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五連陰。

昨天，段宇航從舅舅那借了一百萬，逢低入場，買了五十多萬，直覺告訴他，這幾天肯定有一波行情。形勢好的話，他要繼續加倉。

今天凌晨，央行突然降準，中外貿易談判也有進展，兩個好消息一刺激，上午九點半開盤后，經歷了好幾個跌停的地產股與一直半死不活的新能源股的K線一路上揚。

段宇航瞅準時機，又買了四十多萬，全倉入場的他有些緊張又很興奮，雙眼盯著屏幕，K線一路飆升的曲線仿若被風吹揚的紅絲巾，在遠遠的背景里飄著，他愛極了這流溢著希望的鮮紅色。

十一點半的時候，地產股已經漲停，他撤回了五十多萬的一半，另一半留待后市行情明朗后再說。

這時，手機響了，是于小果。

五百萬還給她之后，他決心不再找她。看到她，他總會想起自己的房子與彭芊芊。房子已經閃電處理。簽了離婚協議后，彭芊芊也已閃電消失。電話過去，始終無人接聽。

生活過成這個慘樣子，他見誰都自卑，尤其于小果。可她偏偏要來找他。

他下樓到云集咖啡。

人很多，股市的暴漲催化了白領們的熱情，邊喝咖啡邊聊，咖啡廳里的聲音比平時明顯高了不少。

于小果坐在上次的座位上，一頭秀發自然地披到了肩上，青灰羊毛絨大衣襯得皮膚很白，傳神的雙眼秋水般明凈。見到他，她站了起來，笑容很暖，聲音更暖：“宇航來啦，來，請坐。”

他嗅出了不自然，有些忐忑：她是不是聽說了什么？尷尬地笑了笑，寒暄了兩句后，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他的目光掃到靠窗放著的于小果的手套上，淺灰色的羊皮手套在隔窗的陽光里隱隱地泛著皮質特有的光澤，手套前面的皮包淺灰夾墨綠格紋，與她的衣服很搭。顯然，離開了古塔中學的于小果低調得高端。

默默地喝了兩口咖啡后，于小果的手臂伸到段宇航面前，纖長白皙的左手中指上，鉆戒閃閃發光。段宇航納悶地看著她的手：她想干什么？

于小果玉手一張，留下一個信封后，收回了手臂：“宇航，這錢你收著。”

段宇航不解地打開信封，抽出了一張支票，3500000赫然入目。

段宇航觸電一般地縮回了手：“不，于老師，這不行。”

“這是你的錢，你必須收回去。股市有風險，你為我炒股，我理應承擔風險，七百萬本就是你為我炒股賺的，即使全虧了，我也沒有意見，在股市連續低迷的情況下，你還能保住一百五十多萬，絕對了不起了，我很感激。短短幾個月，八百萬本錢就賺了一百五十萬，絕對奇跡了。宇航，你把這三百五十萬拿回去，重新買套房子，找到彭芊芊，主動跟她認錯，讓她回家。我希望你過得幸福。”于小果的聲音很溫柔，她想起了學生時代的段宇航，歉疚而感動，眼圈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眼窩里濕濕的。

段宇航思緒狂飛，一個個鏡頭在腦海里閃現：彭芊芊與他的爭吵，賣房子時對買主的連連退讓，拿到房款時的欣喜若狂……，他所做的一切都為了兩個字：信用。他在乎錢在乎房子更在乎彭芊芊，可沒了信用，于老師會怎么看他？他最在乎的就是于小果對自己的印象。不知為什么，為了給她留下好感，他愿意不惜一切！

段宇航把信封推了過來：“于老師，我必須遵守承諾，你幫我時沒有計較，我還錢時也不能食言。芊芊離開我是因為不愛了，如果愛，一套房子不會成為借口。至于房子，我還年輕，只要努力，什么樣的房子買不回來？你正創業，這筆資金可以救急，別推了，你收回去，它是你的。”

于小果臉漲得通紅，來之前她就知道說服他很難，無奈之下，她故意把話說到了絕處：“如果你還認我這個老師，你就收下。如果不認，好，錢我收下，我們的師生情也到此為止。”

段宇航的心臟暴跳了一下，熱血全都涌到了頭部，陽光下的臉龐沁出了一層細汗：“于老師，人家都是逼債，你卻逼人收錢？”

于小果趁勝追擊：“你的錢屬于你自己。你看，我已經開開心心地笑納了一百五十萬，對不對？”

段宇航有些崩潰：“于老師，你在逼我不講信用。”

于小果安慰地笑道：“跟信用無關，這是講理。段宇航，你不會希望老師做一個眼里只有錢的無理之人吧?”

段宇航一時無語。

k線飄紅，咖啡廳的笑聲明顯多了，有一張桌上的青年控制不了喜悅，聲音蓋過了所有人：

“不知這波行情能挺多久？”

“能連陰必能連陽吧？”

……

于小果聽著，笑容燦爛了起來：“宇航，好好操作，前路光明啊！”

段宇航不好意思地笑道：“股市有風險，入市需謹慎。”

于小果笑出了聲：“機會是有的，年輕人，加油！”

說完，兩個人同時笑出了聲，惹得咖啡廳里的人紛紛側目。

***

彭芊芊憋了一肚子的氣，敲開譚小容的家門時，她還穿著睡衣，腮紅涂了一半，一邊臉紅一邊臉白，看起來有些滑稽。

鄧啟凡不在。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個。

他倆結婚沒多久，鄧媽媽就長住女兒家了，他倆一周去看望兩次，后來，姐姐怕麻煩，讓他倆兩周去看一次。譚小容感覺到了老太太的不滿，每次去，都大包小包地帶好多禮物，把姐姐家一百二十多平的房子塞滿了。姐姐只好求他們別帶禮物，老太太中風躺在床上，需要的不是禮物，是照顧。

背地里，姐姐不止一次念叨于小果的好：“小果實誠，她在的時候，媽媽被照顧得多好！說實話，我們家虧待她了。”

一心向著譚小容的鄧啟凡很不以為然，姐姐光知道于小果照顧母親，卻不知道譚小容給自己帶來的舒暢與幸福。于小果做的事保姆也可以做，譚小容做的卻沒有人能夠取代。

從此，他倆很少再去姐姐家，連禮物也很少帶了。

鄧啟凡跟譚小容商量：等她把酒吧運營好之后，他們就把母親接回來。

譚小容一口就答應了。

招呼彭芊芊進來后，譚小容一邊對著鏡子撲另半邊臉的腮紅，一邊問：“就這樣離了？”

彭芊芊把兩只行李箱拖進屋后，無奈地說：“家里什么都沒有了，不這樣又能怎樣？”

譚小容滿意地打量幾下腮紅后，放下鏡子，笑道：“真有出息，敗在了一個離過婚的女人手下。”

彭芊芊急紅了臉：“表姐胡說什么，于小果有男朋友了，華唐老總周蔻遠。”

譚小容笑得法令紋都出來了：“她有男朋友跟段宇航愛她有關系嗎?段宇航寧愿與你離婚也要賣房子把炒股的大窟窿補上還給她，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彭芊芊愣了會，呆呆地問：“表姐，怎么辦？”

“跟段宇航要錢啊！房子不賣就是婚前財產，房子在你們婚期內賣了，這筆錢就該是婚內財產，他就該分你一半。”

“合法嗎？”

“先不管合不合法。先讓段宇航鬧心一下再說。”

“可他沒錢啊！”

“錢不是給了于小果嗎？讓他跟于小果要，不行的話，你親自找于小果。當年她能要你姐夫八百萬，你就能跟她要這筆錢。”

……

彭芊芊深深地松了一口氣，不虧是自己的偶像，表姐永遠都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