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園—結(jié)廬】

在遇到耀耀之前，舒華和耀耀的“爹爹”一直相處得很好。

雖然他們性子也并非十分相同，可畢竟倚仗著彼此之間某種于生俱來的羈絆，便也不可分割。這種關(guān)系，大約與凡世里說的“手足”相同。他們本是一體同生，源于海寂時代最初的那些時候，然而究竟是哪一日也實在是無從考證。

就好像源于中原的那個傳說：混沌之后，天地初開，人是由神創(chuàng)造的，可卻從沒有人知道，神是從何而來的？他們又是怎么變成神的？也就好像絕沒有人知道那樣——看似人畜無害的小女孩，最后成為他們關(guān)系沉寂的絕對因素。

一開始決定要養(yǎng)那丫頭，也只不過是舒華的那個兄弟多年來的一個荒唐的癖好、也不過……是因為多年的沉寂無聊……

他們兩個活得實在是太久了啊！也見過萬水千山，也守過了古樹枯井，在多余的日子里，兩兩相對也只是徒增無趣。直到有一日舒華突發(fā)奇想：“不如找一個地方，養(yǎng)些什么吧！蟲、鳥、花、草……總有一樣可以解乏。其他的那些人，不就是這樣活過去的嗎？”

可沒想到，他不提還好，一提竟讓他那腦路奇詭的兄弟生出了個新奇的想法，對方亦勾了唇角邪魅地笑了，“好，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他一笑，舒華心中便“咯噔”，仿佛什么要塌了。

舒華冰雕般的兄弟雖然性子冷漠，喜好卻也十分怪癖。因為第二日，他便親自出山，動手抓了一個不知出于何處的人類來。

他打算養(yǎng)一個人！

可不幸的是，這個抓來的人已經(jīng)老大不小，很懂事了，在被他圈養(yǎng)的第三日里便撒腿逃走了。這件事令冰雕十分生氣，且也深刻地長了個心眼。他再次下手，拐來的是個足不足五歲的孩子。對嘍，太大的不好管，太小的又不好養(yǎng)，這樣不大不小倒是恰好。

他將拐的那孩子養(yǎng)在精致的一處，無限地供其吃穿住行。只為看他長大、衰老……卻也以此供己解乏，好不趣味。一直等到那個孩子死去之后，他便又會去尋找下一個被收養(yǎng)的孩子，然后又是下一個……起初的他，只是隨便挑個小的養(yǎng)養(yǎng)便好，可后來便有些挑了。他只挑相貌上等或身懷天賦的孩子來養(yǎng)。

有時候他也會養(yǎng)得半途而廢，覺得這個沒有那個有趣，便會將他隨意丟棄，去歡喜地追捧另外一個孩子。反正四域之大，想要找個有趣的新鮮玩物又有何難？而那種挑剔的模樣，真似挑寵物一般。

這樣的結(jié)果，雖然有些出乎舒華的意料，但相對于那只冰雕的行事風(fēng)格來說也并不值得他大驚小怪。所以百年來他也從不插手。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日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孩子折在了那人的手中……直到后來，冰雕在失落城撿到了孤女耀耀。

舒華以為，那也不過是個寵物般的存在，可后來他才發(fā)現(xiàn)，那只冰雕對真的不同啊。連他第一次抱著她都是驚慌失措地。

那個孩子由一座失落的古城而來——它存在于四域的任何一角，也時常消失在四域的隨意一處，很多年里有很多的人不小心闖入，又從來無法走出一個。

因而大家叫它：失落之城。

而舒華的兄弟無疑是很多人里最幸運的那個。他并不乏冒險精神，也又不缺運氣。在他走出失落城前，舒華大概已有一年未見過他了，再見時他也應(yīng)是在失落之城里整整消磨一年方才繞出。

他當(dāng)然能夠出來，況且在他們漫長的生命里，一年多的時間實在不算長。甚至只能算作“一眨眼”。

可是另舒華沒有想到的是，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這個家伙就能將自己弄得滿身是傷，流出的血液竟將他最喜歡的白袍子都染臟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當(dāng)他抱著手里的孩子笑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舒華幾乎認(rèn)不出他來——這個滿是血污的人……素來愛穿的白袍子上除了紅色哪里還能看到一丁點兒其它的顏色？

好在看起來傷的這般嚴(yán)重也，命確實沒丟。

看到他又是邪魅的笑了笑，舒華扶住他，側(cè)臉靠近。耳畔接住他唇瓣抖落地微弱話語，那竟然是——“太好了……這孩子還沒死！快……快救救她！”

舒華低頭，方看到他懷中相抱，衣袖底下掩著一張雪白睡熟的稚嫩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