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仰起頭，她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漬，抽泣了兩聲，回答道：“大人這話好沒道理，姑娘與李公子之間的感情再好，她也沒有跟我告知李公子為人品行的必要。”

衛(wèi)白楊冷笑一聲，這女子并不似外表看起來那般柔弱。

“你認(rèn)為李修寒是個什么樣的人？本官是說，你認(rèn)為。”衛(wèi)白楊又將這個問題拋了出來。

翠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是從他與姑娘交往的這段時間看，人是好人，只是性子太過軟弱了些。”

“軟弱？何以見得？”衛(wèi)白楊繼續(xù)追問。

翠枝深知自己不該多說，便搖搖頭，“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感覺而已。”

“你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定然是從他平日里做事說話中知曉判斷的，不防說說他與水仙姑娘是如何相識相處的。”

衛(wèi)白楊又接著道：“本官得到的消息越多，便越能更快的查明真相。”

翠枝心道這個衛(wèi)白楊不好對付，看來不說個一二，他是不會罷休的。

“姑娘與李公子相識是在去年夏天，我陪姑娘去綠竹林散心，正巧遇上了一場陣雨，便去向附近的亭子躲雨，李公子那時也在那亭子里躲雨。”

李修寒本就長得溫潤如玉，再加上文質(zhì)彬彬的氣質(zhì)，縱然水仙姑娘閱人無數(shù)，也對他不禁有了幾分好感。

那場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三人在亭子里自然會交談一二。

自幼飽讀詩書的李修寒談吐不凡，更是當(dāng)場賦詩一首，讓水仙姑娘對他的才氣也有了幾分欽佩。

“后來他們便開始書信往來，感情也漸漸濃厚。”翠枝說道。

“這書信可是由你來回傳遞的？”衛(wèi)白楊問道。

翠枝搖搖頭，正欲開口否認(rèn)，一個聲音傳來，“是我。”

眾人這才意識到陳四還在這停尸房內(nèi)，他跟著衙門的人一路進來，就一直在靠墻角的地方蹲坐著。

“他們書信往來的頻率多嗎？”衛(wèi)白楊問。

陳四雙臂環(huán)抱著膝蓋，他的頭依舊低著，聲音卻清晰可聞：“開始是四五天一次，后來漸漸多了，一般是兩天一次。”

“只是……”

陳四頓了頓，他的聲音里帶著顫抖。

現(xiàn)場沒有人催促他，大家都安靜的等著陳四繼續(xù)說下去。

過了一會兒，陳四的情緒似乎是穩(wěn)定了一些，他繼續(xù)道：“大概是從去年年底，約十二月份開始，水仙與李修寒之間就甚少有書信往來了，只是偶爾李修寒會來大雜院托我給水仙送信去。”

說著陳四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了，他雙手掩面，“那時我就該意識到事情不對，我竟然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意識到，我……”

他已經(jīng)泣不成聲。

路小滿心里抽得一疼，他從見到水仙尸體那一刻到此時，一定在內(nèi)心責(zé)怪過自己無數(shù)次。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怪你，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陳四突然抱住了路小滿的雙腿，他的身體在顫抖，“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路小滿知道，他在盡力壓制自己的情緒，但是他愈想克制，便哽咽的愈厲害。

“你可知水仙姑娘為何與李修寒不再書信往來？”衛(wèi)白楊問道。

翠枝搖了搖頭，“此時民女不知。”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衛(wèi)白楊蹙眉。

翠枝仍舊是搖頭，“我們姑娘是什么人，她早就看透了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是可靠的，那李公子定然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們姑娘的事情，再或者……”

她咽了咽口水，“再或者姑娘發(fā)現(xiàn)她不那么喜歡李公子，另有心上人也未可知。”

“這是什么話？”路小滿不滿道，她雖然與水仙姑娘沒見過幾次，但是直覺告訴她，水仙姑娘不是這么一個朝三暮四的人。

風(fēng)塵女子多仗義，縱然要在這風(fēng)月場所強顏歡笑，卻也大都比普通人看待世事更加透徹，對人性純粹的期待更高。

翠枝嘴角向下一彎，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樣，“并非我要詆毀姑娘，我家姑娘是什么樣的人我怎會不知，她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也絕不會看上一個平庸無祿之輩，定然是李公子教她失望了。”

“那水仙姑娘為何要在上元之夜約會李公子？”路小滿問道。

她是親眼看著李修寒在翠枝的帶領(lǐng)下進入飄香院的。

翠枝漠然片刻才低頭道：“姑娘說是有話要與李公子當(dāng)面談，所以民女才去請了李公子來。”

路小滿想起仵作所說，李修寒是脫陽體虛之癥狀，于是問道：“依你之言，自從水仙姑娘與李公子甚少書信往來之后，他們便沒有見面了？”

翠枝的反應(yīng)卻出乎路小滿的意料，她搖了搖頭，“見面倒是時常有的，我并不知姑娘與李公子到后來沒有書信往來了，姑娘有時候與李公子見面并不帶民女，所以也并不是事事都明了。”

路小滿便沒有再多問，她一時也看不出這個丫頭有什么問題，想要了解更多恐怕也問不出什么來了。

衛(wèi)白楊讓慕容飛宇將翠枝帶了下去，他看了一眼陳四，想到他剛才那樣擁著路小滿，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絲不滿，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他的語氣還是依舊溫和，“陳四，你便回去罷，本案一旦有了線索，本官會著人去告知你的。”

陳四卻搖搖頭，“我不走。”

衛(wèi)白楊看了一眼路小滿，對方瞬間明白他目光里的含義，于是開口道：“你還是回去吧，免得大雜院的孩子們擔(dān)心，衙門里一有進展我立刻通知你。”

“我不走。”陳四很堅決，“我要陪著水仙，我不能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里，不能讓她跟令她傷心的人躺在一塊。”

路小滿的目光看向衛(wèi)白楊，她語氣帶著祈求：“大人，要不然……”

衛(wèi)白楊內(nèi)心有些猶豫，不是不可以讓陳四留在這里，只是還得一個衙門內(nèi)部的人一同陪著，否則尸體出了問題，或者陳四有任何異常舉動，這個案子便更加難辦了。

見衛(wèi)白楊在猶豫，路小滿輕聲道：“如若大人不放心的話，就讓我留下來陪著陳四。”

“不可！”

“不行！”

“不用！”

三個男人同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