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了桃君,蕭風就沒什么興致了,懶洋洋看著窗外發(fā)呆。
李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詢問。
兩個漢子顯然比桃君好問得多,只是說那晚桃君姑娘身體不太好,小桃姑娘不放心,來看過,當時下起了大雪,天氣冷得很,小桃姑娘熱心替我們哥倆溫了壺熱酒,說是暖暖身子,不過他們絕對沒喝,之后也沒聽到什么動靜。
李云尷尬而不失得體微笑,“無妨,無妨。”
他順便又問了一嘴,“小桃姑娘時常這么熱心腸?”
張千反應很快,連忙解釋,“小桃這姑娘就是這么熱心,人可好了,院里的人都挺喜歡她的,絕對不可能殺人。”
李云這下又尷尬了,連忙說兩句客套話,為二人寬了寬心,又轉(zhuǎn)頭看向了最后一人。
說實話,李云挺不喜歡這家伙的,一副天下人都不在他眼中的狂傲模樣,實在想讓人揍他。
不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李云咳嗽了聲,“敢問……”
他還沒說完,呂年忽然冷冷一笑,打斷道:“那日傍晚就下起了大雪,我便一直躲在閣樓頂蓬上躲雪。”
李云恍然,原來閣樓頂上那類似鴿房的小房子是這個目的啊。
只聽那人繼續(xù)道:“當日,自劉金進入閣樓到半夜丑時,閣樓內(nèi)除了幾聲竊竊私語外,安靜得很。子時那段時間,閣樓內(nèi)有過輕微的呻吟聲和喘息聲。”
“那你怎么沒有進去看看?這不是很反常嗎?”聽到這里,李云忍不住打斷道。
“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呂年淡淡掃了李云一眼,冷漠道,“誰知道他們在干什么,若是他們正在行男女之事,我當如何?”
李云一時有些尷尬,繼而轉(zhuǎn)頭看向那兩個青衣大漢,“你們在命案那天可曾聽到過呻吟之類的奇怪動靜?”
兩人臉色茫然。
蕭風不知什么時候收回視線,扯了扯李云的衣袖,“不要糾結(jié)這里。”
李云點點頭,轉(zhuǎn)頭又看向呂年,“然后呢?”
呂年面無表情,“大約丑時過半,苑內(nèi)曾闖進來個江湖人,我便追了出去,所以之后之事也不太清楚。回來時便恰好聽到桃君姑娘的呼叫,便匆匆追了進來。進來時也只看到窗口似乎有黑影一閃而過,至于是不是桃君姑娘口中的無頭鬼,我不敢確定。”
“那個江湖人呢?”李云又插口問道。
“沒追上,跟丟了。”呂年語氣平靜,即使是在說自己的失誤也沒流露出什么不妥或懊惱的神色。
“有沒有去追?”李云奇怪道。
“那黑影速度太快,一到窗口便看不到人了。”
“連蛛絲馬跡也沒有留下?”
“沒有。”
“這么厲害啊。”李云摸摸下巴,又扯了扯蕭風,“賢弟你說是不是真有個無頭鬼?”
“不知道。”蕭風渾不在意打了個哈欠。
李云神色似哭似笑,很是無奈,“我問完了,那現(xiàn)在干什么?”
“那就走吧。”蕭風站起身來,一下子精神抖擻。
“可是,”李云更加無奈,悄聲道,“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蕭風有點奇怪看他,“很簡單啊,有一段時間,誰也無法確定是否有人進入過閣樓,還有一小段時間,也沒人知道閣樓內(nèi)的情況,或者確定閣樓中是否有人出來了,就這么簡單啊。”
“哈?”李云一臉茫然。
蕭風拍拍李云肩膀,“回去慢慢想,現(xiàn)在陪我到處看看吧。”
他微笑看了眼老鴇。
老鴇立即會意,招呼著幾人離開。
臨走時,蕭風忽然漫不經(jīng)心問,“對了,桃君姑娘,在下早年也曾碰上過一個名為鶴聽洪的兄臺,頗有交情,晚些時候想去拜訪一二,看看是否是熟人,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住處?”
桃君有些歉然,“鶴郎是負笈游學至此,并無固定住處,小女子不知。”
蕭風不在意微笑,“無妨。”
目送幾人下樓,蕭風長長伸了個懶腰,也未等李云發(fā)問,便張口說了句讓李云很是無語的話來,“你父親真倒霉,你最近小心點。”
“啥個意思?”李云一頭霧水,滿臉無奈。
蕭風笑了笑,轉(zhuǎn)身往三樓樓梯口而去,“這案子跟亂七八糟的人有點關(guān)系,牽扯進來有點麻煩。”
江湖與朝堂本就是互不往來卻又相互影響的一對矛盾體。
世俗界中,帝國有三個,朝堂便有三個。
三足鼎立,分庭抗禮。
江湖,世俗界中僅有一個,它是三個分庭抗禮的勢力中無明確歸屬者的集合體:來自三大帝國,卻又不愿于三大帝國中墨守成規(guī)。
所以江湖如田間草,不一定能成大氣候,卻隨處可見,且野火燒不盡,春風吹有生。所以,三大帝國奈何不了江湖。
帝國更像是一棵巨樹,底蘊豐厚,任憑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所以,江湖更奈何不了帝國。
但江湖之人可同仇敵愾,有英雄熱血,喜仗劍而歌,恣意灑脫。而朝堂雖人才濟濟,卻多善陰謀算計,市儈小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難以做到戮力同心。
況且,江湖無國界,天下之大隨處可去的。
可朝堂有界,一國掌管一國,一郡治理一郡,涇渭分明。
所以江湖事多江湖了,帝國大多不予理睬。凡涉及江湖之事很麻煩。
這也是蕭風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原因之一。本以為只是尋常案子,不曾想桃苑居竟硬要插上一腳,還膽子不小得向自己示威,真當他是被嚇大的?
你既要試探,試探便是,我奉陪到底。
李云聽到亂七八糟,眼神先是亮了亮,隨即便似想到了什么,立即苦了臉。
他雖未正式行走過江湖,卻也不是傻子,有些事自然想得清楚,連忙追上蕭風,“那我父親豈不是被罰定了?”
蕭風懶洋洋掃他一眼,“誰說的?我既決定插手,你父親還會受責罰,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李云立即眼神大亮,眨巴眨巴眼。
蕭風想也不想回絕,“本來是你找我的,我該讓你跟著,不過如今你插手實在麻煩。”
“什么叫實在麻煩,你是在說我拖后腿嗎?”李云一下子炸毛。
“我在江湖,你卻不在,”蕭風突然回過身來,差點讓李云剎不住腳,與蕭風撞個滿懷,“當然很麻煩了。”
李云還想再說什么,突地反應過來,瞪大了雙眼,“你......你你你是江湖中人,你不是宗門中人嗎?”
蕭風的氣質(zhì)跟李云心目中的江湖中人完全不同。
江湖,不該是豪放的,豁達的,卻又充斥著腥風血雨,熱血豪情的嗎?
不該是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吵嚷著義結(jié)金蘭,最最推崇英雄氣概的嗎?
不該是江湖浪子一聲吼,兄弟義氣沖天斗的嗎?
再看蕭風,一副溫潤貴公子模樣,這哪是在闖蕩江湖,分明是在游山玩水呀?
蕭風奇怪瞅了眼比見了天塌下來還要驚訝的李云,語氣帶了分調(diào)侃道:“怎么?跟我走了這么多次江湖,自己還不知道?”
李云漲紅了臉,只恨地上沒多出個裂縫來,好讓他鉆進去,以后打死也不出來。
他憋了半天,似乎仍一點也不相信。
“當真?”他試探性問道。
蕭風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你能再帶我走一遍嘛?”李云突然可憐兮兮道。
蕭風臉色一黑,隨即輕吐二字,“做夢!”
李云訕訕咧了咧嘴,繼續(xù)道:“那我自己去重溫一遍?”
蕭風白了他一眼,“你若死了,我可不給你收尸。”
“別啊,”李云立即去拉蕭風,“賢弟要不再考慮考慮?就一下,考慮一下。”
“走了。”蕭風不理會他,徑自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