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徐宇笑了,“事到當頭就怕了?”
江瑾言搖頭,“你認為我幾成勝算?”
“不好說,按照顧副總的脾性,你得優秀成什么變態樣子才能被他看中,到現在為止我只見過一個,那人剛好也是個毛頭小子,才出校園。”
孫冀趁機勸退這兩人,“我看還是另外想辦法,我怕沒腿走出來。”
可偏偏激化了江瑾言的好勝心,“我想試試!”
白徐宇:“那好,你跟我進來。”
他一點沒猶豫就推開了半掩的房門,孫冀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兩人進去。
里面空間很大,加濕器正靠在門邊綿綿不絕地吐著水汽,茶幾上放著的茶杯熱氣沒散,空氣里都是濃郁的茶香味兒。
江瑾言一下子看見坐在沙發上低頭看文件的中年男人。
線條硬朗,面容肅穆,渾身上下充斥著上位者的冷酷。
可聽見推門聲他也沒從手里文件里抬頭,“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現在才來,我不是說十點整到我這兒嗎?今晚上臺的稿子念熟了?”
厚重的嗓音響在房間里。孫冀沒敢應,推了一把白徐宇。
白徐宇立馬上前接道:“這不是來了嘛,來得及來得及,孫冀他都背熟了,一會兒就露一手給大伯看!”
吊兒郎當,擺明了自己不想去把鍋扣給孫冀。
顧崇江笑出氣音,“幾個人里面就你跟那不成器的最讓我擔心!要不是看你爸面子上,你的腿遲早被我打斷!”
雖然話語兇猛,但顧崇江語氣里的愛護也是顯而易見。
同時他也抬了頭,正好看見白徐宇背后站著的江瑾言。
顧崇江挑了兩下眉頭,丟了文件等著他交代。
白徐宇說:“這是我朋友,”他示意江瑾言上來,“顧大伯,她有幾句話想跟你一說,不耽誤時間的,幾分鐘。”
顧崇江何等精明的人,一個眼神在他們中間逡巡就明白了大致。
隨即嗤笑,“朋友?呵,你一個早畢業兩三年的人哪里能有還是個學生的朋友,出去吧,把門帶上。”
白徐宇還沒辯白,江瑾言突然開頭說:“顧副總,我希望您能給我幾分鐘的時間,評判一個人的價值是您最擅長的事,如果我達不到您的要求,不消您說我自己就會離開。”
顧崇江眉頭皺起來了,緊抿的嘴唇也顯示了主人此刻并不愉快,他聲音冷漠,深邃如深淵一樣的眸子直直朝江瑾言看過去,“哪里來的黃毛丫頭,出去!”
他的眼神像狩獵者一樣兇狠冷漠,江瑾言被看的心頭突突直跳,可她不能移開,只能堅定地,一瞬不瞬地盯上去,“我知道季騰這次招人并沒有對外公布,而行政部歷年也從不會動用大學生,因為作為行政部副董的您根本信賴不過大學生這個群體,只覺得他們不僅實踐能力匱乏,還性格浮躁沒有定性,同比,在社會摸爬滾打許多年的求職者往往更有選擇的余地……”
顧崇江的聲音更冷了,“滾出去。”
白徐宇心道不好,連忙在背后拉了江瑾言一把讓她別再說,可她昂著腦袋半點不退卻,依舊鎮定自若著自說自道。
“行政部需要的是專業水平過硬并且手腕過人的人才,作為一個集團的中間部門行政部至關重要同時也最缺人。您一直需要的是一個善用權術,長袖善舞的鐵手腕,并且能為您所用。”
顧崇江靠上沙發,笑得諷刺,“你這番話有半點當下屬的自覺?難道不是個以下犯上的刁民嗎?”
江瑾言:“可用得恰當,行政部還是需要這樣以下犯上的刁民的,您知道,有時候需要他們來辦大事。”
顧崇江不說話了。
整間房間的溫度降至冰點,白徐宇下意識心里直喊糟。
江瑾言還是直接盯著顧崇江看,半點不示弱,長久的沉默里,心卻一點點涼下去。
顧崇江終于說話了,確實轉頭看著白徐宇,“不管你哪里找來的朋友,馬上帶離永茂,直到散場我都不想看到她。送完后就回來,我們清賬。”
孫冀只覺得腦殼疼,果然把人惹毛了。
可白徐宇固執著還想再替她爭取一下,“顧大伯,你讓她試試,說不定真能適合行政部……”
話沒說完,顧崇江就揚手打斷,他從沙發上起身,經過江瑾言時看都沒看一眼,“孫家小子跟我上臺,你留著把人送走。”
臨走,孫冀還朝白徐宇使了個眼色讓他聽話照辦,隨后門被從外面關上。
房間里只剩了他們兩個。
“抱歉。”
江瑾言率先打破沉默,“連累你了。”
女孩眉毛下撇,一看就很沮喪,連同之前看起來閃閃發光的瞳仁也是灰蒙蒙的,白徐宇安慰,“不連累,我又不在顧大伯手下辦事,再說腿在我身上只要我不愿意誰也打不斷。”
他語氣輕松,邊說邊觀察著江瑾言的情緒變動,可無論怎么有意逗她,她都沒再笑。
十點半的發言預期而至,但江瑾言也沒有再聽下去的理由,她率先出了永茂,在門口跟白徐宇別過。
光線晦暗的臺階上,白徐宇雙手插著褲兜一直等著她拉開出租車的門。
“今天無論怎樣都是謝謝你,進去吧。”
男人站得筆挺,薄唇緊抿,桃花眼瞇了幾下,沒說話。
江瑾言好像知道他在等什么了,在坐進去關門的時候,她輕輕說了句,“我叫江瑾言。”
隨后,出租車揚長而去,揚起細碎的塵埃。
白徐宇終于露出點笑意,正要轉身再進去就接到孫冀的電話。
孫冀:“又死哪兒去了?!顧大伯找你呢!快快快滾上來!”
白徐宇:“樓下送人呢,馬上到。”
孫冀:“臥槽!你還敢提那小姑娘!瘋了吧!顧大伯說她還是個學生時我就覺得你真是他媽的有病!什么時候有戀童癖了啊你!”
白徐宇也不惱火,慢悠悠按了電梯樓層,“今天之前我也不知道,就上周在酒吧遇見的,看上去很小嗎?”
孫冀:“很小好不好!那三圍跟我家侄女差不多!”
白徐宇:“我們說的是同一回事?掛了。”
他也不等孫冀答話,直接把手機從耳邊旁拿下按斷。
哪里小?她說要實習,應該大三大四左右,差個四五歲,很合適嘛……
白徐宇對著緩慢上升的電梯笑了一下。
江瑾言在麗華景園下了車,晚上十一點多正是降溫的時候,她還穿著露背長裙,此刻凍得直抽疼。
小區里一片晦暗,不少家都已經熄了燈入睡,好幾棟樓黑漆漆像野獸的大口,吞沒著路邊昏黃的燈光。
她心不在焉地往八號樓過去。
十多厘米的高跟鞋此刻踩在腳下再沒有剛剛的氣勢,反而又累贅又酸痛,江瑾言很想把它丟掉。
但想著這是為酒會特意置辦的一身行頭花了她一個月的糧,江瑾言立馬失去借此發泄的勇氣。
拖著身子到樓下,路燈照得影子也像個失敗者。
還真被陸成蹊說中了,她的實力壓根不足以入顧副總的法眼,她算個屁。
信誓旦旦憑著一股傻勁去了,以后怎么面對陸成蹊都是個問題。
心里正發愁,她突然聽見路燈下有什么東西哼了幾聲。
不大不小,將她驚了一下。
江瑾言快速看過去,就對上不遠處路燈下撐著拐杖依舊風流倜儻的902住戶陸先生,以及他單手抱著的一只,香豬??
都快深夜,她說什么都不覺得陸成蹊是腦子抽風突然覺得外面空氣不錯下來散散步,那只能是,他在等她。
但無論出于什么立場,江瑾言此刻最不想看見的人也是他。
心里有了計算,她目光直接迅速略過去,裝作沒看到一樣繼續走路。
可——
“江瑾言。”
陸成蹊不僅主動喊了她并且還拄著拐杖氣定神閑地走過來。
他在面前站定。江瑾言終于看清他懷里那只精致的小東西是什么。
果不其然,一只哼哼不息的小斑點豬。
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使勁對著她望。
眼下她特別害怕陸成蹊問關于就季騰的任何事情,只能故作淡定地看他,“你怎么在這兒?”
陸成蹊目光輕巧地略過她的手,“你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接。”
哦,因為剛剛為了防止電話打擾到她跟顧副總交談所以刻意只開了振動,在出租上又因為心不在焉也就沒注意到手機。
此時劃開,屏幕上三個未接電話全是陸成蹊的。
“沒聽見,手機靜音了。”
陸成蹊點了下頭,接著卻突然把左手里的香豬遞過來,“幫我抱一下大白。”
說著,略帶著胖的,毛茸茸的小東西就這樣哼唧著被送到了面前。
其實她對這頭香豬是很感興趣的,只是剛經歷過挫敗,她提不起精神去研究它。
眼下,它被遞了過來,她只能伸手抱住。
“這家伙挺暖和……”
還沒在手里摸幾下,江瑾言就被陸成蹊下一個動作驚到了。
只見他單手脫下了身上的大衣遞過來,語氣依舊平淡,“披上。”
散發著陸成蹊味道的衣服就這么送在面前,江瑾言一時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