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并非表面所見,猶如海底暗流,無人可預知流向。若是不小心卷入其中,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顧長青看著他,“你想多了。”
錢乾摔杯站起,“別總用似是而非的話來搪塞我。當年有同窗因我出身商賈之家,辱我身份低微,你出言相幫于我。而后我被人推落池塘,你相救于我。我心存感激,真心與你交友,你卻不屑相交。我以為你出身清貴,不屑與我為友,便作罷。時至今日,李兄也是商賈之人,你此時所作所為又是為何?”
蘇文雅聽罷,心想:這是哪出?才子佳人?不像。只是這般幽怨,這般委屈,還真像被拋棄的佳人。
顧長青嘆息:“錢家先祖也曾在朝為官,之后才棄官從商。錢家既已脫離了朝堂紛爭和政治傾軋,又何必再卷入這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漩渦里。”
蘇文雅看向顧長青,雖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但蘇文雅的直覺告訴她,此時的顧長青心中有著淡淡的哀傷。
是啊!世人只知顧長青才名遠揚。見過他的人只覺得他清逸出塵;認識他的人只覺得他清冷孤傲;熟知他的人當知他孤單無知己。可能是他掩藏得太好,也可能除了錢乾說的那個生死不明之人,也沒人愿意或可以當他的知己。或許是身份使然,或許是性格使然,更或許是故意為之。蘇文雅直覺這些原因皆有。
不過當她得出這個結論之后卻被自己嚇了一跳,她怎么可能如此斷定,又怎么可能了解熟知顧長青的為人。
被自己嚇了一跳的結果就是端著茶杯的纖指抖了一下,濺出些茶水來。
顧長青看了她一眼。
蘇文雅連忙低下頭,用喝茶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棋局已開,執棋者已先發制人。不知你要如何破局?”錢乾鳳眼微瞇,邪笑道。
顧長青并未接話。
錢乾好似早就料到,也不在意道:“我說錯了。顧長青心善仁慈,胸懷天下,以民為本。當權者的游戲,自然不會參與。只是若殃及無辜,不知長青還會不會如此淡定。”
顧長青看向他。
錢乾挑眉看了一眼蘇文雅,后飛身而起,飄然離去,只余下一縷紅影。
顧長青斂眉,錢乾的意思是有人會對蘇文雅出手。
“墨華。”
一抹黑影現于房內。
靈香驚訝地張大了嘴,似是沒想到房內還有其他人。
別說,連蘇文雅都有些驚訝。
“以后墨華在你身邊保護你,你有事也可到這里找我。”
顧長青此舉倒是讓蘇文雅想起上次被跟蹤之事,“上次也是你派人暗中跟著我。”
“不錯,她是墨言。說來慚愧,我身邊的得力暗衛竟輕易被你擺脫了。”顧長青的眼睛里帶著淡淡的笑意,含著激賞和欣慰。
蘇文雅斂眉抿茶不語。
反正在他面前,她早就沒什么淑女形象了,她也不必再假裝或掩飾自己的性情。
曹毅在一旁用更詫異的表情看著蘇文雅,誰能告訴他這是什么情況。記得上次,公子派墨言保護蘇家姑娘而跟丟了人。也就是說眼前這位一腿盤起,而半曲起的另一條腿上支著手臂,一副瀟灑肆意的風流公子模樣的人是蘇家姑娘。
曹毅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一下,忍不住輕聲低咳,暗道:這也太勁爆了吧!老天瞎眼了?這公子竟是公子的未來夫人?
蘇文雅看向墨華,只見他身材挺拔剛毅,內斂沉穩,帶著濃濃的肅殺之氣,難道這就是習武之人所說的戾氣?
她生性懶散隨意,雖自幼習武,卻武功平平。武功高強之人都會收斂自己的氣息,所以以她的資歷實在感覺不到有人暗中跟著她,更何況是墨華這樣武藝卓越之人。
她雖不喜被人整日跟著,但她還是很惜命的,所以對于顧長青的安排,她并沒有意見。
“靈香,不是喜歡這里的茶點嗎?去吃吧!”
“公子。”靈香不贊同道,她知道公子是想支開自己。
“曹毅。”顧長青道。
曹毅心領神會,“靈香姑娘,近日茗香館新出了茶點,不僅甜而不膩,而且樣式新穎,令人賞心悅目。在下陪姑娘去瞧瞧吧!”
靈香嘴饞,舍不得美食,又擔心公子安危,左右為難。轉而一想,平日里公子支開她去辦事,不也安全無虞嗎。自家公子那么聰明,又有什么可難住她的呢。
靈香想通之后便興奮地跟著曹毅出去了。
廂房內,墨華已隱去,蘇文雅和顧長青無聲對坐,空氣中寂靜的只余下茶香繚繞。
“皇甫冶嗎?”
顧長青抬眸看她,看來她已知三皇子想用十一公主韶華拉攏自己之事了。
“不會是他。”
“那就是有人想欲蓋彌彰,渾水摸魚。”
顧長青嘴角勾笑,她很聰慧,看得也透徹。
也許是旁觀者清吧!
凡事都想得明白,看得清楚。
蘇文雅卻笑不出來。
有人想要她的命,因為她擋了別人獻美人的機會,或者阻了別人成為顧長青妻子的身份。無論哪種原因,無論是何人,自己都是別人菜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其實他們完全不用這么著急,難道他們就不怕到最后弄巧成拙?”
無論誰先出手,顧長青都不會與之為伍。
陛下在眾皇子面前表示對顧長青這樁婚約的不滿,無非是讓他們暗中除掉蘇文雅來解除婚約,借此讓顧長青出手。
“顧家遵循古禮,男子四十無子方可再娶,而另娶女子之子奉原配夫人為母。”
蘇文雅眨眼,“什么意思?”
“你今年入冬及笄。”
女子及笄之后便是定親,成婚。若是等到那時再出手,這美人計又怎么實施呢?
蘇文雅點頭,原來如此。
“你有心怡的人?”
蘇文雅一口茶水嗆在喉嚨口,“咳咳咳!”
這話題轉得太快,蘇文雅實在沒想到這話會從顧長青嘴里說出來。
“為什么退婚?”
蘇文雅終于止了咳,抬眸看向顧長青。
顧長青定定地看著她,像似今日非要得出答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