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后，謝志遠不顧他人的目光，把王師道和劉慶和都拉到辦公樓后面。

“老王，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決定停薪留職了？”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王師道老神在在。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你說呢？我和老劉都想聽聽你的理由。”

王師道噓口氣，“我也是鼓起勇氣才下定的決心，畢竟咱們也是鐵飯碗，都吃習慣了。為什么要離開呢？一是我看周向南那未來發展不錯，他干什么都有規劃，也看得遠，要不然他心心念的成立實驗室干什么？好好養豬、賣飼料不就行了。而我也想繼續搞應用方面的研究，學校提供不了這個便利。

二是你覺得周向南的飼料為什么這樣受歡迎？你們都以為是我提供的配方然后又去幫他推銷嗎?恰恰相反，配方是周向南出的，而且因為配方的專業化程度太高，難以量產，我還修改了一下才能生產出來。當然，效果也降低了一些，而我最多幫他推銷了一下。你們能看出來，飼料廠對他很重要。我得到配方之后心里也不太踏實，要是泄露出去就會給他造成很大的麻煩……”

“所以你就決定停薪留職，直接把自己留在這了？”謝志遠還是感覺不可思議。

“哈哈！你這說得，又不是綁架，這是我心甘情愿之下做出的選擇。我倒覺得你們也應該認真考慮考慮。”王師道反而勸起他倆來。

“我可沒你這個勇氣，都這么大年紀了。再說我過去能干什么，他也沒那么多廠子讓我設計。老劉倒有希望，搞養殖的還能缺得了獸醫獸藥？要不老劉你就留在這跟老王作伴吧？”

劉慶和沒應聲，卻笑著搖頭。雖然周向南早就聯系上他，但他來幫忙的時間并不長，與周向南接觸的次數也不算多，怎么可能就拋棄穩定工作到這里來呢。

“那你跟學校說了嗎？什么時候辦手續？”謝志遠也接受了事實。

“還沒那么快，得等這邊有點眉目我就過來。目前還需要學校的實驗室做一些實驗，飼料的營養成分含量也需要檢測一下。”

“老王，你啊……”

“老謝，老王可能在堅定自己的信心吧！”劉慶和打破自己的沉默。

“還是老劉懂我，人是很奇怪的動物，有各自欲望和需求，還面臨各種選擇。年輕的時候我們迷茫，好像有很多路可走，讓我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臨老了，以前的路都走習慣了，再想換條路還是需要一點勇氣的。”

王師道的話音落下就沒人再接話，這句話好像把大家都帶入青春的回憶，場面安靜了。

“走吧！怎么都矯情起來了，再溜達一圈，明天該忙了。”還是王師道先反應過來，三人相視一笑，在飼料廠廠區溜達起來。

飼料廠占地四五畝，目前的廠區占了一半，另一半是預留廠區擴建的地盤，沒想到這么快就要用上，這發展速度也沒誰了。

機器的轟鳴聲不停的傳來，從此之后除了檢修恐怕就停不下來了。

養豬場一側，方建國正與趙上田待在鍋爐房給暖氣上水，一會就要把鍋爐燒起來。領導來檢查的通知來晚了一點，不然試暖之后也就不用停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拉豬仔的車就出發了。楊福慶留下一個維修機工也和謝志遠同乘一車離開。

周向南和褚長一夜沒睡，一直在飼料廠這邊忙著飼料的生產，知道把楊福慶和謝志遠送走才到宿舍里躺下。經過一夜的觀察，飼料生產產量穩步提升，機器運行穩定。

八點多，小四起床，院子里的豬叫聲讓他睡不下去。家里養了一年多的大黑豬今天迎來生命終結的日子。生產隊其他人家的豬早就被食品站收走，周向南打了個招呼，小四家的黑豬允許自己宰殺，只是這段時間一直忙就拖到今天，再不殺就過年了。

很早沈青山就帶著沈方向過來，吳翠錦也過來幫忙。張屠夫是本大隊人，以前是大隊的兼職屠夫，包產到戶以后開始專職了，平時在家收豬屠宰賣肉，收入比種田高得多。

現在不成文規定是養兩頭必須賣食品站一頭，所以張屠夫只敢買養豬多的人家的豬，還有點偷偷摸摸的感覺。最近兩個月他賺了不少，周向南家的工地基本都從他那里買肉，為此他買豬的足跡遍布全公社，說是偷偷摸摸，其實大家都知道了。

養了一年的黑豬有二百多斤，肥肥壯壯的，現在正躺在兩條長凳上，四肢兩兩綁在一起，被吳翠錦幾人按著不得動彈。

張屠夫拿著一把很長的尖刀，在黑豬脖子上比劃一下，然后一刀捅進去，直插心臟，黑豬頓時尖叫起來，不停掙扎卻徒勞無功。

刀被拔出，鮮血噴出落入早就在下面接著的盆中。

周梅帶著周杏小三躲得遠遠的觀看，一人捂耳朵一人捂眼睛，小三卻有點小興奮，指著慘叫的大黑豬一直想到近處，被周梅拽住了。

隨著不停的流血，大黑豬的慘叫聲越來越小，漸不可聞，偶爾身體才抖動一下。

廚房里煙霧繚繞，兩口大鍋的開水不停的翻滾沸騰。小四在灶臺下靠在姥姥的懷里烤火，小臉通紅通紅的。吳翠錦和沈方向各提一個木桶進來打水。

小四出來的時候，豬已經死了。張屠夫在豬后腿上割了一個口子，拿著一個很長又油光锃亮的大鐵棍捅進去，一會直捅一會斜捅，最后拔出鐵棍，對著口子處吹氣，豬身漸漸鼓起。

豬被抬進張屠夫帶來的橢圓形大木桶里，一桶桶開水澆了進去。張屠夫拽住壓在豬身下的繩子，給黑豬翻身，待豬全身都燙的差不多，把豬身下的兩根繩子拽直固定，豬懸空。張屠夫拿著一個鐵皮卷成的刮片，豬毛很快被刮得干干凈凈……

八個豬蹄腳殼被周梅撿走，四個腳殼縫起來就是兩幅玩具，這是農村孩子們的發明創造。

這頭肥豬肉除了少部分送人，大部分都被腌上，留作以后慢慢吃。由于冬季時間短，升溫很快，所以咸肉咸鵝是過年時飯桌上的標配。小四感覺該買個冰箱了。

小四記憶最深的是咸豬耳朵，沈冬蘭會在過年頭兩天一起煮很多咸物，煮熟后放著留除夕之后待客，但豬耳朵總是被小四偷吃，待客那是不可能的，都被吃光了。那兩天小四總是喝水，豬耳朵太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