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當金色的陽光驅散黑夜與晨霧，撒入這個名為索倫斯特的小鎮，早已習慣早起的人們已經開始了一日的生活。略微嘈雜的人聲傳入室內，讓尚在睡眠中的蘭斯下意識揉了揉眼睛。

他的身側空無一物，與記憶不符合的驚訝讓小少年大腦內的睡意一下子驚醒。然而當他起身就看到了粼光在背對著他將垂落的紅色長發束成馬尾。簡簡單單的純白發帶將陽光下火紅的發絲高高束起，長長地垂落到肩胛的位置。過于纖細的背影讓蘭斯不禁恍惚了一下，差點以為看到了女孩子。

似乎是被莫名的注視看得有點不自在，粼光轉身看著才剛剛起床的蘭斯，有些奇怪的表情無聲的詢問對方原因，但是很顯然蘭斯沒有讀出來，只覺得自己似乎是還沒睡醒的晃了晃腦袋，抓亂了一頭亂翹的黑色短發。

肯定是睡糊涂了，居然把粼光看成女孩子什么的……睡糊涂了睡糊涂了。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早點清醒，蘭斯隨手一摸外套，掌心忽然接觸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像是某種極為光滑的，的……動物？！

“哇——？！”一聲叫喊順利的響徹狹小房間，被不明生物嚇得突然蹦起來的蘭斯腦袋哐當一下磕在了床柱上，劇痛一下子驅散了蘭斯所有剩余的睡意，頓時讓他一邊喊疼一邊捂著腦袋蹲了下來。

“咪啾——？！”那個被蘭斯的動作驚醒的小家伙，嚇得一縮，然后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嗖的一下，小巧爪子踏著蘭斯的腦瓜猛地鉆回張開手的粼光懷里。

“嘶……這是，這是什么啊？！”被當了墊腳石的蘭斯只覺得腦袋更疼了，捂著頭站起來看著粼光懷里只露出腦袋的小家伙。然而對方似乎還沒有自覺，泛著冰藍光暈的軟毛下，露出了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悄咪咪的瞅著蘭斯。

懷抱著那只不知名的小動物，粼光瞅了瞅蘭斯呲牙咧嘴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的彎了下唇角，然后抱著那只小獸看著蘭斯一邊抽著冷氣一邊站了起來這才回答。

“他是幻鎖，算是我的寵物……吧。”伸手順了順幻鎖夾帶著藍色凝晶的皮毛，粼光看著用能不能教訓他一頓的眼神盯著幻鎖的蘭斯，默默把幻鎖塞回身上的外衣里面。

“這是凝獸吧粼光！身上凝都快溢出來了，你也不怕被他給弄傷。”看著粼光護著幻鎖的動作，蘭斯只能帶著點咬牙意味的放棄了對幻鎖做什么的舉動，然而話剛說完，還在呲牙咧嘴揉腦袋的蘭斯忽然覺得空氣凝固了一下，愣愣的抬頭就發現粼光用一種驚訝的眼神看著他。

“你能看到凝？”帶著點驚異的語氣，粼光的眼神頓時有點不對勁。他身上的幻鎖確實是一只凝獸幼獸，但凝獸的凝是一種更為純粹原始的能量體系，如果不是運用一些技巧使用了凝，例如昨天市場上殘風豹那臨死一撲，基本上是無法看到，而幻鎖剛才根本沒有使用任何調動凝的技巧，蘭斯是怎么看出來的？

打個比方來說，凝就像是一種存在于天地與身體中的力量，普通人與獸是沒有凝的，但是擁有了能與凝共鳴并使用能力的人，就相當于能從大自然或者其他人手中獲取這種力量。而正常情況下，沒有被大面積使用的凝就像是漂浮的塵埃，無法被肉眼捕捉，而只有當使用技巧以及戰技，塵埃才會一瞬間聚集起來變得可見。

而就在剛剛，蘭斯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沒有大面積調動任何凝的幻鎖是凝獸，這樣的情況，粼光絕對不會相信是偶然。

想到這里，粼光認真注視著一臉茫然的蘭斯，放下的手一瞬間握拳，卻又很快松開。然而蘭斯沒有發現粼光的小動作，對凝了解不深的蘭斯只覺得莫名奇妙，壓根沒思考直截了當的回答了粼光的問題。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它身上有一層光，跟昨天的殘風豹身上一樣。”

果然……

驗證了自己的猜想，粼光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蘭斯，頓時不知道該評價他是天真還是白癡。沉默了一下決定從頭講起，畢竟這樣的天賦如果沒有足夠的了解絕對可以稱之為暴珍天物。然而剛才準備開口，敲門聲忽然而至。

“兩位客人，到了你們要求的時間了。”

兩人一瞬間將視線扭轉到門口，門外是昨晚粼光為了防止睡過頭而叫的旅店伙計過來提醒，現在的時間已經臨近出發。外面的聲音提醒過后便消失不見，粼光沉默了一下再看了眼蘭斯，隨手將手邊屬于他的背包扔給他，然后將自己的東西全部收入背包。

“這個問題我找個時間再跟你明說，不過這樣的天賦不是壞事。”

粼光淡淡的聲音沒有什么起伏，接過包裹的蘭斯腦袋上頓時多了幾個問號，但是看著粼光已經沒有再繼續話題的念頭，便隨手洗漱了一下簡答吃過早點，隨后牽出馬匹跟著粼光趕往集合地點。

什么跟什么嘛……話就說一半。

胡亂的理了一下亂翹的卷發，蘭斯步入集市內的一瞬間，就看到了眼前索倫斯特的人們，已經在破曉未醒的時候就開始了一天的忙碌，而作為商人的旅途也將要出發，畢竟在這種有些炎熱的天氣內，清晨時分的涼爽十分地適合趕路。而當粼光與蘭斯兩人到達時，帕薩正在指揮工人將最后一批貨物裝上馬車。

這是蘭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大型商隊，足足十幾輛貨車裝載著各式各樣的貨物滿當當的占據了索倫斯特入口處的小片空地，獸類皮革，精美的各色織物，以及一些在索倫斯特較為廉價的材料被分門別類碼放整齊，并且在車上插有統一表明身份的旗幟。

好奇的左顧右盼了一下，然而蘭斯卻突然注意到，馬車中有一輛看起來像是載人的車輛，在隊伍的中間靠近末尾的位置，開關門的把手被重重鎖起，而起似乎四角都被鐵重新加固過一次。

難道是運送珠寶之類的貴重物品的車輛？

這樣的猜測與好奇在一瞬間浮上了蘭斯的心頭，他回過頭剛想問問粼光的看法，另一邊的帕薩卻剛好交代好了工作，向著蘭斯與粼光所在的位置走過來。

“很準時啊兩位。”帕薩依然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打量兩人的眼神似乎在確認兩人的狀況，這樣的眼神讓粼光有點不自在的微微退開了一點。然而蘭斯卻是沒有感覺到，見人過來直接抬起頭有些好奇的指向那輛被鎖起來的馬車。

“帕薩先生，這輛的運送珠寶的車嗎？好像很重要。”直言不諱的單純發言，沒有想那么多的蘭斯直截了當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聞言帕薩表情有點不自然，但是下一秒就回到了笑著的樣子。

“當然，這也是你們工作的一部分，畢竟這一單的交易利潤可是很高的。”

帕薩伸出手捻著小胡子一副精明算計的樣子，看在粼光眼里總覺得又哪里不太對勁，但是眼下并沒有證據，而蘭斯也沒有感覺到什么異常的樣子，他便默不作聲記在了心里。

認真的點了點頭，蘭斯對于這句話倒是一點也沒有懷疑，畢竟有工錢拿，帕薩的生意也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所以在蘭斯看來這樣的交易真的很劃算。而且他現在也沒有什么準確的目的地，跟著大隊的商人趕路，總比自己安全得多。

不過說道目的地，其實在蘭斯的幼年世界內，就曾經對繁華都市內的騎士團心生向往。就像是那些平日里從長者口中聽到的故事，那些光輝的騎士團與外敵，與其他種族抗爭的歷史，讓小少年內心深處早早的站起了一個偉岸英雄的形象。那些富有正義感與責任感的騎士，在一個個故事內變得鮮活偉岸，這樣的目標在一個小少年眼中是那么的耀眼。

也許對于蘭斯而言，那憧憬的英雄，正是能以自己的力量庇佑一方天地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那是一個少年的英雄，也是，仰望著的目標。

隨著天邊的魚肚白漸漸將夜空染成淺淺的灰藍，一行人或騎著馬匹或步行，開始了前往下一個小鎮。粼光與蘭斯的體格都算不上強壯，而蘭斯的馬匹剛好能容納兩人的位置，于是粼光便坐在了蘭斯的身后與他同乘。小小少年們迎著初醒的大地，濕涼的晨風穿過衣擺與發海。熹微的光在天邊亮了起了，代替隱去的繁星默默在遙遠的天際注視著這一行的旅人。而在他們也無法知道，在他們所看不見盡頭的路，又延伸到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