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君鈴閉著眼把匣子遞給蘇瑾竹，“都燒了吧。”

蘇瑾竹反復確認:“全部！你不后悔？”

“我……等下。”君鈴拿回最上面一封，“這封留著，其他的燒了吧。”那是執鋒送來的最后一封信——大局已定，不日尋你。

多少期待多少盼望，她終究是舍不得。

君鈴入京第一天，被封為“命定公主”，第三天，就連人帶嫁妝一起，被塞到了皋國使團里。

各種規矩章程能減就減，林簡真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這門送走君鈴，連送親的使者都沒安排。

“什么‘命定公主’，分明就是嘲諷你命中注定得和親。”云寄書一邊清點行囊一邊氣鼓鼓地說。

君鈴連續好幾天睡不好，氣息有些浮，淡淡地說：“虛名而已，不必計較。”

“總有一天，我要讓林簡知道，什么叫‘命定’，”蘇瑾竹陰森森地說，“什么叫爬得越高，摔得越慘！”

正說著，有人扣門，溫文爾雅的男中音傳進來：“在下是迎親的使臣，求見命定公主。”

“誰？”蘇瑾竹立刻跳起來，隨手攏了一把頭發就要去開門，手卻在門前僵住，想到自己滿臉疤痕的樣子，她掩面對寄玉說，“我不行，你來。”說完躲在簾子后不肯冒頭。

“瑾竹姐姐怎么了？”寄玉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地照做。

打開門的一瞬間，君鈴放下手頭的物件，驚奇道：“宸若？”

宸若也錯愕了一下：“君鈴……你就是那個，額，命定公主？”

“你是迎親使臣？好巧，好久不見，來，快坐。”君鈴突然覺得“命定公主”這個稱號分外羞恥，又想起自己要嫁給他父親，苦笑道，“今后你要叫我一聲母妃了吧。”

宸若很是開心，連連擺手說：“父皇一把年紀了，要什么妃子。你放心，若不嫌棄，到了皋國我定能勸說父王把你賜給我。”

……

和親對象原來是可以換的么？

君鈴想到簡單到可以稱之為簡陋的和親儀式，完全就是單方面的送人，與兒戲有何差別？

可她卻要為這個兒戲搭上一輩子。君鈴悲從心來，輕笑說：“不給你添麻煩就好。”

不是他，嫁給誰又有什么分別？

窗簾后的蘇瑾竹突然動了一下，但是宸若并沒有注意到，柔聲說：“不麻煩。明日啟程，我是來告訴你大體路線的。路上苦寒，你可要多做準備。”

饒是多做準備，君鈴也沒想到身體這么不爭氣，剛到霜國邊境就蠱毒失衡，渾身發冷。特別是晚上，邊塞的驛站簡陋，君鈴臉頰上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幾乎沒了生氣。

宸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將自己的鹿裘給她。

“讓他不必掛念，適應適應就好了。”君鈴把自己縮在棉被里瑟瑟發抖，從牙縫里擠出話來，讓寄玉代她謝過宸若。

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凍到半夜，君鈴恍然感覺四周暖和了許多，緩緩睡去。

難得睡得踏實，君鈴聽見外面有兵器出鞘的金屬摩擦聲，瞬間驚醒：“怎么了？”

寄玉嚅喏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剛剛我進來，發現主子房間里多了個人。他叫我別出聲，我……我就跑出叫人了。”

哈？君鈴剛要起來，驚覺被子上多蓋了一件狐白裘，懷里不知什么時候冒出了個小巧的手爐：“這些……是宸若的？”

“他哪有那么大方富有，當然是你老情人才舍得給你。”云寄書捧著冒熱氣的湯藥進來，看起來格外歡樂，悠哉悠哉地說，“清早起來先吃藥，吃完藥去看熱鬧。”

“什么老情人？”君鈴一把接過湯藥喝掉，大冷的天，湯藥早就不燙了。

“執鋒唄，還能是誰。”云寄書打趣地說，“人家啊，可是騎馬跑了三天三夜，從羌古部西邊專門來看你。結果一不小心被寄玉發現，還給告發了，真慘。”

寄玉連忙澄清：“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主子的朋友。”

如同水滴落入湖面，君鈴本已平靜的心又被攪成一團亂麻：“我去看看。”她剛起身就被云寄書按回去。

“急什么急，他倆又不是不認識，剛剛為了不驚擾到你，移步到宸若房間去了。”云寄書掏出棉花包似的衣服說，“這可是寄玉連夜趕出來的，你快穿上，別不領情啊。”

常年生活在南郡的她們沒想到會這么冷，各自帶的厚衣服都不多，要做這樣一件厚衣服至少要拆掉兩三件外套。

君鈴心里一暖：“那你們呢？”

“我們仨身體多好，一人拆一件衣服凍不死。”云寄書用手肘懟了懟寄玉，“說點什么啊，縫了一晚上也不讓她夸夸你。”

寄玉低頭，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十指絞在一起：“主子暖和就行。”

“嘖，害羞了，我就不該指望你說出什么邀功的話來。”云寄書恨鐵不成鋼地說，“君鈴，等你有了月錢一定要給我們添衣裳。”

寄玉立刻拉住云寄書的袖子，小聲制止她：“異國他鄉的，你別給主子壓力。”

云寄書噗嗤一笑，逗弄孩子似的說：“是是是，你家主子什么時候虧待過你，瞧你急的。”

談笑間君鈴已經把厚衣服穿好，快步跑向宸若的房間。侍衛認識君鈴，也沒攔她。

只聽見里面碎了一個杯子，執鋒怒喝道：“求到的人是君鈴就自己娶，不是君鈴就塞給你父皇。宸若，我是該說你們父子倆關系真好呢，還是該夸你聰明呢！”

宸若不溫不火地回答：“和親是涉及到兩國邦交的大事，你不要想太多。”

“好，兩國邦交。如果她有事，我就要對羌古部和皋國的關系想太多！”執鋒奪門而出，差點和君鈴裝個滿懷。

君鈴慌張地退后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執鋒，她想通執鋒拉開距離，可身體不聽使喚，而且舌頭打結，語無倫次：“好久不見，你什么時候開始留胡子了，額不，我的意思是衣服挺好看，嗯，就是亂了點兒。”話還沒說完，她被執鋒緊緊摟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