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課堂內容

一、第一至第二周課堂回顧

在這兩周的課堂上，遵循“先回顧，再前進”的模式，大家首先跟進“中國訴歐盟緊固件案”的最新報道，解讀商務部對“中國訴歐盟緊固件案”的上訴機構判決結果和歐盟撤銷反傾銷措施的兩個發言，并進一步引申出WTO的爭端解決機制到底有沒有用的問題。

很多同學提到“如果中國在該案件當中敗訴應當持怎樣的態度”。大家非常認同老師提出的觀點，當一個國家在爭端裁決中敗訴，依然選擇遵循爭端裁決機構的判決，信服WTO的運行規則，恰恰能夠證明這套爭端解決機制是有效的，是有強制性的。另外，陸景菲同學認為當前中國利用WTO爭端解決機制解決問題還不夠充分，針對“中國訴歐盟緊固件案最新進展”，我國的確在敗訴時盡管“遺憾”也遵守了判決，且倒逼了我國的經濟體制的發展。但是，是否無論中國在某一個具體爭端中勝訴和敗訴，是否直接地“利用爭端機制維護了本國的利益”，從長遠來看實際上都是符合我國發展之需要的。

在討論中國訴歐盟緊固件案時，大家對外交用語給予了關注，何雪梅同學還搜集了相關資料，可以看到，網友們對外交語言有很多非常有趣的解讀，能夠幫助我們從新的角度看外交辭令。

二、中美知識產權案的探討

對于本課的核心——“中美知識產權案的刑事門檻問題”，大家則采取“先發散，再集中”的討論思路，提出了如下幾個問題：

（1）專家組在分析美國提的第二個問題時，是先看中國有沒有考慮美國提出的因素；如果沒有的話，再看TRIPS協議（Agreement On Trade-Related Aspect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定》），第61條要不要求考慮這些因素。這樣的分析思路是否存在邏輯倒置，應不應當先考慮TRIPS協議第61條有沒有規定，再看中國需不需要考慮？

（2）在翻譯法律術語的時候，如何翻譯“criminal threshold”？是應當將其譯為“門檻”，還是“構成要件”？另外，翻譯過程中是否會出現中英文不對應的情況，像“共同犯罪”這種在中國的學理上本來就有爭論的問題，在翻譯的時候應當如何翻譯，如何保證翻譯之后至少是和中國的通說一致？

（3）專家組報告中對中國的行政處罰的討論不夠充分，實際上中國的行政處罰是否能夠起到對侵權行為的震懾作用？

（4）第三方在WTO司法裁決中有什么作用，以及TRIPS協議對第三方有什么救濟？

（5）非違反之訴（non-violation）是什么？在國內法中有沒有對應的制度？

（6）司法經濟（judicial economy）原則是什么？

其中，我們比較集中地討論了（2）、（5）、（6）這三個問題，但在綜述當中又有所添加。

（一）法律解釋問題

初次接觸專家組報告，有很多同學都為本案中專家組嚴謹全面的法律解釋所震撼。針對解釋方法的核心段落7.500段，同學們對解釋方法的說明進行了闡述，并對commercial scale的解釋思路進行了分析。或許這就是老師在第一節課當中所說的legal reasoning的魅力，以及WTO在這方面遠超其他國際組織與國家的地方。

范丹婷同學對7.500段給出了非常詳盡的分析和解釋，并著重講述了DSU第1.1條和第3.2條、VCLT（Vienna Convention on the Law of Treaty, 《維也納條約法公約》）第31和第32條之間的關系。而陸景菲同學在綜述中詳細探究了DSU為何強調規范解釋，如何在各國利益紛爭當中保持中立的態度，如何營造公平與信任。

（二）裁判文書的邏輯問題

對專家組的判斷是否存在邏輯倒置的問題，實際上是判斷標準的不同，借此機會，大家也對不同的判決行文方式展開了爭論。

在認為邏輯沒有倒置的同學看來，錢書馨同學指出“先看事實問題，再看法律問題”的說理方式是合理的，有利于避免大段說理，以及出現前后矛盾的情形，減少降低專家組報告公信力的情況，且節約精力。此外，包祎亭同學認為，如果先從法律條文說起，也容易讓人疑惑“為什么要選擇該條文作解釋對象”，無從下手。

認為存在倒置的同學當中，傅浩悅同學支持“請求權基礎”的分析方式，先討論請求權是否存在，再看事實能否歸入請求權之下。而吳雨昕同學指出，專家組思路的倒置是故意為之，因為WTO的爭端解決機制是為了調和成員間的爭端，而不是追求WTO協定體系的穩固與融貫。WTO是一個由成員驅動、成員決定的組織，因此WTO的各個協定并不必然是所有成員遵守的金科玉律，而更是一種解決兩方甚至多方爭端的途徑。因此，WTO的任務主要是調和兩方矛盾，本案中首先審查中國是否有美國申訴的情形，有助于就事論事地解決兩國爭端。

還有同學認為，這種“思路之爭”并不會對案件分析產生太大的實質性影響。無論是采取“請求權基礎——案件事實”，還是采取“案件事實——請求權基礎”，專家組的分析內容都將是相近的。

（三）非違反之訴（Non-Violation Complaints）

“非違反之訴”問題的出現是一個意外之喜，課上，一個完全與“知識產權案”無關的問題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吳雨昕同學問道：“什么是非違反之訴？”所有人的關注點霎時轉移到了這個獨屬于WTO的問題。從第一節課的完全不了解到第二節課熱烈地探討非違反之訴制度存在的歷史淵源與合理性，看似節外生枝的討論卻留下了大量的信息和繼續探究的空間。

在綜述當中，錢書馨同學給出了全面完善的介紹，包括非違反之訴的定義、歷史淵源、適用狀況等。她指出，規定非違反之訴的初衷是關貿總協定的貨物貿易制度并不完善，成員可能采取GATT未明文禁止的措施，打破關稅減讓談判建立的權利義務平衡，從而損害其他成員的貿易利益。因此提出非違反之訴，作為一種彌補制度性缺陷的工具。

對于非違反之訴是否是一個非常規的制度，有同學認為，非違反之訴是作為一種“安全閥”來阻止不直接違反協議的規避義務的行為，在嚴格限制的前提下不會對國家對內主權造成嚴重威脅，但卻能保留一種申訴可能性，為促進WTO規則更為公平公正保留了空間。也有同學提出了疑問：“為什么非違反之訴很難通過具有約束力的WTO爭端解決機制解決？”王語嫣同學通過整理WTO成立以來有關非違反之訴的案例，發現提起非違反之訴的一方勝訴率非常低。她通過閱讀文獻指出，這一現象與DSU中關于非違反之訴的規定恰恰可以反映WTO對于非違反之訴的謹慎態度。因為它是無法妥善解決意識形態與經濟上的差異，這樣的話，相比于非違反之訴，當矛盾出現，進一步協商是更好的辦法。

（四）第三方救濟

對于第四個問題“第三方救濟”，陳卓然同學發現，根據DSU第10條和第17條第4款，第三方可以通過參與案件發揮一些作用，如提供一些寶貴的建議，或作為第三方參加訴訟以尋求一些問題的解決，積累一定的訴訟經驗。對比我國民事訴訟法中第三人的地位有一定相似之處。她認為，如果在WTO爭端的第三方救濟程序上也能引入類似的機制，也許可以更好地節約司法資源，也給一些無力獨立提起訴訟的國家更深入的參與案件的機會。

吳雨昕同學認為，為了確定一國法律，即這一行為的真實情況，需要結合司法解釋、判例等形式來輔助理解。應當在WTO爭端解決的語境下探討國家作為當事人的條件。

（五）其他問題

陳卓然同學認為，針對第三個問題，即“中國特有的行政處罰是否也應該納入刑事門檻考慮的問題”，將行政處罰納入刑法范疇、成為和現有刑罰相區別的輕罪體系，可以成為一個降低刑事門檻的方法。實際上我國對知識產權的行政處罰，不少措施其實相當于國外對輕罪的處罰，有些處罰措施甚至比外國的輕罪處罰還要嚴厲。當然，如果可以更好地規范知識產權侵權行為的處罰方式，使其能夠經過完整的司法程序、便于留下犯罪記錄，同時也更好地符合TRIPS協議中第61條對于刑事訴訟和刑事處罰的要求。

三、學習方法與技能

在深入探討法律問題之余，課堂上老師對于如何使用WTO官方網站進行法律法規與案例的檢索進行了較為嚴格的要求，甚至多次停下來等待同學們尋找相關案例和網站。對于這一點，大家在課堂感受中多有提及，“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掌握正確、合理的檢索方法，才是了解WTO規則及其爭端解決方式的便捷途徑。另外，老師在課上反復讓幾位同學嘗試用通俗易懂的話復述中國知識產權案的案件經過及核心論證，這種反復與修改，恰恰提醒我們什么是對案件及其背后理論真正的掌握，“深入淺出”或許是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