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個，他突然有些明了。

這個陸成蹊真的是……

不就是個辯論賽輸給人家了嗎，至于這樣斤斤計較……

而此時在周呈章眼里斤斤計較的小氣男人陸成蹊已經端著兩疊小零食推開了205包廂的門。

吧臺上幾個人拿著話筒在唱歌，包廂的燈光又暗沉又低迷，故而他掃了很多眼才堪堪找到縮在人群里的江瑾言。

以及就坐在她旁邊的宋一凡。

她穿著件駝色大衣，整個人窩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喝飲料，旁邊的男生很白靜，時不時笑著探頭過去聽她說話。

陸成蹊把小食擱在茶幾上，清脆一聲，津津有味聽旁人聊天的江瑾言也就順著看過來。

兩人目光隔了幾尺在空中交匯，但一齊默契地轉開。

宋一凡很意外，“陸成蹊，他怎么在這兒？”

江瑾言看了會兒一身制服推門出去的背影，半晌才說，“兼職吧。”

宋一凡：“看來傳言倒還有可能幾分真。”

江瑾言沒在意，她專心剝著手里的瓜子，良久才抬頭問：“什么傳言？”

她在宋一凡臉上看到閃爍不定的光，還有那種窺破秘密的隱隱的難以克制的興奮。

瞬間就索然無趣。

宋一凡：“我上次跟你說過，大一傳的陸成蹊的事，也是因為在外面兼職被同院的看見，看來傳言是真的。”

江瑾言笑了一下，“兼職怎么了，我最近也在找工作，碰巧，這里環境不錯待遇也高，我還挺想來。”

宋一凡：“你別開玩笑……”

“我開什么玩笑，”江瑾言把剝好的瓜子丟進嘴里，“只要待遇好為什么不來？”

“小江……”宋一凡眉頭緊皺，“你都在瞎說什么，這種地方女孩子的安全半點沒保證，我絕對不同意你來這里……”

江瑾言沒應答。

包廂里燈光瞬間暗下去，臺上正嗨到高潮，幾個人搶著話筒不松手。可明眼人察覺到江瑾言在的這塊明顯氣氛不對。

隊長平日里都極順著江瑾言，但今天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竟然公開拌了嘴。

坐在兩人身側聽著的人根本不敢插進去嘴打聽，只能扭頭過去找人聊天，但耳朵還是朝著這邊豎得尖尖。

很可惜，江瑾言再沒說一個字。

對于宋一凡的反對她像是根本沒聽見一樣，只端著酒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指尖晃，偶爾對著唱歌的人鼓兩下掌。

散漫的，無所謂的，毫不在意的。

也是這種態度徹底將宋一凡激怒。

他從沙發上猛地站起身來，“你跟我出來。”

江瑾言抬頭，“怎么了？”

宋一凡緊抿著唇，臉上是未化的怒氣，他忍了忍沖動把話又說了遍，“出來一下。”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包廂門，嘈雜聲在身后戛然而止，其他辯手一頭霧水，誰也不知道這短短幾分行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一向好脾氣的宋隊長能對江瑾言這樣，她可一直是他的心頭寶。

門外。

江瑾言：“說吧。”

宋一凡捫心自問今晚這把火燒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不是由于進門前聽說江瑾言搬家還是其他。但有個細節他心里清楚，在陸成蹊進來送小食的期間，他分明捕捉到江瑾言跟那人的目光在彼此身上擦了一下。

雖然只一瞬間就移開，但他還是隱約察覺到不舒服感。

江瑾言認識陸成蹊？不應該的。兩人唯一一次交集的機會前不久剛剛喪失，可江瑾言剛剛那段話分明又是護著陸成蹊的。

他揉了下眉心，雙手按上江瑾言肩膀，“你明知道我的心思，又為什么做這些事來氣我？”

江瑾言：“我明知道什么？”

宋一凡：“你知道我喜歡你。”

江瑾言眼里吃驚一閃而過，旋即低頭掩飾得一干二凈，她不是不知道宋一凡的心思，但她半分沒料到宋一凡會選在此情此景下挑破。真心來說，地點時機都不對。

她嘆了口氣，往后退開一步，“抱歉。”

隨著她刻意的動作宋一凡搭在肩上的手滑了下來，無力地垂在身側。

明明已經對她那么好了，這個女人卻依舊不為所動，連拒絕也是做得干凈利落到冷漠。

想到這里，他眼里的希冀迅速冷淡下來，“能給我一個理由嗎？”

“不是你的問題。”

江瑾言抬手理了下頭發，再看過去又是平日里輕松明媚的模樣，她走上去拍他肩膀，“我去上個廁所，他們還等你唱歌呢，你先進去。”

說話間人已經抬腳轉過走廊。

她在刻意躲避話題，算是變相的拒絕了。

所以眼下多跟他聊幾句都是不能忍受的嗎……

宋一凡垂頭沉默了片刻，良久，在身側垂著握拳的手陡然松開，他重新進了包廂。

樓梯下，聽了半天墻角的周呈章滿臉罪惡。“怎么辦？我竟然知道了個天大的秘密，宋一凡這家伙要是知道自己拒絕還被我看見絕對要跟我清算。”

陸成蹊倚著墻掀了下眼皮，語氣客觀又篤定，仿佛在目睹這場求愛之前他心里就已經有了答案，“江瑾言是不會答應他的。”

周呈章很驚奇：“你從哪里知道？？？”

陸成蹊：“江瑾言不會做虧本的買賣，跟宋一凡在一起不能物盡其用。”

周呈章沒聽明白，“什么鬼東西你給我說清楚……”

陸成蹊斂著眼簾沉默，正好樓梯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就沒再繼續，“走吧，領班查崗來了。”

周呈章跟著他后面上去，但依舊不死心，“你先給我說完怎么就不能物盡其用了，宋一凡哪里配不上二辯那姑娘，你知道嗎他年年也是有獎學金的人……”

身后的人一路吵吵鬧鬧，陸成蹊拉開柜臺進去。

江瑾言也從廁所里出來了，她路過柜臺，一眼也沒瞧陸成蹊。

為什么不能物盡其用呢。

他心里明白，江瑾言屬于野心勃勃的一類女人，她想要一直往上爬，而對于需要的東西她也毫不掩飾。一個手段高明且利落的女人，她的身旁必須站著同樣性質的男人，而宋一凡太猶豫寡斷，這一點他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

江瑾言需要一根拐杖在她未來的路上能夠扶持，而不是和風徐徐無微不至的示好，那不夠打動她。

所以陸成蹊知道江瑾言不會答應他，因為他不能夠給她帶來價值。

江瑾言一進包廂后就發現了里面氣氛不對，宋一凡移開原來的位置坐在了最角落，跟她原本的位置隔了幾個人遠的距離，周圍還有幾個隊里的辯手在圍著他說話。

見她推門進來，宋一凡只平淡地掃了一眼隨后移開繼續去跟面前的女生說話。

那是隊里的后補隊員，喬璐璐，據說喜歡宋一凡挺久。

眼下她站在宋一凡面前笑得眼窩深陷花枝亂顫，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江瑾言在原先的位置上坐下。

剩下來一個多小時到聚會結束，她一直專注在喝飲料跟吃小食這兩件事上，宋一凡的冷漠不足以讓她感到煩躁，反而有幾許解脫之感。

早點戳破也好，這就好比潰爛的膿包，要是等它完全成熟后捅破說不定會反滋你一臉毒液。

原諒她把喜歡這件事比做膿包，因為在江瑾言心里，愛情太繁瑣太復雜，用談戀愛的時間完全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

如果終其一生一定要選擇一個伴侶走完全程，雖然現在不知道他該是什么模樣，但她心里清楚，一定不會是宋一凡這樣。

聚會散在九點半，江瑾言在樓下送走最后一個女生，然后就剩了宋一凡跟她。

宋一凡打了輛車，臨走時轉身說，“我先走了，你一個人可以？”

江瑾言點頭，“我家靠著附近，等會兒打個的三四分鐘就到，你先走吧。”

麗華景園，宋一凡記得，確實靠將夜不遠。他垂頭嗯了下后就彎腰進去車里。

車迅速開走。

江瑾言拿手機打完車在等著，隨后聽見背后樓梯間下來一群人，熙熙攘攘，陸成蹊被攜裹在中間。

高挺的個子在里面特別顯眼，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到。

陸成蹊跟周呈章到了時間下班回學校，才走到最后一層樓梯就看到了事件女主角江瑾言等在下面。

外面風挺大，她卻穿著件無領大衣在風里整個人縮成一團，收卻平日張牙舞爪精明算計的模樣，這個時候的人顯得特別純良無害。

尤其她遇事就愛瞇起來的月牙眼睛，更顯得幼齒得緊。

陸成蹊跟她站在一排等車。

周呈章倒是主動跟江瑾言打了個招呼，“你好呀，我是上次那個，我叫周呈章。”

男生高大陽光，一笑就露出一口白牙，江瑾言沒由來覺得親切，“我記得，上次廁所門口的事真是謝謝你，還有后來送我室友回宿舍。”

“切——”

“沒事沒事，小事一樁！”

兩道聲音自不同方向響起。

周呈章緩慢回頭，“你這是有什么意見？”

陸成蹊看著馬路頭都不轉，隨后輕聲吐出幾個字，“農夫的蛇。”

周呈章：“？？？”

他沒聽懂但一旁江瑾言卻聽懂了，這話其實根本就是特地說給她聽的好嗎。

還農夫的蛇？切，他在怪她感謝錯了人？

想到這里，她突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