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月亮高掛,正是人們熟睡安眠的時辰。
從錦繡坊后院飛出一道黑影,借著夜幕的掩蓋,飄然而去。
隨后又一黑影也緊隨著追去。
黑影落入一間房頂,輕輕掀開瓦片,透出一絲微弱的光。
房間里破舊空蕩,地上一層干枯雜亂的稻草,幾個人影蜷縮一團,衣著樸素而灰暗,帶著陣陣的土氣和臭氣。原來這是牢房一角,里面關押的全是犯人。
黑影輕輕放回瓦片,托腮沉思。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像似與夜色融為一體。不過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眸,暴露了自己。正是蘇文雅。
而緊隨蘇文雅而至的黑影,也就是墨華停憩在牢房附近的樹枝上看著她。他也百思不得其解,這蘇姑娘到底要干什么?不會是趁黑劫獄吧!是為了醉香樓的人?墨華思索著要不要上前提醒她,關著醉香樓的人的牢房并不在這里。
而蘇文雅自己也在愁思,要不要抓個人問問醉香樓的人關在哪里?若是這一間間牢房翻找過去,怕是找到日出東升也找不到。若是驚動牢房里的獄卒,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蘇文雅無奈嘆息,扭頭看向樹枝,她知道墨華在她身后。
墨華見狀上前,略一微頓,又施展輕功離開,停在另一處屋頂。
蘇文雅愣了一下,隨后明了,跟了上去。這人還真是惜字如金啊!
當蘇文雅再次掀開瓦片,看了一眼,便縱身躍了下去。
蘇文雅在燭火上投擲了藥粉,使牢里睡著的人睡得更沉。并用手捂著牢里一姑娘的口鼻。
不一會兒,那姑娘便因呼吸不暢而驚醒。
蘇文雅松開手掌,摘下面巾。
“公子。”是映紅。
映紅的桃色衣裙上染了一層灰塵,頭發有些凌亂,眼睛紅腫,臉頰消瘦。
“映紅,這里怎么只有你一人?姐姐她們呢?”
映紅看見蘇文雅,正欲詳說,忽想起蝶舞囑咐的話。“姑娘……”搖了搖頭不語。
蘇文雅看著她,知她的性情,料想到她所知也甚少。“樓里還有何人被關在此處?”
“廚房里的師傅和小廝,還有當日來醉香樓的客人。”
看來都是一些無辜受連累的人物。難道姐姐她們逃走了?可為什么唯獨留下映紅,依蓮不可能丟下映紅不管的。可皇甫凕會眼睜睜地看著依蓮出事而撒手不管?
“官爺提審你了嗎?都問了些什么?你細細講給我聽。”
“是審了我一次,問我在醉香樓是做什么的?還問我怎么逃出來的?我說是姑娘的侍女。那晚姑娘想吃天香樓的桂花糕,我出門去買。回來半途聽聞醉香樓出了事,便跟著逃出來的人一起逃。再然后便被官兵抓到關在了牢里。至于醉香樓到底出了何事?我也不知。”
蘇文雅聽完便知映紅說的話半真半假。依蓮就算想吃桂花糕,醉香樓的師傅手到擒來。更何況依蓮待映紅親如姐妹,又怎么忍心讓她晚上出門去買吃食。不過她這些話,或許能為她自己開脫。
“傳聞刑部尚書史鴻智人如其名,又剛正不阿,想必手下的那些官員也是公正廉明的。待查清你們與醉香樓之事無關,自然會放你們出來。到時候我來接你,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多謝公子。”映紅抹淚,心存感激又有些內疚,畢竟她對公子有所隱瞞。
“好啦!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說著便躍上房梁,閃身而出。
映紅抬頭看著她蓋上瓦片,牢房內又恢復了暗沉和陰冷。
原來公子還會輕功啊!映紅一直佩服公子神通,能輕巧解決醉香樓客人們的矛盾和麻煩,又能處處維護姑娘和自己。映紅相信,這次公子也能讓姑娘和自己逢兇化吉。映紅想到此,眉頭舒展,在這空寂幽暗的牢房里安然入睡。
若是蘇文雅知她所想,怕是要汗顏了。
翌日辰時,顧長青正在用飯。
陸子翼從窗口翻進來,“聽聞昨夜三更,你未婚妻夜探刑部大牢。她不會想劫獄吧!”
顧長青依舊慢條斯理地喝湯。
陸子翼高翹腿直接坐在木桌上,“我說,她膽子也太大了吧!”想了一想,又道:“也對,她又是女扮男裝,又是廝混青樓的。這樣來看,夜探大牢好像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逸塵,你不會娶了個麻煩回來吧!說不定下次她還能來個夜闖皇宮呢。沒有一絲姑娘家的知書達理、文靜嫻雅。依我看,你還是趁早換個姑娘娶吧!反正京城里各類名門閨秀皆任你選擇。”
顧長青終于抬頭看他,“正好,你的想法與她不謀而合。”
“啊?”陸子翼一驚,而后哈哈大笑,“佩服!”
“公子。”曹毅從外面走進來,手里握著一紙信箋。
顧長青接過信箋展開,眼睫微抬。
“是蘇家派人送來的。”曹毅道。
陸子翼一聽,從桌上跳下。“哦!你家未來公子夫人又搞出什么事情了?”一臉的幸災樂禍。
曹毅真想撫額。
自從知道顧長青有未婚妻,聽說了她的事跡,陸子翼好似找到了樂趣,處處在顧長青面前說笑和編排蘇文雅。幸虧蘇文雅本人不知曉。曹毅直覺蘇文雅也不是隨便任人編排和臆測的主兒。端看她對公子不咸不淡、不溫不火的態度就知道了。
顧長青把紙箋放于桌上。
陸子翼抬眼去瞧,“姑娘病重。”既無前言,也無后語。
“曹毅,通知墨華讓蘇姑娘盡快回醫館。告訴她,她擔心的那姑娘今日便會從牢里放出,讓她放心。另外讓墨言悄悄護送那姑娘安全離京。”
“是。”曹毅欲領命而去。
“不是。這什么意思?”陸子翼抖著手中的信箋,拉住曹毅。
“陛下掛的餌被人咬了,已有人出手了。”顧長青看著他。
陸子翼神情嚴肅,“你現在讓蘇姑娘回去,豈不危險?”
顧長青斂眉,暗自輕嘆:若此時她不回去,怕是……會很難原諒他。
“墨宣什么時候到京?”顧長青問曹毅。
“最遲明日凌晨。”
“希望來得及。你去吧!另外告訴墨華送她回去之前,先不要告訴她蘇家之事。”
這個“她”自是蘇文雅了。
曹毅明白,說了聲“是。”便推門而出。
只有陸子翼一頭霧水,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誰能告訴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