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從下水道里離開，在離貧民窟一公里的地方上了一具垂直起落飛行器。

“我們去哪兒？”

“在老爺子找到我們之前，我們先要找個中間人。”

在巨大的獵獵風聲夾雜引擎聲中，飛行器起飛。整座城市逐漸在我們腳下變得渺小，越過高山和河流，便是大片的荒原和沼澤。

在飛行器降落的地方，早已有輛外形有點奇怪的汽車在等著我們。車身很長，車子的線條也很圓滑，看起來就像是以前黑白電影中的老爺車。

“車子是改裝過的，目的就是為了躲避警察的追蹤。”

我“哦”了一聲，跟著悟空下了飛行器，又上了車。

開車的人身材矮小，但看起來很精干。他穿的是深灰色的西裝三件套，衣服整齊干凈。他的面部棱角分明，蓄著胡須，略微有些斑白的胡子像三角形的瀑布一樣，一直延伸到下把，幾乎遮住了他的嘴唇和下巴。

“孫局長，”他一邊開車，一邊開口道：“老爺子那邊已經聯系好了，他會親自來的。”

悟空的心思，或許全在即將見面的老爺子身上。而我，卻對眼前這位開車的司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個人讓我有一種……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老爺子到底是什么樣的一個人？”

“一個很難描述的人。”司機反問悟空道：“你來這里之前，就沒有做些了解嗎？”

“了解的都是側面消息，”悟空搖搖頭，“這些消息有真有假，用處不大。”

“一個堂堂的在逃公安局長怎么非要跟老爺子較上勁？換成別人，也許早就逃到天涯海角了。”

“因為，我不喜歡逃。”悟空遙望窗外，神情寂寞，“即使想要逃，就逃得了嗎？”

我一直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細細的看著這個奇怪的司機，盡管我總覺得像哪里見過他，但就是想不起來。

“很多時候，都是命運的安排。命運選擇了你，你是無法逃避的。”司機說完這句話，便開始吹起悠長的口哨，再沒說一個字。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無多。”我一邊吟誦著曹操寫的詩，一邊緊緊捏住了身旁悟空的手，“你真的做好了見老爺子的準備了么？”

“遲早都要見的。”悟空深深一吸氣，神色繼續深沉，“你不是還想解決肥妞和灰灰的事嗎？只有老爺子才能辦到。”

“其實我現在最想的，是讓你活著。”我看著他，柔聲地說道：“在下水道中，你救了我，就像在那個世界中一樣。”

就在我放在悟空身上的溫柔目光要收回的時候，那個司機突然轉過身，向后排的我們望了過來，目光似乎定格在了悟空的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絲寒意，以及那一聲槍響。

我猜到——從一開始就應該猜到——他是天蓬扮的。警察一直在追蹤悟空，但我沒想到警察竟然和老爺子聯手。雖然悟空見過天蓬，但悟空絕沒有我對天蓬印象深刻，所以在這奇怪的車中，悟空一時竟沒有認出來。

盡管我一開始被孫悟空綁架的時候，很希望警察們馬上趕來，將我救出，但現在，我又特別害怕警察出現，特別是在即將見到老爺子的時候。

我轉頭看向悟空，就在我的目光與悟空的目光相遇的這一刻，我感到自己手背和小臂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后背也感到了一絲寒意。悟空受傷了！

子彈直接命中心臟部位，卻不知為什么沒有貫穿身體。血，很快染紅了悟空的前胸。

“你！”我狠狠地一巴掌打過去，在天蓬的臉上留下了深深的掌印。

天蓬也愣了，“這是麻醉彈啊！怎么會？”

“麻醉彈你打得這么準？”我死死地按住悟空的胸口。天蓬也慌忙停車。

“你知道悟空的槍法很準的，我怕打在其他地方，悟空會反擊……”天蓬的話沒說完，整輛車就突然翻了起來。緊接著，車里就彌漫著一股由干干的霉味、車座里皮質材料散發出的焦味混合而成的特殊氣味。

“車要爆炸了！”在倒扣的車里，天蓬說出這句話后，便死命地推開車門，然后幫著我一起把悟空拽出去。

然后就是一系列的槍響，守候在附近的警察與老爺子的人開了火。

顯然，老爺子并不想留任何活口。

天蓬冷靜地扣下扳機，打倒了一個向我們靠近的黑衣人。

“你要相信我，我沒想殺悟空！”

“我相信你。”我說：“警察里面一定是出來內鬼。”

說這話時，我想起了那日在公園，就在天蓬走到一個練太極拳的老太太身邊時，那滿頭白發的老太太突然左腳置于天蓬左腳的前內側，與此同時，以左掌后部狠擊天蓬右肩并牢牢抓揪其衣服，然后迅捷地以左腿為軸向左轉體180度，并在轉體之時始終以右臀護住頭，頸部位。靠近天蓬，并以右手抓揪其右肩，然后用雙手牢牢揪住此處；在完成轉體的同時，將天蓬前拉并將其腰部置于臀部處；右腳位于天蓬右腳之前并稍靠外側，臀肘緊靠自己的身體，兩膝彎曲。過頭摔！

天蓬當時完全沒有防備，老太太的雙手始終牢牢抓住他的衣領，腳掌牢牢蹬住他的腹部，用力猛拉天蓬并以腳將其蹬懸空；同時，趁勢后坐，待臀部著地成坐地姿勢時，繼續向后翻滾，直到背部和肩部著地。手抓牢不放，弓背，回拉，雙肩著地以腳猛蹬天蓬腹部，將其彈向空中。而后一記重拳將其擊暈。

老太太是孫悟空喬裝打扮的。所以剛才，為了防止悲劇重演，天蓬才向悟空的胸口開了槍。只是他沒想到，打中悟空心臟的，不是麻醉彈，而是一顆真的子彈。

天蓬也被耍了！

我相信這是老爺子做的套兒，但警察里也一定有高官參與。悟空說過，那具尸體不是劉明的，因為真正的劉明牙齒很好，而那尸體的口腔里卻有假牙。但是當時在場的與不在場的所有的刑偵專家，都一口咬定那尸體就是劉明的。不是警察高官，是無法左右這所有的刑偵專家的。還有，悟空的前任公安局長也是莫名其妙的死了，連兇手都沒有找到。這一切，都指向警方高層。

槍聲繼續在響。有一個向我們撲來的黑衣人被子彈正中眉心，從腦后濺出的鮮血灑在地上。

我大吼一聲，“天蓬，你這個笨蛋，掩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