一個秀氣的編發,秀氣的長相,眉目也很秀氣,看著年輕,卻又種滄桑感,約摸三十來歲,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都不像是一個而立男子的尋常氣質。
那人開口,也是位客人:“我還以為你是茶樓的哪位茶司,正奇怪我怎么從來都沒見過你?”
梁少頊聽到他的聲音,渾身氣了無數雞皮疙瘩,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陰冷,凄涼,薄情寡性,寒意侵骨。但是細聽又覺得絲絲柔軟,低調內斂溫良善。最后總結成一句話,娘娘腔!
梁少頊說,“我也是來喝茶的客人,今天好像茶司都不在,我等了好久了?!?
那人捋了捋鬢角的長發,似乎想到了什么,“哦,我應該想到的,今天發生了一件大事,他們可能應接不暇?!?
說話聲很輕,幾乎是氣聲,梁少頊有一種想把他按在地方揍一頓,再把他身上的一切娘娘腔的特征全部廢掉,把他按在水里給他醒醒腦的沖動。
不過他沒有這么做,而是友好的笑笑,“你好像常來這個茶樓喝茶,是不是很熟悉這個茶樓?”
“我就這個月天天來,”那人說話的時候還翹著一根蘭花指,“可是我沒有看出來這個茶樓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除了每天接待我的茶司一天一換,就沒有其他什么能引起我的注意了?!?
梁少頊略略驚訝,“這里的茶司一天一換?”這么說可能今天來的不是璇璣,可是剛才那個添燈油的姑娘卻說璇璣稍后就到。
再看這個人,每天都來,樓上這么貴的茶錢,真是有錢燒啊,繼續打探,“那你每天找茶司什么事?”
“喝茶,聊天,解悶,”那人淡淡的說,“因為我無欲無求,自然就不會拿問題來刁難五味茶樓,只是來喝茶的?!?
梁少頊壓根不行他這套說辭,心忖果然錢多,“你既然不是來這里不問問題的,為何不在樓下,那么的茶錢不過幾錢銀子,樓上又貴,你為什么不在樓下。”
對面那人很娘的翻了個白眼,“我怎么可能坐在下面,底下那些人滿身都是泥土味,再說我有的是錢,不差這幾百兩?!?
梁少頊咂舌,果真是有錢人,想自己身上只帶了二百兩,這錢還是從銀梧坊順來的,出門的一百多兩早就用完了,哎,真是沒法比啊,遂問道,“你家是做什么的?”
那人傲慢的看著梁少頊,臉上掛著一抹奇怪的笑,“我是宮廷的舞樂師,負責教宮里的娘娘和宮女們唱歌跳舞。你呢?”
“啊……”梁少頊粘滯了一會,說,“我從鄉下來……”
那人似乎是嘲笑的表情,說了一句讓梁少頊尷尬至極的話,“難怪你也有一股鄉土氣息?!?
接著他又說了一句,令梁少頊渾身雞皮疙瘩長成刺猬的話,“可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反而很喜歡你,咱們既然都來到這里,那就表示有緣,不如交個朋友,我叫仁懷玉,你叫什么名字。”
“我,許少良?!绷荷夙湀罅藗€假名字,心里罵道:誰想跟你有緣,誰要和你交朋友。
仁懷玉當然不知道梁少頊此時的心理是這樣的激烈,雖然表情上還是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著,他湊近了一些說,“你來找五味茶樓什么事,你可聽說過這個五味茶樓的傳聞。”
梁少頊佯裝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廂房門,同時往后挪了挪,“我出來京城,只聽說過一點?!?
仁懷玉說,“如果你知道你要做什么,五味茶樓就是你最好的幫手,可是如果你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五味茶樓就對你沒有任何意義?!?
梁少頊一時沒明白他的話,卻又覺得他的話里藏著什么契機,疑惑道:“怎么講?”
仁懷玉神秘兮兮的說:“只要你肯出錢,五味茶樓可以幫你做到任何事?!?
梁少頊哦了一聲,“那你是不是請五味茶樓幫你做過很多事?”
仁懷玉笑著往后椅在紅木椅上,“我仁懷玉無欲無求,所以五味茶樓不是我的幫手,對我毫無意義?!?
梁少頊奇怪的看著他,“若真的無欲無求,那你大可以去別的地方喝茶,為什么每天都來,而且還是這幅愁眉苦臉的尊容?!?
“我本無欲無求,奈何我身邊的人卻在以命相逼,逼我用我最寶貴的東西,來換取我最不屑的東西,還把我最心愛的東西拿去討好最討厭的人?!?
“那……”梁少頊突然覺得不知道該說什么,邏輯有點混亂,這人到底想表達什么。為什么說得如此隱晦。
那人純粹無視梁少頊是不是聽明白了,自顧自的繼續說,“很多人都羨慕我,其實我想和他換,哪怕是用我的全部東西,換他一樣東西我也心甘情愿。”
梁少頊好奇的問,“什么東西?”
仁懷玉陰森森的笑了笑,“你有,但是你肯定不會愿意換,自由,你愿意拿你的自由換牢籠嗎?”
梁少頊陪著干笑了幾聲,“這個我真的不愿意?!?
這時,東廂的簾子被掀開來,一個儒生打扮的人走進來,生的敦厚儒雅,灰藍色棉褂整齊干凈,頭發束得一絲不茍,用一根刀形木簪固定。
“抱歉,久等了。”那人說,瞥見坐在對面的梁少頊,行了個禮,“我是五味茶樓的茶司楠樽,請梁先生隨我來?!?
梁少頊一聽是楠樽,頓時仔細打量他,此番見面他笑得很溫和,面頰上還有一對大大的酒窩,只要他不說話,任誰也不會把他與刀口嗜血的人聯系在一起。
忙跟楠樽出去,來到西邊的雅廂里,璇璣已經在里面,正在煮一壺鐵觀音,茶香四溢,楠樽儒雅的行禮,舉手投足完全沒有一點血腥氣:“先生請上坐。”
璇璣還是蒙著面,不同于白天的英姿颯爽,此時又是甜美優雅的茶司姑娘,穿著茜紅色的紗裙,白紗覆面,柳葉眉描成溫柔的長拱,像纖長的雉尾翎,斜飛入鬢,少了股英氣逼人,多了份柔情。
梁少頊當然沒有忘記她茶司背后的身份,還有前一天的死亡約定——你是客人,那么明日你來找我要答案的時候,我再殺你。
想到這里,梁少頊暗暗打一個激靈,憋出一個笑臉道,“別來無恙,璇璣姑娘,咱們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