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生夢死
- 虎踞龍翱
- 風蟬蟲雪
- 3605字
- 2018-10-27 21:39:47
因為葉亦清的病情缺乏藥材維持而有所惡化,船隊清晨從臥虎崖出發后一刻都未停歇,次日未時便已從灌河河道進入了嘉陵江,到達平昌縣。趙在淵當即下令靠岸,然后讓柱子去請平昌縣城中最好的大夫來船上把脈,而他則和杜義一起去糧行碰碰運氣,看有沒有機會買到糧食。
兩人入了城打聽了較近的糧行位置,徑直趕去。那糧行伙計聽說兩人是要買糧,頭也不抬伸手說:“讓我看看你們的信物。”
杜義皺眉:“信物?什么信物,你們賣糧我們買糧還要誰的信物。”
那伙計一聽,抬起頭瞥了一眼說:“外地人吧,平昌縣多余的糧食都運到襄州了。現在你們想在平昌縣買糧食,只能找聚義幫。他們給你們信物,我才能賣給你們。”
趙在淵聽到買糧還得通過幫派很是不解:“買糧食為什么還得經過什么聚義幫?”那伙計不耐煩地說:“一個地有一個地的規矩。我還提醒你們,這光景有錢也不見得能買到糧食。”
趙在淵冷聲道:“那通過這個聚義幫為什么可以買到糧食?”
那伙計嘿嘿一笑:“這好多事啊,明面上行不通但暗地里未必沒有門道。買不買得到,就看你手里有什么了。”趙在淵面色陰沉,如果買糧還得通過黑幫,那老百姓怎么可能有好日子過。他現在真想會一會這個聚義幫,“那我們該去哪里找聚義幫?”
“城北醉生樓。”
出了糧行,兩人一路來到平昌縣的北城,杜義拉住一個路人,問道:“兄弟,你知道醉生樓在哪么?”
那人賊眉鼠眼、腳步虛浮、眼睛通紅,他眼睛轉了幾圈,打量著兩人的打扮穿著,嬉笑道:“這醉生樓可不是誰都知道的,平常人可進不去。”說著便歪著腦袋,打著手勢。杜義一看就明白了,隨手給他了點銅錢。那人掂量了下,隨手指著遠處一棟顯眼的巨大閣樓然后便離開了。
趙在淵沒想到在這平昌縣遇到兩人竟都是這般模樣,正要發作,杜義攔著他說:“殿下息怒,剛那人就是個不入流的下三濫,極有可能是剛剛賭輸了錢。我們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您要氣不過,我找機會收拾他。只是這北城看樣子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現在您的安全要緊。”
聽杜義如此說,趙在淵做了幾個深呼吸,平息怒氣說:“算了。人窮志短,也是朝廷的失職。”
這城北醉生樓聳立在一片破敗的木屋泥墻之中,當真是鶴立雞群。足足六層的八邊寶塔形閣樓,全木結構,造型細節講究,通體暗紅,十分氣派。兩人站在樓下,只見大門之上懸掛著一幅牌匾,上書:醉生樓。
趙在淵嘲笑了一聲:“醉生樓,還真是所言不虛,只怕出來就得夢死了。”
兩人大步進門先找了一處坐下,杜義招呼小二過來,問道:“聽說在你們這能買糧食?”那小二滿臉堆笑說:“既然是買糧食的主顧,請二位爺隨我來。”在小二引路下,幾人來到三樓一處雅間,但里面的陳設卻不像吃飯喝茶的地方,更像辦公的地方,四角都是陳放東西的柜子和箱子,當中一張桌子后坐著個魁梧大漢。那小二引薦過便離開了,那大漢將腿翹在桌子上說:“想買多少糧食啊。”
“二千石。”
那大漢本來正閉目養神,聽到二千石便睜開了雙眼,說:“二千石可不是小數目,平年的價錢也得二百兩銀子,更別說現在的行市了。不知道二位買這么多糧食有何用?”
“這個就不勞費心了。”
“既然如此,二位不妨先去五樓歇息一下,我去請示一下我們幫主。”
趙在淵不滿道:“不必了吧,我們就在這里等著。”
大漢意味深長地笑笑:“還是去玩玩吧。幫主這會兒有沒有空還不一定呢。”杜義也附耳低語:“這樓上想必就是賭場,他們這是探我們虛實和實力呢。”
趙在淵這才說:“你們有這么多糧食么?”
“哈哈,你只要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再多我們也想辦法給你湊足了。”
“那就好。我們就五樓候著了。”
醉生樓在整個平昌縣都是眾所周知的銷金窟。一樓二樓是酒肆;三樓是客棧,供一些賭客休息;四樓五樓是賭坊,只不過在四樓玩的都是些市井小民,潑皮無賴,玩的也小,而在五樓玩的就是一些大戶少爺;六樓則是聚義幫在此地的堂口所在,還有一些特殊人物的休息場所,常人上都上不去。
趙在淵和杜義二人到了五樓,明顯感覺到相比于四樓的人聲鼎沸,五樓要安靜很多,裝飾陳設也更雅致。趙在淵問杜義:“你會賭么?”
一向穩重的杜義竟露出不堪回首的神情,搖搖頭說:“在下曾經嗜賭如命,因為賭造成了很多一輩子無法彌補的憾事,從此就戒了。”趙在淵想不到還有這一茬,伸手拿出一錠銀子,笑著說:“曾經的事都過去了。今天我想借你的手贏走這二千石糧食,怎么樣?”
此時六樓的一間雅間中,那名大漢正在給聚義幫幫主魯文深稟報。魯文深說:“他們沒說要干什么?”
“沒說,我剛也打聽了一圈,沒有人認識他們,應該不是平昌縣人。看打扮挺講究的,不會是缺口糧的普通百姓。我本以為他們會是來買地的大戶呢。”
“不管那么多,我們開門做生意,他們買的起我們就賣。”
正在兩人說話間,門外傳來急切的敲門聲。魯文深應聲后,一個手下進來焦急地說:“幫主,您快去看看吧。不知道哪來的蹄子,在樓下一會兒功夫空手贏了六百兩銀子了,其他賭客都在跟著他買。再讓他這么攪合,柜上的現銀都不夠賠的了。”
“什么!跟我去看看。”
魯文深帶著人樓梯下到一半,就看到不遠處的賭臺上,荷官已經瑟瑟發抖,頭冒虛汗,而所有賭客面前都收獲頗豐,一個個喜笑顏開,只有其中一位身著短衫的精壯漢子坐在臺前不茍言笑,仿佛視眼前的銀票為無物。其他擠不進去的賭客都圍在周圍觀看,遺憾自己沒有早點來跟幾把。
魯文深走近過去,手下開始驅散眾人。在這里玩的少有不知道聚義幫的,紛紛讓開位置,只有那精壯漢子還穩坐在那。在這醉生樓,還從沒有人這樣踢過場子,魯文深忍著怒氣拱手道:“閣下好手段,不知該怎么稱呼?”
杜義回頭望向趙在淵,魯文深這時才看到旁邊坐著一位品茶的公子,長得英氣勃發,年紀不大氣質出眾。趙在淵說道:“我們不過是路過此地,急需糧食,只要談交易就好。至于我是什么人,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了。”
魯文深見兩人臉上從容淡定,絲毫不懼他們這地頭蛇,便知是遇上了過江龍。道上強龍和地頭蛇一般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地道。可今天被二人在賭臺一通攪合,他們損失慘重,若是不找回點面子,日后怎么鎮住場面。從杜義的反應,魯文深明白趙在淵才是主,他走到其面前大馬金刀地坐下說:“糧食,有。你拿什么買?”
“魯幫主,剛剛有位不認識的兄弟坐在這說起你們這買賣糧食的生意,我大概算了算,真是一本萬利、令我大開眼界。你們和糧行勾結,壟斷周邊的糧食買賣。那些受了災的百姓一家老小餓著肚子只能找你們買糧食,他們手中沒有銀子,就只能用僅有的地契來換。不說豐年,即便是平年,一畝良田正常能賣三十五石糧食,可他們找你們一畝地只能買回十五石的糧食。你們再轉手把田地賣給那些大戶,一畝地就是二十五石糧食。我本來想買二千石糧食,算下來,老百姓得用二百畝地幫你們賺這些糧食。我說的可對?”
魯文深壓著怒火說:“你是來做買賣的,還是來拆我魯某人的臺的。”
趙在淵擺擺手,淡然地說:“別著急啊,我說這些只是好奇你的生意之道。這二千石糧食我肯定買,而且是用往年二百畝地的價錢買,折算是七千石糧食的價錢,一石十文錢,這就是七百兩銀子。那邊賭臺上有九百兩銀子,我再加一百兩,一共一千兩。應該足夠了吧,魯幫主。”
魯文深詫異地說:“你是說你用一千兩銀子買二千石糧食?”
“不錯。而且如果魯幫主手上有更多糧食,不管多少我都按這個價錢吃了。”
魯文深陷入沉思,雖然對方在賭場的作為讓聚義幫很沒有面子,但是開賭場最講究信譽,對方技高一籌,他們就得認。況且現在對方愿意用五倍的價錢買至少二千石糧食,也算是給足面子了。此外,看兩人的架勢就不是等閑之輩,日后若是能結交一番更好,即便不能最好也不要結仇。想到這里,魯文深露出微笑:“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公子如此說,魯某必定把事情辦妥。”
“剛剛在糧行,他們說還要什么信物,不知道現在還要么?”
“這就是看不起我了。那是普通人拿地契來我這領信物去糧行換糧食,我既然拿您當朋友,自然親自把事情辦好。”魯文深客氣道。
“那就有勞魯幫主了,銀子我就先放這了。告辭。”杜義留下那一千兩銀子便與趙在淵兩人回了碼頭。
此時,碼頭那邊已經請大夫開過方子抓過藥了,云靈已經給葉亦清喂下了一副藥。趙在淵回來后召集眾人將買糧的事情細述一遍,又說:“歸州那邊災情不等人,葉姑娘和石罡的遺體也早日送回葉家為好。方將軍和杜將軍你們先帶主力押運糧船趕路。給我留一營人馬和近衛營,明天我要在這平昌縣先亮亮我華武軍的旗子。”眾人稱是。
隨后,趙在淵去看了看葉亦清。僅僅一天的時間,葉亦清就又憔悴了許多,趙在淵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強顏歡笑寬慰她說:“你安心養病,好好吃藥。只是風寒,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葉亦清想要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他了,于是說:“想不到你有這樣的身份,真是嚇了我一條。那日我還打了你……”葉亦清這兩日不時想起兩人的初次見面,但是一想到趙在淵的身份就害怕今后和趙在淵再也不能以朋友的關系相處了。
趙在淵笑著說:“那天還約定過要在岸上再比試切磋的,所以你得快點好起來,葉大俠。”葉亦清笑了,他還是初時的樣子,一句話,化解了她的顧慮,吹散了她的陰霾,心情也像外面的天空一樣明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