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墓彼身(三)
- 名作家
- 很難成仙
- 2629字
- 2018-11-18 00:00:00
不知過了多久
昏迷中的男孩好像聽見了鳥叫聲,他盡力的睜開眼睛,右轉頭,隱約間,是有一只渾身帶血的麻雀,躺在地上,一只腿已經沒有了。
“小鳥,小鳥,你怎么了?是誰把你欺負成這個樣子?”男孩看它快要死了,用一手一腳,拼命在爬過去,爬到小鳥身邊,將它慢慢捧在手心,抱在懷里。
小鳥緊閉著雙眼,在小男孩的懷中一動不動,像是死了,
剛才地上的鳴叫,似乎是生命里,最后的掙扎。
“為什么,壞人會這么多,果然,爺爺說的沒錯,人心,早黑了,沒有光,沒有希望了。”小男孩說完,低下頭,用臉蛋輕撫小鳥。
感受到鳥身上的余溫,他輕聲的安慰道:“不過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和那些人,不一樣。”
正當小男孩低頭看向它的時候,發現小鳥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男孩盯著小鳥眼睛,興奮的說道:“你醒啦,太好了,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從今以后,就咱們兩個相依為命吧,
我叫單小涼,爺爺常叫我,涼涼。”
“小鳥,我也給你起個名字吧?”
小鳥盯著一臉開心的小男孩,眼睛開始放光,忽然間,全身的羽毛瞬間從血色變成了黑色,一條腿站立在男孩手心,如此看去,哪還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你,你?!”小男孩驚恐的松開手,
只見黑毛鳥張開雙翅,忽然間,它速度飛快,仿似一道黑線,直奔男孩眼球啄去!
“啊啊啊啊啊啊!!!!”
在男孩痛苦的哀嚎聲中,小鳥變成了大鳥,將嘴里的眼珠吞進了肚子里,仿佛是吃飽了似的,仰頭鳴叫了兩聲,然后,張開翅膀,黑色的羽毛遮蓋不住它左右鋒利的肉翅,從洞穴急飛而出,它冰冷的瞳子,綻放出陰煞般的目光,張開肉翅,掠過地面,仿似黑暗中的王者。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小男孩趴在地上,異常冰冷,不僅僅是手腳,還有那流血不止的空洞眼眶,
他就趴在那兒,一遍遍的問“為什么”,
不知道是在問啄走他眼球的大鳥,還是在問這冰冷的世界,又或者在問誰,
只是就這么,聽著,看著,叫人心疼。
還是那處漆黑的洞穴,除了冰冷和血腥味,沒有別的。
……
那只黑色且沒有人性的畜生鳥,歡快的在洞里飛行,好像是這輩子都沒有吃過人眼似的,飛的歡脫。
左拐右拐之下,有了亮光,馬上就要飛到自己窩里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被一個人一巴掌拍在了墻壁上,腦袋當場迸出了腦花,
瞬間死亡。
緊接著,一只黑手緊緊的攥住黑鳥的脖子,看著如黑天鵝般大小的鳥,又看了看如翼龍般鋒利的肉翅,那人留著口水贊嘆道:“真好,剛出門就碰見一只呆鳥,全身腱子肉,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小公主,別跑太遠啊!”他站在空蕩蕩的洞穴,對著空蕩蕩的地方,說著空蕩蕩的話,沒有一點回音。
說完,他興奮的拽著黑毛鳥,直奔住所跑去,
像個瘋子。
……
“阿門阿前一顆葡萄樹,
阿嫩阿嫩綠的剛發芽,
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咳咳咳。”
小男孩靠在墻壁,血快要流干了,他昏昏沉沉的看著恍恍惚惚的世界,
眼前,
都是黑色的。
“爺爺……”他靠在墻壁上,低著頭,渾身顫抖,終是忍不住,流淚了。
淚只一行。
“吧嗒,吧嗒,吧嗒……”
像凋零的花瓣,一片片兒的凋零在地上,
他是不能哭的,曾經在火光中,他答應過父母,要做一個開開心心,永遠不哭的善良小孩,也是從那以后,不論是一個人睡覺,被人關進黑屋子,又或者被打罵,被虐待,甚至被當做祭品,他都沒哭過,他很堅強。
一直到身穿破舊斗篷的老人將他救出來,他都沒哭,他是笑的,可是救他的老人卻哭了,
那一天,就在大雨初停的時候,老人跪在地上抱著他嚎啕大哭,像個剛剛出世,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那一天,老人哭的很傷心。
老人知道小男孩經歷了多少的苦,知道他受盡了多少的折磨,可老人哪怕殺了這里的所有人,還是會痛,他痛苦的抱住小男孩,感受著他渾身上下結痂的傷疤,想象著他被人用鞭子,打罵、折磨的時候,心里像插進千萬把鋼刀一樣,痛的不能自已。
自那以后,男孩更沒有哭過,他也想讓男孩哭出來,
可后來的路上,男孩也從來沒有哭泣,每次看到從不哭泣的男孩,老人就背地里不知道偷偷的哭了多少次,千次,百次,萬次,還是千百萬次……
如果現在正在撓門的老人,知道男孩又被人欺負了,而且欺負慘了,估計他又會哭的吧。
這一次,男孩終是沒忍住,哭了,只可惜,老人不在。
而他哭,不是為了自己,他是想到,如果爺爺知道自己被害成這個樣子,一定又會抱著自己哭了,想想,他已經快八十歲的人啦,怎么忍心看著他痛苦的為他流淚啊!
所以,他忍不住,害怕的渾身顫抖,哭的很傷心!
有一只小手,忽而接住了兩滴眼淚,好奇的望著正在凋零的“花朵”。
男孩已經睜不開眼了,半瞇著眼睛,隱約看到是個漂亮的小女孩。他控制悲傷,抽回淚水,控制自己不再流淚,
爺爺說過,在女孩面前,要表現的堅強!
他不知道是誰,沒過多久,表現出“堅強”的想法就開始渙散,不知為什么,恍惚中,讓他想起了從小就活在自己幻想中的小公主,暖暖。
每個小男孩心中,都有一個名字叫做“暖暖”的小公主,
或許,她是真的來了。
白里透紅的娃娃臉,笑起來帶著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細長的彎眉,精致的俏鼻,薄薄的粉唇小嘴,穿著一件煞是好看的飄帶素衣。
小男孩神智已經恍惚,覺得臨死前,有個叫“暖暖”的女孩,真的來到了自己面前。
他又開心的笑了,
甚至還有一些羞赧,每次在夢里與她見面時,他都這樣。
“暖暖,我一直沒敢說,你,你長得可真漂亮,我,我很喜歡你,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夢到你了。每晚睡覺都想著能和你多呆一會,夢里,你不愛說話,總喜歡躲在我身后,每次想親親你的時候,你總是害羞的躲開了。”
而現實中,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黑亮的眼睛亂轉,不知該看哪里,神情羞怯,卻又聽小男孩說道。
“夢醒以后,我就想著,這輩子能不能真的遇到你,這件事我沒告訴過爺爺,只跟爺爺的一個好朋友,算卦的瞎子說過,瞎爺爺說,夢即現實,也許你就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這話,我是信的,畢竟瞎爺爺是厲害的,不會騙我的,只可惜,這輩子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能感覺到死亡,不然,你也不會出現的。”
男孩口中不停的喃喃,他沒有說話的力氣,只能靠呼進呼出的氣息,讓聲音傳達出去。
小女孩離他很近,似乎還想聽聽他在說些什么。
“我知道你為什么出現,因為每次快結束的時候,我總是會為你唱那首歌,才算真的結束,這次也不例外,最后一次了,我會唱的,好好地……”
他深吸一口氣,皺著眉,緊閉起雙眼,用盡所有力氣,開口震動聲帶唱了起來,
“阿門阿前一顆葡萄樹,
啊嫩啊嫩綠地剛發芽,
蝸牛背著那種種的殼呀,
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阿樹阿上兩只黃鸝鳥,
阿喜阿喜哈哈在笑它,
葡萄成熟還早地很啊,
現在上來干什么,
阿黃阿黃鸝兒不要笑,
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男孩,死了。
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