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圓月無心
- 斟月光
- 冰凌險境
- 2090字
- 2019-05-20 20:00:00
如今奕玨進出,已是耶魯家準女婿身份。
陪同瑢瑛抵達,便也自然逗留數日,奕玨此次,表面是送瑢瑛歸家,實借拜訪之名,就勢將瑢瑛安置于宮外,以便日后遇事易于變通,凡事有所接應,也是二人商議后的結果。
蕭人飲食,因其生存環境特殊,遂與其他國家截然不同。
平常早起一碗奶茶,隨后攜上干糧,淡水和酒,驅著牛羊馬匹,漫向草原深處。
在接下來這整日里,若是餓了,吃口干糧,若是冷了,便飲口酒,食不定時,隨需所至。
直到日落西山,彤霞滿天,他們趕著畜群再次出現,待安置妥當后,一家圍坐帳中暢飲,一天之中,唯這一頓算作正餐,卻是談笑歡愉,其樂融融。
每隔幾日,傍晚時分,臨近眾人便會聚集一處,點起篝火,大家載歌載舞,嬉戲熱鬧。
若是有外來客,草原人必以與生俱來的熱情豪爽,將之待如家人,給予赤誠同時,給予無微不至,雖無習慣,上午也會多添一餐,到了晚間,更是夜夜笙歌,了無斷絕。
蕭國王宮,便沿襲了兩餐風格,又因崇奇各居宮室不同,用膳自是不在一處。
奕玨與奇吃過早飯,回到奇處休息。
奕玨倚在矮榻之上,背后窗外,雪仍飄著。
奇坐對面躺椅,中間設一炭爐。
炭爐里的熱氣,將靠近它上方的空間扭曲變形,奕玨目光盡頭,便伸進這詭異之中。
“奇怪……瑢瑛怎么會舍得離開你……”奇喃喃道。“便絲毫不擔心?”
奕玨抬眼看了下他,目光再度還原。
“這位妹妹,以前我是能躲便躲,生怕有所糾纏,真想不到,如今竟似換了個人。”奇搖搖頭,不可置信狀道:“一物降一物啊……”
奕玨好似并未去聽,眸光在那一小塊幻境中飄渺,突然張口,問道:“林檎和延,到底什么關系?”
他這一問,奇愣住了。
轉而,奇似陷入回憶,悠悠著道:“我最初的印象……我還是孩子時,一次草原夜宴,延特別地開心,因為他帶來個朋友,便是林檎。”
“當時,延甚至將他介紹給父汗,但父汗只當他是延的異族眾友之一,并未過多關注,此后,林檎便消匿了。”
“在我年長以后,他又再度現身。延是孤傲性格,并且追求完美,對人習慣保持距離,由此顯得客氣疏遠,無疑,對林檎卻是不同的,延雖稱林檎為老師,若你親眼所見,便會知曉,他們之間,那份超越年齡,身份,甚至地位的,無法言說的親密。”
奕玨邊聽,邊沉思著,待奇言畢,問道:“也就是說,延在林檎面前,從不藏拙,更不做作,是真性情?”
“對。”奇答道。“最明顯的一點,但凡林檎在場,延都會流露出,不自覺的幼稚表情。”
“靈魂知己……”奕玨喃喃著道。“已不單是知己程度。”
“你不會是覺得……他們……”奇試探著問道。
“延的年紀將近而立,因何不娶?”奕玨再問。
“這有何奇,你與崇也早該婚配,不亦如此?”奇答道。
“可我們身邊卻沒有一個這樣的人。”奕玨笑眼盈盈,望向奇道。
奇語塞,跌進沉默。
“顯而易見,他們之間,是互不愿,也不允許多出一人存在的。”奕玨道。“不管男人,還是女人。”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不僅僅是知己,更接近于戀人關系?”奇問。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我想是的。”奕玨平靜回答。
奇的內心復雜起來,再次沉默。
“奇兄,你知道這世上,最不牢靠的是何種感情?”奕玨注視著奇,問道。
奇抬眼看向他。
“愛情。”奕玨不等奇答,自顧自道。“最是撼天動地,也最脆弱。”
“你體現得淋漓盡致。”奇回道。
奕玨笑而不語。
奇這句話,表面看似譏諷,實則,奕玨之言,奇已了然于心,徹底懂得。
“恐怕我還是要出宮一趟。”奕玨說道。
“剛回來就又要走了?”蕊流邊說,邊邁進了屋內。
“韓大小姐快快請進!”奇寒暄道。
蕊流坐到榻的另端,烤起了火。
奕玨未動,眼神跟隨蕊流靠近。
“韓小姐迎雪而來,是否有何要事?”奇問道。
蕊流笑笑,對奇答道:“感念奕玨之禮,早已備好回贈,不過始終未得機會相送,虧是現下來了,不然又要擱置。”
雖對奇作答,蕊流這番話,暗里卻是向著奕玨所說。
蕊流說完,在袖中取出一小方木盒,黑漆底色,朝上一面,雕刻一朵四瓣小花,紅黃藍白,每瓣皆著不同顏色,除此別無其他修飾。
極簡,卻是一眼便能辨認,選料用漆,皆為上上之品,做工自不必說,精巧細致,落落大方。
“好生獨特。”奇端詳著,問道:“是何花種,未曾得見。”
蕊流將圖案朝向奇,食指滑過異色花瓣,說道:“相傳,這是離國大漠才有的花,喚作依米,五年開花一次,花期唯有一日,并且,花落根枯,化身泥土。”
蕊流說完,將木盒遞給身旁的奕玨,接道:“相識半年,還是首次互贈禮物。”
奕玨接過,納入懷中。
“好了,心愿得償,我回去了。”蕊流說完,飄然而去。
“我也即刻啟程。”奕玨說完,亦自離開。
勁風夾在雪里咆哮,還沒出宮,路上已然行走艱難。
奕玨摸摸懷里木盒,下意識的,確認是否不曾遺落。
出宮上了馬車,直奔耶魯府邸。
風雪肆虐,加之積雪深厚,馬車顛簸異常,雖是如此,奕玨終忍不住,取出木盒。
他的拇指,亦如蕊流那般,摩挲過四色花瓣,隨即抬指,打開木盒。
一枚淺黃圓形片玉,靜靜躺在盒底。
它的顏色,使人浮想初春時節,枝上剛冒頭的嫩芽,勃勃生機,呼之欲出。
其間并無雕琢,通體光潔柔和。
奕玨盡量穩住身形,指肚將之小心捏起,舉高過頭。
車內光線昏暗,跌宕之下,又在門簾縫隙,時隱時現溢進微亮,這玉,就在每次光線降臨,似吸取精華般,剎那輝光熠熠。
像極滿月。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不自覺間,奕玨喃喃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