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芊芊的長大衣很快就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高高的馬尾辮在攢動的人群中浮現了幾下后，消失了。

于小果傻傻地盯著她消失的地方，定格成了雕塑。

周蔻遠抓緊她的手，安慰道：“錯的不是你！”

于小果喃喃自語：“是我。我害得宇航沒了家。”

周蔻遠的雙眸黑得深邃：“那天他找你時，我提醒過，可惜他沒聽進去。股海兇險，稍有不慎就會損失慘重，股神也不能百戰百勝啊。”

于小果把肉串扔到垃圾桶，從包里取出一袋面巾，遞兩張給周蔻遠之后，邊擦油乎乎的臉，邊拿起手袋：“遠哥，我要去找他。”

周蔻遠匆匆擦了擦，跟著她離開了大排檔。

夜風襲來，冷無孔不入，襲遍了全身。街上霓虹閃爍，燈火璀璨，一排排綠樹披掛著五彩的小燈，造型奇特，默默地陪襯著這個繁華的都市。

拔了一遍又一遍，段宇航的手機始終不通，于小果垂下了手，臉上寫滿了歉疚，段宇航疲倦的臉龐與她實習時見到的朝氣蓬勃的臉在眼前交互切換，自責與悔恨浪花一般拍打著她的良知，螞蚊一般噬咬著她的心口，她咬著唇，眸子里全是無措。

周蔻遠摟住了她的肩：“等會再打，也許他忙著呢！”

于小果緊緊抓住他的手：“會不會出事？房沒了，芊芊又走了，他會不會想不開？”

周蔻遠的目光罩住她蒼白的小臉，雙眸里流動著關愛：“你不了解證券從業人員，動輒數千萬數億的資金在手中流動，操作時的每一刻都驚心動魄，沒有過硬的心理素質根本做不下去。一夜暴富與一夜返貧的現象更是司空見慣。別小瞧段宇航，他肯定比你想象的堅強。”

他的話穩住了她胡思亂想的思緒，低下頭，周蔻遠的大腳旁，自己的一雙腳小得出奇，腳大格局大，說的就是他吧。她抓在他手心里的手有些暖了，身體也在回溫。

抬起手，她繼續拔打段宇航的號碼，鈴聲響到最后一個節奏時，電話終于通了，段宇航的聲音有些含糊：“喂！”

“宇航，我一直在找你。”

“于老師有事嗎？喝多了，剛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喝醉了？于小果緊張得心臟收縮：“有事。你在哪？”

段宇航的聲音依然含糊：“于老師，我在舅舅家，今天他請客吃飯，我有點醉了，明天再說，好嗎？”

舅舅家？葛崢嶸嗎嗎？于小果稍稍安了心，葛總在，肯定不會有問題了：“好，明天我去鉑睿找你！”

段宇航的聲音依然含糊不清：“于老師，不，不用麻煩了，有事電話或者我找、找你吧！最近你、你也很忙，別耽誤了正事。”

于小果很堅持：“沒關系，這點時間還是有的。那就這樣定了，明天中午我找你。”

放下電話，于小果松了口氣，人醉了，沒出事，還好。她問周蔻遠：“把五百萬全退給段宇航，你說行嗎?”

“不好。全給的話，他肯定不接受。三百五十萬吧！他可以跟買家協商收回房子或者用這筆錢做首付，重買一套。總之，不能全給。”

“好的！我明天就把這事處理了。”

“這樣一來，教育新視界的錢就不夠了吧？”

“沒問題。可以貸款。”于小果已經認真考慮過此事。

“要是銀行不肯貸呢？”

“沒關系，總有辦法的。”她想起哥哥岑明光，心底踏踏實實的。

周蔻遠更緊地摟住了她，順手撥開她被風吹亂的黑發，雙目深情地凝視著她，瞳仁在眸子里閃閃地亮著：“果果，別貸款了，手續繁瑣，利息也不低，我幫你填上這筆款。”

于小果立刻回了一個“不用”。她不習慣麻煩人，更何況他是她愛到骨子里的人？

錢是個好東西，可以買心儀的物件可以帶來安全感還可以把一個人裝扮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可錢也是一把劍，斬得斷親情削得斷愛情還可以過濾出一個人藏在骨子里的丑陋。

她不想與他之間扯上金錢。并不是她高尚，而是因為她珍惜。她珍惜與他的愛情，珍惜自己的形象更珍惜自己的尊嚴。她不想告訴他岑明光跟自己的關系也是因為此。

第一次深深地愛一個人，她希望這份愛可以遺世獨立，純潔而神圣。

周蔻遠有些失落，他真的想幫她，而且把這當成了自己的責任。

從小時侯開始，他就了解她的家境。他家阿姨不止一次叮囑蔻茗別跟她交往太多，說窮人總帶著重重的貪念，說不定哪天就跟她借錢不還。然而，她從沒借過錢，雖然常去他家玩，常吃他家的零食，但她也常給蔻茗帶禮物，有時是她媽做的小點心，有時是她媽縫的布拖鞋、繡花套袖、漂亮的護衣，還有各種頭花……，兩個小丫頭的友誼不計較不虧欠，真摯得令人嫉妒。

他的眸子閃動了一下：“把我當外人？”

她燦然一笑，美如幽然綻放的蘭花：“還沒到需你出手的時候。”

“什么時候需我出手？”他很好奇。

“山窮水盡的時候。”她睫羽輕顫，夜色中的雙眸亮晶晶的。

他忍不住低頭，輕輕吻住了她漂亮的雙眼，他怎么可能允許她山窮水盡？

時間不早了，周蔻遠打開錢包看手機時，手碰到了一張名片，金嫚嫚的。他問她：“去吃點什么，好嗎？”他把金嫚嫚的名片在她眼前晃了晃。

于小果開心笑了：“好呀，好久沒去了。”

與白天相比，大眼萌妹里的客流量稍有遜色，不過，依然人來人往。

金嫚嫚親自為他倆服務，不一會，就端來了一份黃金酥、一份泡芙甜甜和兩杯溫熱的果汁。她圓圓的大眼睛笑得很迷人：“周總，于老師，你們先享用，等會，我再送兩份特色點心給你倆嘗嘗。”

周蔻遠笑著說：“金總你忙，不用管我們。”

金嫚嫚利索地撿起落在地上的一張面巾紙，客氣道：“不忙，你們在，我都不忙的。不過，很快就會很忙了。韓一非韓總要把大眼萌妹納入通銀餐飲系列，這幾天正和我商量升級大眼萌妹的事。”

于小果不解：“自己做老板不好嗎？”

金嫚嫚無奈地笑了笑，在旁邊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于老師，通銀把周邊的店鋪全盤下了，他們要在老道口打造一個餐飲帝國。”

于小果想起了譚小容：“對面的花樣年華呢？也被收編了？”

金嫚嫚面露羨慕：“沒有。譚總自己也在升級換代呢。她趕在通銀之前行動了，現在正忙著裝璜呢！據說，花樣年華將改頭換面，變成名叫’一九八八’的酒吧。”

于小果若有所思地隔著落地窗的玻璃朝對面看去，暗色的燈光里，花樣年華的四周擋起了高高的綠色圍墻，譚小容的野心正在那里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