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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兩個故事(2)

一陣輕微的貧血癥狀襲來,吉敷眼前變得昏暗起來。他雙膝一軟,差點兒癱倒在地。他用手撐住擺放電話的石頭臺子,好不容易才支撐起身體。這么劇烈的運動可是有日子沒做過了。已經不年輕了,體力不行了,跟二十多歲的時候沒法比了。這差事應該交給小谷那樣的年輕人來干。

老實說,吉敷還是第一次這樣想。他對自己的體力一直充滿自信。可是通過今天這一陣跑,他覺得自己的體力已經大不如前,應該放手讓年輕人干了。吉敷有生以來頭一回如此認真地考慮這個問題。沒想到自己也會這樣想,是因為真的上了歲數了呢,還是因為今天身體疲勞到極點,變得懦弱起來了呢?

“怎么啦?刑警先生,說不了話啦?隨便說幾句什么嘛!”

盡管被綁匪如此嘲弄,吉敷還是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并不心甘情愿地讓綁匪看到自己如此軟弱。作為一個刑警,他有堅強的意志,自尊心也很強。

“你想給我演啞劇嗎?那好吧,既然你想演啞劇,我掛了啊!”綁匪似乎不是故意威脅,吉敷好像看到了他就要放下聽筒的樣子。

“等等!”吉敷脫口而出。

“喲,你這不是能說話嘛!骨頭還挺硬的嘛!”

綁匪到底想干什么?這家伙是從哪兒打過來的電話?吉敷拼命地轉動著腦子。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步是吉敷沒有預料到的。在前往田中市民公寓之前,吉敷和他的搭檔們想到了綁匪也可能乘車前往,想到了綁匪也可能不露面,只留下另一個交贖金的地點。但是,像這樣讓他從一個電話跑到另一個電話,他完全也沒有想到。

吉敷心想:綁匪干得夠漂亮的。跑了這么遠,體力消耗到了極限,自己現在的戰斗力比一個嬰兒也強不了多少。如果綁匪這時前來襲擊,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贖金搶走。綁匪真夠精明的。

可是,綁匪會從哪個方向過來呢?吉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環顧四周,目光跟那個打電話的女白領撞在了一起。女白領看上去怯生生的,跟吉敷的目光相撞之后,就掛上電話匆匆離去。

吉敷知道自己現在是怎樣一張面孔了。一定是目光如炬,殺氣騰騰——他想。

吉敷不認為在視野之內有那個正在跟自己通話的綁匪存在。但是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可以被綁匪看到。他的情緒壞到了極點。響起來沒完沒了的電話鈴聲叫他心煩意亂。在離他十幾米以外的地方還有一部公用電話的鈴一直在響。

綁匪事前說不定做過多少回試驗呢,每一個細節都想到了。事先當然要把剛才那些紅色公用電話的號碼一個一個調查清楚。而自己呢,則按照綁匪的意圖,一步一步向著他最希望看到的結局奔跑。綁匪設計了一個叫我越陷越深的陷阱,我得想辦法從里面跳出來。

可是,從一個電話跑到另一個電話,綁匪給的時間太少了,每次都是勉強跑到,根本來不及采取任何措施。綁匪計劃得太周到了,吉敷連寫個紙條的時間都沒有。

綁匪到底是從什么地方打來的電話呢?家里?秘密聯絡點?吉敷無從了解。這些把戲耍完了,綁匪總得來取這一千萬現金吧?他們想定的目的地是哪里呢?這些問題吉敷都找不到答案,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綁匪要讓他不停地奔跑,最后累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現在,綁匪正在悠然自得地聊著天兒等他跑到呢。

“好了,你辛苦了。現在,我命令你跑回二重橋前站。我只在那邊等你五分鐘,這回很近哦。電話鈴還是響五響。如果你不希望我把孩子殺了就趕快跑回去!”

沒等吉敷說話,綁匪就把電話掛斷了。

糟了!沒想到綁匪還有這么一手。剛才吉敷只想到了綁匪讓他跑到地下通道盡頭的大手町站,然后重新回到地面,沒想到還會讓他往回跑!

吉敷看了看通向地面的樓梯,沒有小谷的影子。肯定是在上邊把車停下來等著吉敷上去呢。這回綁匪把吉敷跟他的搭檔們徹底分開了。綁匪的作戰計劃顯然高出吉敷一籌。

不過話說回來,處于不利局面的肯定是吉敷這邊。突然面對這樣的狀況,一切都依靠瞬間作出的判斷來對應。而敵人那邊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來制定作戰方針、安排作戰計劃,乃至反復演練呢。

吉敷咂了咂舌頭,轉過身子,搖搖晃晃地向二重橋前站方向跑去。無論如何也得跑。眼下自己的任務就是要把那個叫做川口登的巨人隊的主力投手的兒子救出來,而且要毫發無損地救出來,然后就是把綁匪捉拿歸案。為此目的,下一個電話絕對不能接晚了。

汗水一個勁兒地冒出來。穿著一身西服的吉敷覺得自己就像掉進海里剛剛被撈出來,全身都濕透了。汗真出了不少啊。地下通道里一點兒風都沒有,悶熱悶熱的。

跑不起來。心里焦急萬分,可是兩條腿不聽使喚,雙腳磕磕絆絆。地下通道的地面光潔平整,小石頭碎瓦片什么的一概沒有,但他好幾次好像要被什么東西絆倒。

真想躺在地上歇會兒啊,地上有多臟也不在乎。這樣一想,一種強烈的誘惑襲上心頭。吉敷需要戰勝的敵人又增加了一個。

看到二重橋前站的檢票口了。那里也并排擺著三部紅色公用電話。東京這個城市到處都是電話,什么地方都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到公用電話。

檢票口有人出出進進,但沒有人在使用電話。天晚了,人們都急著回家。離電話只有五米遠了。就像有人在某個地方看見他離電話越來越近似的,電話鈴響了。

這回時間有點兒富裕。吉敷把裝著一千萬日元的皮包放在擺著電話的臺子上,掙扎著把上衣脫掉,摔在皮包上面,然后一邊環視四周,一邊摘下聽筒。

“辛苦了辛苦了,這回累得夠戧吧?”

綁匪好像是躺在床上說話,聲音有點兒奇怪。

吉敷那悶得要死的胸腔現在劇烈地疼痛起來,如果不是因為怒氣充滿了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恐怕他連站都站不住了。

“夠了!”吉敷喘著氣低聲吼道。在電話之間跑來跑去這么久,變得越來越暴躁,甚至可以說是兇暴得連吉敷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怕。如果那個耍弄了自己還喋喋不休地嘲笑自己的綁匪在眼前的話,非撲過去把他掐死不可。

“你打算讓我跑到何年何月?你到底要干什么?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跑了這么點兒路就受不了啦?配當刑警嗎?”綁匪說完冷笑一聲。

怒火再次燃燒起來。老子是刑警,不是跑馬拉松的!吉敷想大聲喊叫,可是脖子好像被繩子勒住了似的,憋在肚子里的話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再忍耐一下,我的刑警先生。你從這里上樓梯,返回地面,順著日比谷大街,朝日比谷公園那個方向往回跑,要在馬路左邊的便道上跑,然后……”

這時候,電話里雜音越來越大,聽起來很費勁。

“什么?聽不清楚!”吉敷說。

“沿著日比谷大街左側的便道,往日比谷公園那個方向跑,在明治生命保險公司大樓那里,向東京市政府大樓那個方向拐,也就是往左拐,跑上五十米左右,可以看見一個紅色公用電話。這回嘛……”

“等等!這回多給點兒時間,一點兒體力都沒有了。”

“可以。給你十分鐘,九點三十五。你要是磨磨蹭蹭到不了,孩子就死定了!”

電話被掛斷了。

吉敷把皮包從上衣下邊抽出來,向樓梯跑去。

“喂!你的上衣!上衣!上衣忘拿了!”附近一個中年男人沖吉敷喊道。

吉敷一邊跑一邊回過頭來對那個人叫道:“我是警察,趕快通知地鐵站務員!”

胸悶得要命,加上時間緊迫,只能說這么多了。吉敷頭也不回地跑上樓梯。回到地面,不用說,看不見小谷他們那輛白色本田。現在是孤軍作戰了。吉敷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被綁匪左右。

不過,小谷他們要是等不到我,一定會去地下通道里找,我剛才留在那里的上衣可以給他們留下一點線索。

地面上車還是很多的,不過大部分是亮著“空車”牌子的出租車。肉眼雖然看不見,但尾氣污染一定十分嚴重。還好有晚風吹在身上,比在地下通道里好受一些,吉敷有一種獲救了的感覺。他邊跑邊做了幾次深呼吸。

一路上,一部公用電話都沒有。這是一條辦公樓林立的大街,用不著什么公用電話。雖然這次時間比較充裕,但也無法利用公用電話通知搭檔們。腦子已經不會轉彎了,應該利用二重橋前站的紅色公用電話打一個嘛。綁匪正在冷靜地實施著經過反復研究制定的計劃,自己完全被綁匪牽著鼻子走。現在只剩下孤身一人,身體也快累垮了,而且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綁匪前面去。

等待著自己的命運是什么呢?今天得倒多大霉呢?

拐過明治生命保險公司大樓的時候,吉敷用手頂住了自己的右腹部。如果不這樣的話,說不定就會癱倒在地,真想蹲下歇一會兒。說是在不停地跑,速度早就跟走差不多了。

看見了,看見那個紅色公用電話了!還沒有響鈴。十米,五米,電話越來越近,還是沒有響鈴。如果現在響起來,緊跑兩步就能把聽筒摘下來。想到這里,吉敷不跑了,蹣跚地走了起來。還差一米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吉敷不慌不忙地把受話器摘了下來。

“刑警先生嗎?”

還是那個已經聽慣了的沙啞的嗓音。既像是黑社會的老大,又帶著幾分灑脫。像這種誘拐小孩子的綁匪,都是些下三爛,可是這個綁匪卻是一個很有智慧的家伙——對此吉敷沒有絲毫的懷疑。

“累了吧?你覺得怎么樣?相當夠戧吧?”

廢話!這還用你說嗎?吉敷想罵那個無恥的綁匪,可是罵不出來,現在他可以說是精疲力竭了。

“怎么了?怎么不出聲?”

“少來這套!這種把戲你想再玩兒多久?該結束了!滾出來!”

“不要用這種不怎么可愛的方式跟我說話嘛。我現在心情好得很。”

吉敷沒再說什么,心想:這倒是實話,把一個刑警耍猴兒似的耍了半天,心情不好才怪呢。

“你呢,也算拼了命盡了力了,看在你這么努力的分上,我把孩子還給你吧。”

“什么?”吉敷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沒理解綁匪的話是什么意思。

“把孩子還給我?”吉敷追問了一句,差點兒劇烈地咳嗽起來。

“是的。你到帝國飯店一樓大廳去看看吧,孩子就坐在柜臺前邊的沙發上等著你去接呢。再見!”

“等等!你等等!”吉敷慌忙叫道,“錢,錢怎么辦?這一千萬怎么辦?”

“我才不要那玩意兒呢!”綁匪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吉敷不知所措地站了一會兒,緊抱皮包,不知不覺蹲在了地上。疲勞達到了極限,頭暈目眩。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這場騷亂到底算什么?吉敷張口結舌了好半天,自言自語道:開什么玩笑?

不知道在地上蹲了多長時間,吉敷突然回過神來:孩子!川口的孩子真的沒事嗎?這是頭等大事啊!

吉敷抱著皮包,朝日比谷大街走去。帝國飯店就在日比谷大街。

這回吉敷倒是真想跑,可是無論如何也跑不起來,兩腿完全不聽使喚了。他緊緊抱著那個裝有一千萬日元的皮包,竭盡全力加快步伐前進。這么點兒距離,用不著叫出租車,走不了幾步就到了。

走上日比谷大街,帝國飯店就在眼前了。順著剛才跑過的便道快步行走,再次從那個賣拉面的攤子前邊經過。收音機里現場直播的棒球比賽已經結束了,贏得比賽的投手正在接受記者采訪。

終于走到帝國飯店了。吉敷推開玻璃大門,踏上鋪著地毯的大廳,急急忙忙走向柜臺,定睛一看。

沒錯!帶著巨人隊的棒球帽,小學生專用的雙肩書包放在身旁,那個姓川口的孩子就在柜臺前邊、滾梯一側的沙發上靜靜地坐著。吉敷在川口夫婦那里見過這個孩子的照片,沒錯,就是他!

即便如此吉敷也沒有放松警惕。他細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沒有類似綁匪的可疑人物,這才小心翼翼地接近孩子。懷里的皮包依然抱得緊緊的,沒有絲毫的放松。越是在這種時候越不能懈怠。

吉敷站在孩子面前,溫和地問:“川口君?”

“是。”孩子回答說,看上去精神不錯。

“我是警察。就你一個人?”

“是。”孩子答道。

“來這兒以前你在哪兒?”

“這上邊的一個房間里。”

什么?就在這個飯店里?難道說電話也是從這里打出去的?

“是不是一個男的把你帶到這里來的?”吉敷問。

“是。”

“他打你了嗎?”

孩子搖了搖頭,沒說話。

“在上邊的房間里,那個男的是不是打過好幾次電話?”

“打過。”

“他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他讓我在這兒等一會兒,然后就走了。”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剛才,十分鐘以前。”

吉敷又問了問那個男的穿什么樣的衣服,然后在附近搜索了一下,沒有。當然不可能有,怎么可能還在這里轉悠呢?

吉敷催促孩子趕快離開這里。他們走出帝國飯店大門,坐進一輛出租車。雖然還有很多疑問不能釋然,不過不管怎么說孩子平安無事,一千萬日元也分文不少。

出租車順著日比谷大街往大手町方向走,轉眼就過了地鐵二重橋前站的入口處。吉敷看見小谷他們那輛白色本田停在路邊,就對司機說:

“停在那輛白色本田后邊。”

白色本田里只有一個人,好像是小谷。其他人大概都進了地下通道。

從出租車上下來,吉敷的手搭在孩子的后背上,向白色本田走去。

白色本田的車門猛地被推開,小谷從車里飛奔而出,狂喊著:“吉敷!”

吉敷他們搭的那輛出租車從旁邊疾馳而去。

“怎么回事?錢呢?”

“沒事。”吉敷只簡單地回答了這么一句,往下就不知道怎么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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