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和蘇萬回到BJ后的第一晚，兩個人干了兩箱啤酒，醉了在附近找了家酒店開了間房，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蘇萬大概是醉了，睡得很沉，怎么搖都不醒。

黎簇清楚這是因為放松了，才真正意識到這段時間太累了，所以自當好好睡上一覺。可他沒有任何倦意，感覺到很累，卻怎么也睡不著，總覺得心里有事，好在這幾天不用上課，哪怕晚上不睡，白天再睡幾個小時也沒事。

他坐在窗臺上，這一個月，經歷了太多的事，總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般長久，他其實什么都知道，卻又什么都不清楚。

黎簇發出一聲輕嘆，好在這件事結束了，沒了汪家人，他就沒有任何威脅，繼續做他的大學生，過個幾年，畢業后找份工作，然后成家立業，這些經歷過的事可能也就慢慢淡忘了。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黎簇疑惑著大晚上會是誰，原本想著隨他去，反正肯定沒什么好事，當他看向那扇門時，他眨了眨眼，似乎能穿透那扇門，看清門外的情況，他看到黑瞎子站在門外，頓覺不可思議。

他這是怎么了？難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剛剛還在回想在雪山的那些事，突然就來一個同經患難的人？

黎簇走了過去，扯下保險栓，打開門。

門一開，就見黑瞎子背著雙肩包，一身黑衣站在門口，一見到他就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總感覺這會是最后一次見他。

“我徒弟呢？”他隨意地走進房間，剛一進去，就聞到一股酒味兒，“我去，你們這是喝了多少酒，有好酒也不給瞎子我留著。”

黎簇憨笑道，“黑爺，都是啤酒，你要是想喝好酒，下次讓蘇萬從家里備些好酒給你送過去。”

黑瞎子彎了彎唇，看到自己徒弟在床上睡得香甜，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沒事，我來就是告個別，以后你們兩個好好作伴，危險的地方就不要去了。”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包東西，看了眼，隨后放在蘇萬身邊，又說道，“雪山那些事，能忘的就徹底忘掉吧，終歸不是什么好的經歷。”

“黑爺，你這是要去哪？”黎簇覺著他話里有話，內心深處那種離別的傷感越來越重，“你……這是不要蘇萬這個徒弟了？”

黑瞎子理了理被子，將蘇萬露在外面的手放進被子里，隨后取下自己的眼鏡，“他永遠是我的徒弟，只是我們不會再見面。”

黎簇覺得不安，他道，“黑爺，要是蘇萬知道了，他一定會去找你。”

他們兩從小一起長大，他對他的性格再了解不過，他是一個長情的人，認準了一件事，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改變。他心中是認了這師父，更是將他當成很重要的人，剛剛他們一起喝酒時，他還在說要讓他爸找好點的醫生，給他師父看看眼睛。

現在，這黑爺留下這些話，還說以后不會再見，要是蘇萬醒來怎么得了。

黎簇心說，這黑爺莫不是想一個人行動，為了眼睛的事？可是吳邪不是說過，那地方他一個人去不了，明知去不了，他還要去，是不是就是不想他們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黑瞎子嘆息一聲，“如果是這樣，你就對他說，時候到了，我就回來了。”

“可是這時候到了是什么時候？”黎簇問，他要是這樣說，他敢肯定蘇萬一定會賣明天的飛機票去杭州，找吳邪他們，讓他們帶他去找師父。

黎簇想，他們這些人啊，總喜歡將事情藏在心里，誰也不說，仿佛天大地大，就自己一個人，其他什么人都是浮云。可是，他們共同經歷的這些事呢？難道過了就過了嗎？

黑瞎子從背包里拿出另一副眼鏡戴上，他說，“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好好讀書，說不定以后再見面時，還能依仗你們。”

黎簇就問，“那你什么時候回來？”

黑瞎子搖頭，轉身走向門口，他耳朵動了動，接著嘖了一聲，“小子，桃花運不錯，說不定下次我回來，蘇萬那小子也成家了。”

“黑爺。”黎簇攔住他，“你總要等蘇萬醒來，親自給他說吧，要不然他尋死覓活，我可不攔著。”

黑瞎子回頭看了眼睡得很沉的蘇萬，“他啊，不見他一面才是好的，要不然他一定拉著我不讓走，我還有事，等不了。”

黎簇知道自己攔不住，嘆了口氣，“黑爺，你放心，他醒了我會告訴他。”

說著眼睛就落在床上，也許，他不知道才好，有些事，知道的越少，才越容易放下。

黑瞎子點了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啊，來時一人，去時也一人。

黑瞎子剛走，蘇萬就醒了，他揉了揉眼睛，道，“我好像聽到我師父的聲音了，他來了嗎？”

“嗯，現在走了，給你留了些東西。”黎簇指了指他旁邊的那包東西，黑瞎子是真的拿他當徒弟。

蘇萬看了眼，輕聲道，“其實我知道我留不住他，他有自己的事，不想連累我，可是他是我師父啊，有什么是不能讓我知道的呢？”

黎簇臉色一邊，“蘇萬，你……”

黎簇看了看他，心說他是不是裝睡，就聽到他說，“鴨梨，你說我師父他會回來嗎？他喜歡喝酒，也不提前讓我準備些。”

黎簇沒有說話，這時候他說什么都可能會引起蘇萬的難過，別看他不在意的模樣，其實都藏在心里了。

蘇萬解開布袋，里面是一本日記本，他拿了出來，隨手翻了幾頁，閉上眼，“鴨梨，你知道我師父的眼鏡是怎么看不到的嗎？”

黎簇抬起頭，有些詫異，問，“是怎么回事？”

“那是師父的故事。”蘇萬說道，“其實我早該想到，他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事情還沒到最后一步，誰說不會有轉機呢。”黎簇道。

蘇萬看著手上的筆記本，說，“曾經在城里發生件奇怪的事，一場火災，一共死了14人，當時警察壓根就破不了案，只能找到霍家人，我師父在一旁喝茶，聽到這事，就好奇去看了眼，這一看就出了出題。”

黑瞎子的眼鏡原本就有問題，無法見光，這才一直帶著墨鏡，但在這案子之前，他的眼疾還沒有現在的嚴重，找到里面一具女尸的當晚，他的眼睛就開始出了問題，甚至比之前更嚴重。

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師父的眼睛無法抬起來看東西，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的地方，和他找到的那具女尸一樣，師父他看了很多資料，才發現是有東西趴在他的背后，只要他睜開眼睛，那東西就會將他的頭往下壓。

之后，他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重，很快連脖子都抬不起來。

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恐懼，最后絕望，但他師父沒有，他開始蒙上眼睛，訓練自己不用眼睛生活，花了半年時間，完全沒有睜開眼睛。

這樣，他很快就適應了沒有視覺的生活方式，他原本就是一個人，生活方式也簡單，哪怕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對他來說也沒多大影響。

其實，師父沒有說，但他猜得到，當時下到那井里去的，只有他一個人活著回來。

然而，活著卻是短暫的，他師父的眼疾越發嚴重了，如果找不到改善的法子，眼睛沒用了是小事，恐怕命都保不住。

原本，他自己就清楚這所有的情況，所以他才會拼了命去找那些東西，希望能緩解情況的惡劣，可他也清楚，單憑他一個人很難完成，但他不想讓其他人和他同去喪命。

師父對他說，這一切的后果就讓他承擔吧，好好活著，說不定他還會回來。

他問一旁的黎簇，“你說，他會回來嗎？”

“會的，他還要回來給你準備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