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氣預報說陰轉多云，這是天氣預報難得準的一天。

灰蒙蒙的，就像韓唯森的世界，沒有陽光。

女生的動作很沖，當她怒意騰騰地乍看向自己，韓唯森覺得有人嘭的打碎了黑色玻璃，讓陽光轟然照進了他的世界。

她行為莽撞，又不許拒絕，趙良雨翻過他的掌心，男生的手比自己大許多，但不像秦邁，皮膚是蜜色的，他的手很白皙，指甲留得有些長，感覺很久沒曬過陽光。

把三顆獨立包裝的酒心巧克力拍在他手心里，趙良雨故作恨恨地說道：“你自己快點好起來。”說完話，人就轉身回便利店去了。

留下沒回過神的母子倆，韓媽媽猶豫的抿了抿嘴，她擔心兒子不領情，剛想伸手把那幾顆漂亮的糖收起來，韓唯森攸地握起手，在媽媽詫異的目光里，把糖揣進兜兒里。

“媽媽，走了。”韓唯森還垂著頭，確是這半個多月頭次主動說話，韓媽媽愣了愣，遲疑了一會兒，咳了兩聲，才收住了激動的神情。

她說：“媽媽和表姨約了去做鐘點工，先送你回家。”

準備過年了，再不攢點錢，真的連親戚都不敢走，她今天本來想帶著兒子去工作的，又怕老板不高興。

現在韓唯森就像古井興了波瀾，生活所迫的韓媽媽，希望兒子能快些好起來，家里辛辛苦苦供他讀書，就指望鯉魚躍龍門的一日。

這回韓唯森沒有說話，他只是點了點頭，坐上摩托車，掛空擋啟動車子，無聲的回應著媽媽的決定。

趙良雨聽到摩托車轟轟轟的聲音漸行漸遠，抽空回復了一條短信，阿霞和小寧哥已經排了兩天隊都沒有買到票。

只能在枯燥的等待間隙不忘和自己發短信抱怨人太多。

好吧，中國本來就是人多啊。

大安叔和黃玟霞一家不是本地人，黃爺爺以前是知青，大安叔是調過來的，這兩家人竟然是同鄉。

真是緣分。

東東被龍胖子逮住，想要她去參加成年組的比賽，過年前給來了個集訓，因為有獎金，烏東東當然義不容辭啦。

誰和錢過不去呢。

乙酉年的春節來得早，一月二十八日就是除夕，走鬼檔里又多了擺年貨的臨時攤點，趙良雨第二天中午從家里剛走到便利店，就看到老板娘在和一個穿衛衣的男孩子說話。

東東媽看到趙良雨來了，笑瞇瞇的朝她招招手:“娘娘啊，王姐不是被接到省會過年了嘛，還有一個多星期，這個小伙子就在我們這兒幫忙了。”趙良雨點點頭，說了聲好的，她先簽到然后把書包放到柜臺下，心想應該是東東家的親戚，以前王姐去兒子家過年，老板娘都不找人來頂的，因為過年的時候八九街挺清閑的。

那時候年味還很重，不像以后過年和其他假期沒什么區別。

“娘娘，你們是同學，我就不多介紹了，那邊等我開臺呢。”老板娘把小伙子往收銀臺一推，就噠噠的往斜對面的棋牌室沖，今天她手氣特別好，一早上連胡了十八把牌。

同學?趙良雨從收銀臺里直起身，她以為自己聽差了，沒想到抬頭一看，站在旁邊帶著尷尬表情的人，不正是她昨天剛見過的——韓唯森!

趙良雨覺得自己的腦子，像颶風中凌亂的城市，找不到北，她眨眨眼，有點傻氣的看著韓唯森，而他看到她呆呆的，嘴巴微掀的樣子，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了弧度。

她繞過收銀臺，一臉不敢置信，小跑到了對面棋牌室去找老板娘問清楚。

正在摸牌摸得嘩嘩爽的老板娘，毫不在意且義薄云天的說：“哎啊，人家媽媽要工作，親自過來拜托我，出門靠朋友，人家也說幫忙不要工資，這不正好。”

“老板娘，他不是八歲，是十七八歲了。”不要用幫街坊看一下小孩子的口氣說這件事好么，趙良雨汗顏，雖然不用工錢挺好的，但，這不是重點：“老板娘，真讓他在這里幫忙，幫幾天啊。”

“也就一個星期，啊，沒事的，回去吧。”打牌的人最忌一心二用，老板娘一言九鼎，趙良雨問明白了就回去了。

男孩正拿著掃把，打掃便利店的地板。

其實便利店里沒什么垃圾，就是有灰塵，掃灰塵和掃垃圾不一樣，動作要輕，用推的而不是掃。

韓唯森就是在用掃把頭，很輕柔的推灰塵，防止揚塵。

走回收銀臺的趙良雨看他是個會干活的，也沒這么多顧忌，他已經把便利店那件紅色的背心工作服穿好了，現在是工作時間，她也不是來摸魚的。

“韓唯森，你掃完地，我帶你上貨吧。”

男生點點頭，把灰塵掃到垃圾鏟里，他還是很少話，不過現在已經有想說話的念頭了。

看著去倒垃圾的某人，趙良雨決定拿出手機，給阿霞發條勁爆的短信，給她苦悶的排隊生涯，注入新的八卦新聞。

鬼使神差的，她選擇聯系人的時候，把秦邁也加了進去，信息內容很簡單——剛才老板娘雇了韓唯森來便利店當一個星期的寒假工，人現在就在店里了。

發送！

黃玟霞站在大排長龍的中段，接到短信，看了好幾次，一把抓住給自己當靠背的小寧哥，興奮道：“小寧哥，你知道今天老板娘請了誰當寒假工？”

“請了誰？”小寧哥從善如流的問她。

“韓唯森啊，就是一班那個，被人捅了一刀的。”哇哇哇，消息太勁爆了，勁爆過八周刊，黃玟霞一下就滿血復活了，趕緊給娘娘回復短信。

小寧哥護著她，免得手舞足蹈的打到其他人。

秦邁手機震動的時候，他正在錄入一份新合同，甲方要求改的內容用紅筆寫滿了空白版面，字跡潦草看得他頭暈眼花，慶幸自己不是紅綠色盲。

他翻開手機，短信，趙良雨發的，看了看時間，已經上班了，她很少這個時候發短信的，難道，有急事么？

趙良雨：剛才老板娘雇了韓唯森來便利店當一個星期的寒假工，人現在就在店里了！！！

韓唯森？去了趙良雨打工的便利店做寒假工？

什么情況？

秦邁不做多想，直接就打了個電話過去，他胸口頓覺有點堵，應該是中午吃太多了導致的。

書包里的手機一直在唱歌，趙良雨剛洗完手，濕噠噠的一下子沒找到布來擦，這個時間打電話，應該是有急事才對。

“韓唯森，你幫我接一下電話，我擦個手。”

韓唯森哦了一聲，從打開的書包里拿出手機，也沒看來電顯示，直接就接了。

“喂，你好，這是趙良雨的手機，哪位找她。”

那頭的人沉默了片刻，只聽到呼呼的吐氣聲，他很奇怪又問了一次，對方才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