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海面上出現一艘帆船影子,船帆只剩兩片爛布,桅桿早已折斷。
破船被海浪送上海灘,臉色慘白如紙的男人從甲板跳下,跪在被太陽烤的灼熱沙灘上干嘔不止。
“嘔——”
他低著頭,吐了足足半個小時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翻身癱在溫暖沙灘上,比爾擦擦嘴角,愣愣地遙望蔚藍天空。
感受著身下的堅實大地,他看到不遠處郁郁蔥蔥的樹林,還有天邊蒼茫山巒。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
“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比爾裂嘴暢快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咳嗽著,他抓起一把黃燦燦的沙子,細沙從他指縫緩緩溜走,帶著最真實的顆粒感。
“重回陸地的感覺真好......”
不知躺了多久,云朵遮住明媚陽光,臉上被陰影遮蓋。
比爾伸出左臂,調動驅動走私船的黑色力量,什么都沒有發生,好像那些力量已經在他逃離無盡黑海時就已經用盡。
“消失了,我應該慶幸不是么……”
心里沒有任何欣喜的情緒,反倒有些失落,努力撐起半個身子,比爾的手臂和雙腿還有些發軟。
“雖然從那片漆黑世界逃出來,我依舊對自己為何會變成另一個人沒有半點頭緒。”
“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沒有無緣無故發生的事情,既然我出現在這兒,總會找到回去的辦法。”
“......讓我知道是誰對我做的這一切,我絕對不會放過它!”
比爾起身走向破爛不堪的走私船,太陽快要落山,他今晚要在船上過夜,陌生的陸地同樣充滿未知,經歷恐怖怪物襲擊的比爾神經還未完全松弛。
不斷發出吱呀吱呀聲響的木船只差一個大浪就能將它打的粉身碎骨,比爾抓著韁繩翻上甲板。
甲板上船員尸體還在,尸體開始腐爛,有些掛在空中。
委身跳入船艙,比爾需要尋找物資,浸水的木箱七零八落地堆在一起,不少木箱已經撞碎,干稻草散出來,滿地都是。
翻開稻草,淡淡的酒精味傳來,還有一點水果香韻殘留。
“他們在運輸前把紅酒裝瓶?”
比爾看到稻草里夾著碎玻璃片,破碎的高檔紅酒瓶里只剩下還沒流干凈的海水,這些玻璃瓶裝紅酒的確容易在顛簸的海上碎掉。
不自覺地吞咽口水,他撬開剩下的木箱,終于找到一些常見且沒有遭到嚴重損毀的貨物。
“肥皂,茶葉,這些三文魚肉罐頭可是好東西,至少我短時間內不用去海里撈魚吃......”
“可惜那些紅酒,浪費是可恥的!”
抱著三文魚罐頭爬上甲板,比爾這才發現那把漆黑匕首不見了,也許是混亂之中掉在哪里,那不重要,現在他需要一把將這些美味罐頭打開的利器。
比爾看向尸體,他想到這些船員身上應該有匕首,猶豫片刻,還是緩緩走向船員。
“抱歉,我也是為了活下去。”
鼓起勇氣將臉色紫青的船員衣服脫下,比爾開始翻找有用的東西,不止是匕首,這些船員身上應該還帶著指南針、打火石或是別的什么。
他很幸運,在脫下第三個船員衣服時就找到匕首,甚至還翻到酒壺,里面裝著彌漫著可可香的高濃度朗姆酒。
興奮地喝下一大口朗姆酒,朗姆酒特有的甜潤與芬芳滋潤著比爾干涸的喉嚨,酒精讓他靈魂膨脹,不再顧忌從死人身上翻找。
“我早知道你們是群販賣人口的垃圾,還藏著這么好喝的酒,感謝我把你們從那個世界帶回來吧,不然你們就只能在滿是怪物的空間里做鬼!”
“好了,讓我看看下個家伙身上藏著什么好東西,希望能翻到一份地圖,望遠鏡也好,航海日記也好,該死的畜生,總該給我點提示了吧!”
酒精上頭的比爾毫無顧忌,眼中像是冒著燃燒的火光,呼著粗氣彎下腰,粗魯地扒尸體身上的衣物。
紅白相間的船員服里掉出一個袋子,鼓鼓囊囊,比爾迫不及待把它打開,他希望里面裝著能幫自己脫離現狀的好東西。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里面裝著用防水牛皮紙包著的痱子粉,還有十幾枚黃燦燦便士,上面刻有象征著某個王室的皇冠荊棘花。
“......如果有商店或是旅館,我倒可以用這些錢買件新衣服,看看我身上吧,街邊的乞丐都比我體面,可惜現在它們毫無用處,還不如一壺朗姆酒更能讓我感到興奮。”
比爾說著灌下一大口朗姆酒,失望地將袋子隨意扔在一旁。
接著他又走向護欄,那里還掛著倒霉的船長,船長尸體卡在兩根護欄中間,比爾懷疑這艘船護欄寬度就是根據船長體型量身制作。
他把船長尸體拖回甲板,船長身上穿著磨舊棕色皮衣,比爾毫不留情,把這件暖和的大衣從船長身上扒下,披在自己身上。
比爾打著嗝兒,呼出濃烈的酒味,眼神也有些迷離。
“好歹是個船長,身上總該帶些有用的東西。”
“你可是我的全部希望,別讓我把你扔進海里喂魚,我也不想當壞人,不想來到這里,都是你們逼我,是你們逼我的......”
“啊啊,原來你把它們藏起來了!”
“壞心眼的老頭,早點讓我找到多好,非要我威脅你,才肯把好東西交出來。”
終于從船長身上翻出翻蓋銅質羅盤,還有可以伸出三節的黃銅望遠鏡,一張印在牛皮紙上經過防潮處理的航海圖,現在已經模糊不清。
他還找到大袋錢幣和雜物,隨手把錢袋扔在地上,比爾打開羅盤蓋子原地轉兩圈。
當他看到羅盤指向相同方向,比爾呼出一口酒氣,將羅盤揣進懷里,握著匕首回到三文魚罐頭處疲憊地坐下,繼續思考。
“我現在在哪個年代?”
“這個世界的人和我說著相同的語言,卻用著我沒見過的貨幣,他們穿著復古,使用的物品簡陋粗糙,倒像那些老派行為藝術家。”
“走私船的樣式我認識,幾個世紀前常見的三桅全帆裝船,這種船體積不大,各種風向下都有很好的行進速度,只是需要較多人手控制帆索,是貨運中常見的船型。”
“......十七世紀?還是十八世紀?如果我沒記錯,望遠鏡是十七世紀初的產物,當然猜測的立足點是我還在原本的星球上,如果我進入其他時空或者平行宇宙,經驗和見識會妨礙我推出正確答案。”
“呼——體力到達極限,我該吃點東西休息了。”
比爾揉揉眼皮,腦袋開始陣陣作痛,無法繼續思考。
“等明天吧,我可以帶著羅盤和望遠鏡登上最近的山,看看這里是荒島還是大陸一角,如果有城鎮,還可以搞清楚自己進入哪個年代。”
“希望一切都是夢境。”
比爾終于用匕首捅開被貨物壓扁的三文魚罐頭,沒等流油的魚肉罐頭送進嘴里,他強撐著的眼皮已經抵擋不住困意,再也無法睜開。
他太累了,癱在甲板上,只有抗寒的皮衣蓋在身上,甘醇的朗姆酒讓他暫時忘記痛苦與恐懼,帶給迷失的男人久違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