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答，至于可信程度由我來決定。”鳳笙伸手示意梅砂坐下，臉上一派風輕云淡。

“那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梅砂在心里嘆了口氣。

“按照你所說的，我們是什么時候認識的。”鳳笙問出了他的第一個疑惑之處。

“明崇禎十五年，農歷正月十三，西巷口轉角處的雅齋。”梅砂不假思索的回答。干凈利落的讓人以為她是事先打好了草稿。

“你知道我什么？”鳳笙對于梅砂的回答并沒有太大反應，無論是真是假，他都不意外。

“你指什么？”梅砂眼角彎成一個上挑的弧度，黝黑的眼瞳中似有絲絲笑意流動。

“說重點。”梅砂眼里似有似無的笑意讓鳳笙感到些許熟悉，卻也帶給他少有的別扭之感。

“唔……我想想，你的字，是古意。三十年就會失去記憶，就像輪回一樣，并且，可能也不是真正的人吧。但也不是像我這樣的‘異類’。”

鳳笙緘默的看了梅砂一眼，突然不想再問下去了，恐怕梅砂比他更了解他自己吧。這樣的認知一瞬間竟然讓鳳笙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么？還要問什么？”梅砂微仰著頭看著鳳笙，眼里閃著莫名的光，有些期待他還會問出些什么問題。

久違的興奮感在心中涌動，隨著鳳笙的問話，兩個人的過去開始一點一滴的在腦海里浮動，腦海里那道被她刻意加固的堤壩，也開始出現了細小的裂縫，如同被洪水沖垮一般，所有關于鳳笙的記憶畫面爭相在眼前掠過。

“算了。”

記憶戛然而止，洪水也急速回流，重新被那道堤壩牢牢的攔住。

失落感在梅砂心里緩緩的暈開，那絲興奮也消失殆盡，她所珍藏的、喜愛的、屬于他們兩個人的記憶，原來早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鳳笙敏銳的感覺到梅砂情緒的變化，她的眼神也暗淡了許多。

“我信你。去了昆侖后，我說不定會想起你。在這之前，合作愉快。”鳳笙緩緩的張開了手掌。

梅砂臉上重新浮現出笑容，輕輕握住了那只修長的、白皙的手，久違的涼意從指尖傳來，一直滲透到心底。

“合作愉快。”

“哦對了，我那時的名字，叫段秋白。”梅砂頓住即將踏出門的腳步，回頭朝著鳳笙道，然后她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頭也不回的走了。

梅砂從鳳笙處離開后并沒有馬上回去，而是轉而去了一處酒肆，想著打上一壺好酒給蘇措帶回去。而她并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不遠處正有一個渾身漆黑的人影在無聲的看著她，黑色玉石雕刻的面具覆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喂！你又在我這里發什么瘋？”蘇措抓狂的扯著小榮的手臂，小榮像八爪魚一樣雙手死死抱著他的小腿，力氣之大，令人乍舌。

“小老板別走嘛……”小榮臉上帶著猥瑣十足的笑容，鼻子眼睛都要扭到一塊去了。

“你喝完了酒，你來我這鬧……什么……”蘇措一邊扯著小榮，一遍哼哧哼哧的道。

紅花趴在門后，睜著大眼睛看著正“不可開交”的兩人，大有看好戲的架勢。

“喂！”蘇措驀的大叫了一聲，手用力的一甩，放棄了把小榮從腿上扒拉下來的想法，他只要手上一用力，小榮就跟丟了五百大洋一樣不遺余力的“慘叫”，在這么下去，只怕這鄰居街坊都要過來看熱鬧了。

“你到底要怎么樣？”蘇措決得還是采取“懷柔”政策比較好。

“老陳！老陳呢！”小榮無厘頭的大喊了一聲。聲音里還帶著些哭腔。

“你不是說他出去避風頭去了？”

“我昨天夢到，嗚……老陳被人殺了！”小榮像是提到了傷心事，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豆大的眼淚立馬從眼眶中涌出來。蘇措看著小榮毫無美感的哭相，才明白小榮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的毫不在意。僅僅憑著一紙書信就放下心來。

“那你先松開我，我陪你去找他？”蘇措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唔，好。”聞言小榮出奇的聽話，立刻把手松開了。

太好了

蘇措在心里小小的歡呼了一下

“你先去把臉洗一下？”蘇措又問

“嗯。”小榮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朝著放著水盆的鐵架子走去，紅花連忙往旁邊躲去，給小榮讓路。

小榮背對著蘇措站在架子前，一動不動。

“怎么了？”蘇措疑惑的問。

“蘇措你過來看？”小榮把手放在水盆的沿上，低下頭認真的看著什么東西。

“什么啊。”‘蘇措見小榮的樣子，也有些好奇，幾步就走到了小榮的身后。剛要伸頭看，只聽到小榮在耳邊“當！”的一聲，一盆涼水就將他從頭到尾潑了個精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當啦！上當啦！”

“小！榮！”蘇措死死的攥著拳頭，眉毛都擰成了“川”字，郁結已久的怒氣在心里無限的膨脹。

“我要打死你！”蘇措猛然伸出手將小榮推在了地上，還沒等小榮反應，蘇措就更用力的壓制住了小榮細瘦的胳膊，膝蓋壓著小榮的兩條腿，面目猙獰的朝著小榮揮舞起了拳頭。

“啊啊啊！小措冷靜啊！”紅花見狀忙大叫起來。

“哎哎哎！”梅砂手里提著一壺封好的酒，一進屋就看到如此場景不禁大驚失色，也連忙大叫著制止住了蘇措正要“施虐”的拳頭。

蘇措本來就沒想真的打下去，再說他這一拳頭真挨到小榮的臉上，毀容什么的都是小事。

“干嘛呢？！還不快下來？這么壓著女孩子像什么樣子？”梅砂連忙把酒放下去，匆匆的去拉已經懵了的小榮。

“你自己問她！”蘇措沒好氣的從地上站起來，抱著手臂狠狠的剮了小榮一眼。

“哇！！！！！”

小榮懵了半晌，終于反應過來，猛地抱住了梅砂的脖子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是小措不對，沒事了沒事了。”梅砂順著小榮的背來回撫摸，輕聲細語的安慰著，只當是蘇措欺負過頭了。

“老陳沒了！老陳沒了！”小榮一邊抽噎著，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

“我好擔心他……”

“我讓蘇措陪著你去找好不好？”梅砂這才明白，小榮哭不是因為蘇措，而是因為擔心陳透。

“嗯？”梅砂抬頭用目光征求著蘇措的意見。

“嗯。”蘇措此時氣也消了，半不情愿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