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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聲響

耳邊隱約傳來繡花鞋盆地踩著地面的聲響,麗妃俯下身來,柔媚得意的笑聲回響在四下,好生刺耳,她故作關切狀,“喲,怎的才挨了一下,小臉就白成了這副模樣,真真是教本宮心疼得緊呢。”

我努力側頭看她,目光清冽如霜,狠狠朝她臉上呸了一口,罵道:“賤人。”

左右驚怒,待要上前,卻教麗妃以手制止。她死死盯著我,一張俏臉全綠了,眸光陰惻如吐著信子的毒蛇,忽而一笑,以手優雅拭去面上血沫子,“瞧妹妹這精神,看來是無礙了。香琳,香溪,替本宮好生伺候著云主子,定要讓她滿意而歸。”

香琳香溪齊齊答:“是,奴婢遵命。”

木杖如雨點般無情落下,力道自是較初時還要來得狠辣,我咬緊牙根,努力支撐著神智,聽那從旁的宮人無甚感情地喊著:“二、三、四……”

疼到了極致,神思微微脫離軀體,竟也不覺得有多疼了,可我的嘴里卻盈滿了濃重的血腥味,那血順著嘴角緩緩滲出,襯著蒼白如紙的臉,很是驚心怵目。

不知是數到了幾下,我已瀕臨昏迷的邊緣,卻聽身后一聲急怒的高呼:“住手,都給我住手。”

香琳和香溪只聽命于麗妃,沒有她的示下,自是不會輕易停手。

我已累得無一絲氣力,就連指尖都無力抬起,只得趴在板凳上,聲息細緩,似乎隨時會一口氣接不上來就魂歸西去。

我聽不清身后南宮婉與麗妃是如何激烈地爭吵,只知身后眾人齊齊一聲驚呼:“三小姐……”

一片陰影從上而下將我罩住,有溫熱的淚滑過我冰冷的臉頰,南宮婉哽聲喚:“云姐姐,對不住,婉婉來遲了。”

從來只流血隱忍不語的我,因了南宮婉情真意切的這一句歉疚,忽然就落下淚來。

“婉婉……”

然而,這一刻的溫馨并沒有維持太久。

麗妃氣急敗壞奔來,大力拉開南宮婉,怒吼:“南宮婉,你非要與本宮過不去,是不是?”

南宮婉被拉得踉蹌倒在地上,眼中淌下一行淚,凄凄望著麗妃,“二姐姐,你就放過她,不行么?就當是婉婉求你了,好不好?”

我看得心酸無比,奈何身子重如千斤,竟是半分動彈不得,就連聲音也細若蚊咬,“婉婉。”

可南宮婉一句聲淚俱下的“二姐姐”并未和緩半分此刻緊繃的氣氛,麗妃半瞇著眸子,艷麗的面容陰沉沉的,“這個賤人當眾駁本宮的面子,出言不遜,若不重重治她,本宮今后如何打理這后宮,如何在諸妃間立信?婉婉,你莫要糊涂,反倒親疏是非不分了。”

“云姐姐是皇上的人,即便她言行有何不妥,也該交由皇上處置,二姐姐怎能在此動用私刑?”南宮婉據理力爭,氣得麗妃煞黑了一張俏臉。

“如此說來,你今日定要護著這個賤人了,是不是?”

南宮婉回頭看我一眼,柔弱無依的清瞳閃動著堅毅的光芒,輕而堅定道:“今日之事,婉婉決不能坐視不管。”

“好,很好。”麗妃咬牙一字字道,忽而將南宮婉從地上拉起,緊緊扣著,沉下臉,“既然你要管,便陪本宮一道看著罷。來人,接著打。”

香琳、香溪怔了一會子,猛然回過神來,舉起木杖朝我狠狠拍下。

“云姐姐……”南宮婉凄厲地喚我,欲跑過來,奈何卻掙脫不了麗妃緊扣住她的雙手,只是涕淚相和流。

“不要再打了,二姐姐,婉婉求你不要再打了。再打,該出人命了。”

然而麗妃面罩寒霜,絲毫不為所動,冷冷睇我道:“既然婉婉開口求情,你求饒一句,本宮便放了你。”

汗水浸濕了頭發貼在眉間臉頰,濕膩膩的教人難受,我勉力睜眼,笑了笑,吐字如冰:“賤人,休想。”

麗妃的眸子瞬間黑透,亦勾唇一笑,射出寒冰般的光芒,“打,接著打,往死里打。”

“誰敢!”森冷震怒的嗓音,仿若從地獄傳來,直直撞擊在我的耳膜,清淚盈盈掉落。

他,終于來了。

那淚,如疾風驟雨般掉落,我的嘴角卻不自覺揚起,漾出動人的笑靨。

耳邊乍然傳來“呼呼”兩聲巨響,眼風一掃,是香琳香溪捂臉跌倒在地,不僅半邊臉高高腫起,嘴角還緩緩滲出血絲,滿眼驚惶無措,全無初時的神氣,讓人看了不禁想拍手稱快。

一陣疾風伴著淡淡的檀香竄入鼻尖,臉頰被人小心翼翼托起,男子熟悉驚痛的臉映入眼簾,那黑亮的眼底竟噙著淚,他低低喚:“墨遲……”

輕輕一聲呼喚,如春風拂曉般,吹起如煙往事襲上心頭。一幕幕,皆是他給的溫暖。我望著他,明明想笑,眼淚卻洶涌落下,許多話哽在喉嚨間,愣是吐不出來。

他看我這般神情,眼底愈發傷痛,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頰,拭著我嘴角的血跡,一時竟也說不出話。

我的淚漸漸止住,抓緊他溫暖的手,彷佛害怕再度失去。我知,他來了,我便安全了,再無人能肆意凌辱傷害我。只因,他不會容許。

“我,一直在等你來。”

“我知,縱然被世人所棄,這世上總還有一個你,不會背棄我。”

背對著眾人,男子的眼中迅速凝聚起一層水汽,悄然滑落,無聲握緊我的手,將他的決心他的心意無聲傳達給我。他的淚,只許我一人。

方才事出突然,眾人都被男子的氣場震住,滿場寂然。此時麗妃已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目光來回打量著我和來人,厲聲問:“大膽,你是何人?竟敢打傷本宮的人!”

“愛妃,不得無禮。那是夜帝秦珩,朕遠道而來的貴客。”慵懶的語氣,彷佛在說的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渾然未覺怒容滿面的麗妃因了他的話、他的出現,已是花容失色。

“皇……皇上。”

從光暈里緩緩走出的男子,一身耀眼的繡金龍袍,看似漫不經心的容顏卻散發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氣,只輕輕一掃,就教在場眾人心兒直打顫。

“愛妃近來似乎十分清閑?”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句話,卻將在場諸人的目光皆聚集于麗妃身上。

麗妃望著他,躊躇不敢語。

秦珩看我傷痕累累,儼然是受盡了折磨,憤然起身質問:“敢問皇上,您所說的好生照料朕的妻妹,便是這般照料的么?若非今日親眼所見,朕還真是不敢相信。還有,那個狠毒的女子,她又是誰?是皇上的妃子么?今日之事,還望皇上能給朕一個合理的交代!”

慕容瑜走過去,一手輕輕攬過麗妃的肩,笑得云淡風輕,從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彷佛我不是曾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而是一個陌路人。

他挑眉笑:“今日之事,不過是妃嬪間的爭風吃醋,夜帝要朕如何給你一個交代?”

我抬首而望,顏如霜,眸華清冽,恍若一汪結冰的寒潭,微張著嘴,似乎錯愕萬分,然顫顫發抖的身子卻透露出我此刻心底如烈焰焚山般的怒氣。

妃嬪間的爭風吃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轉瞬便將麗妃方才的暴虐推托得一干二凈,慕容瑜,好你個心肝全無的慕容瑜!

指間關節發出幾聲粗暴的響動,我側首,望見秦珩氣得發青的俊顏,他冷冷道:“妃嬪間的爭風吃醋?似乎,墨遲還尚未受封成為皇上的妃子吧?皇上此語,會否言之過早?再者,即便墨遲入了宮為妃,難道一時嫉妒就可輕易要了別人的性命?

就算麗妃娘娘寵冠六宮,也得掂量掂量那人的身份吧。朕的……妻妹,怎容得他人這般欺辱?此事,朕絕難善罷甘休。”

慕容瑜仍是漫不經心地笑著,還低頭在忐忑不安的麗妃頰上輕擦一吻,眸底光華十分玩味,“夜帝的……妻妹么?朕怎么看著不像,反而有幾分像是在維護……情人。”

此話一出,在場諸人表情各異,不乏詫異訕笑之色。再望向我和秦珩時,不由帶上幾分異樣鄙夷的目光。秦珩對我的心意,早在晉國時,就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時隔三年再度重逢,變了時空換了人世,這一層朦朧的情意被慕容瑜這個冷面無心的人不留情面點破,倒真是讓人有幾分難堪。

“離帝怎的如此說話?本宮的親妹妹,陛下因著本宮的緣故,待之親厚些,有何不可?”微冷的嗓音,從慕容瑜身后傳來,一身華衣艷麗的宮裝女子踏著步子緩緩現身,音容如昔,正是當年遠嫁夜國的云墨嫵,我在這世上唯一骨血相連的親人。

“四皇姐……”我喊,熱淚盈眶,激動得聲音都變了。

云墨嫵站在那兒,廣袖垂地,三年不見,她倒是略見*。凝神一看,她的身旁還伴著一名風姿俊朗的男子,白衣勝雪,眸若點漆。而我,歪在秦珩的懷抱里,一時間竟有些恍惚。記憶中那兩個少年,一個*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然而,終究都不是能與我相攜之人。如此一想,這樣的重逢竟顯得有幾分感傷。

而那人的臉,掩在樹葉的陰影里,含著淚,我看不清,亦不敢正眼去瞧,惟恐,會再次碎了心。

曲闌深處重相見,勻淚偎人顫。凄涼別后兩應同,最是不勝清怨月明中。

半生已分孤眠過,山枕檀痕?。憶來何事最銷魂,第一折技花樣畫羅裙。

無端的,我就想起這首詞來。而那靜立不動的女子,榮華更甚往昔,可那含淚的瞳眼深處卻分明還隔著一層什么東西。到底,都不是當年的人了。

云墨嫵頓了頓,眼眶漸濕,飛奔過來俯身輕輕環住我的肩,滿眼心疼,“七妹,教你受苦了。”

我心下釋然,疼得臉都白了,卻一徑搖頭而笑,淚雨紛飛,“不苦。四皇姐,能在這兒見著你,遲兒心里很高興呢。”

云墨嫵拍拍我的手背,眼淚齊刷刷滑過臉頰,倏然起身,沉臉道:“離帝,今日之事,您就不打算還本宮的妹妹一個公道么?本宮方才可是親耳聽著麗妃娘娘下令要往死里打的。今日如若不是本宮和陛下及時趕到,是否本宮的七妹就要命喪于亂棒之下呢?”

三年未見,昔日溫婉單純的四公主已然脫胎換骨,長成一個氣度雍華的深宮寵妃,眉眼間隱隱透出幾分凌厲的氣勢。也不知,這一分轉變,是在夜國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寂寂深宮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歷練才換來的。

我暗自想著她這幾年獨在異鄉的日子,不禁有些心疼。一面,暗暗將手從秦珩手掌里抽出,將身體的重量漸倚向一旁的云墨嫵。我分明看到,因了我不動聲色的抽身離去,女子秀美的眼底滑過一道亮光,連帶著低頭看我的目光亦平添了幾分柔色。

她心里,到底還是介意。縱然姐妹情深,可秦珩,畢竟已是她的夫婿,這天下間她不愿與第二人分享的夫婿。

無視云墨嫵咄咄逼人的目光,慕容瑜低頭輕笑,指尖輕柔撫過麗妃略顯僵硬的面龐,柔聲問:“愛妃,夜帝與云妃皆向朕討要交待呢。你說,朕應當如何是好?”

麗妃的身子顫了顫,緩緩跪下,動人的眼眸漸浮上一層淚光,含了無限委屈道:“臣妾知錯,不該計較云妹妹的出言不遜,不該小氣生出這許多的是非來。是臣妾不好,請皇上責罰。”

我又驚又怒,睜大雙眸,“你……”

麗妃口稱認錯,卻于不動聲色間將過錯推到我的身上,真真是可惡至極。什么叫“顛倒黑白”、“做賊的喊捉賊”?這便是!

秦珩的鼻子冷冷哼氣一聲,還不待說些什么,一人越眾而出,衣袂翩雪,掀袍在慕容瑜面前跪下,沉聲道:“臣斗膽,為麗妃娘娘求情。娘娘伴駕多年,與皇上夫妻情深,素來貼心解意,于后宮事務上亦是盡心盡力,想來今日之事不過是一場誤會。家和萬事興,懇請皇上從輕發落。”

一字一句,無任何疏漏落入我的耳內,我緩緩勾唇而笑,眼底卻漫上一層淚意。無論旁人說什么做什么,我皆可以不在意,可他這般維護著麗妃,卻教我鉆心刻骨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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