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半個月，思楠準時出現在琉璃閣，一天四個時辰地教導玖橙，這讓玖橙痛不欲生。拖著被折磨完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里，桌上放著扶蕊準備的晚膳，她卻半點都沒有食欲。

安牧宸的書房里，藍季樞看著安牧宸剛剛遞給他的折子，眉宇微微皺起。這折子是一個彈劾折，彈劾的對象是渝州州司阮易。

“這是朕這個月收到的第四個彈劾阮易的上書了。”安牧宸說的沒精打采。

藍季樞合上折子坐到一邊，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安牧宸特別著急，“九九！有話快說行不行！”

“嗯。”

“說啊！”

“急了？”

“十分！”

藍季樞放下茶杯，只說：“我去。”

“不行！”安牧宸想都沒想。

說起這個渝州其實離大漠很近，應該說婁國有一部分的大漠是在昭國國境的，這里就是渝州。藍季樞突然想起，大漠是玖橙的故鄉，大漠上的星星多如雨點，躺在沙漠戈壁上，天空離你很近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漫天的星星。

“九九！你有沒有聽朕說話啊！”

藍季樞回過神來，“嗯，聽著。”

“你要去了，沒有一兩年回不來，朕這里怎么辦？你不是還要送小玖回婁國的嗎？”

“不送了，我先行一步，等她到了婁國派人給我送個信，我便過去。”

安牧宸想了想，“說的也是，反正渝州離婁國近的很。但是你要出去一兩年，朕怎么辦？朕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萬玄不是回來了嗎？”

安牧宸翻了個白眼，“他那個臭小子能做什么？能有你一半朕就不抱怨了。”

藍季樞又說：“那就這樣決定了，請皇上早日下旨，臣先回去準備了。”

“啥時候去啊？”

“后天。”

“等等等等，”安牧宸連忙攔住他，“后天這么急做什么！”

“再不去，渝州的百姓怕是都要滅絕了。”

安牧宸低了低頭，吩咐說：“后天先進宮一趟。”

藍季樞沒有回答，只是看了安牧宸一眼便離開了。他就是這樣，從來都沒有過多的言語，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知道安牧宸為何讓他后天進宮一趟，只不過他覺得，沒必要。

這么匆忙的決定對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只是如今在汴梁待得久了，突然要離開有些不習慣。

走著走著，他回過神來時便到了寧壽宮的門口。想著后天就要離開了，也該是與肖太后告別。

短暫的告別，他本就不準備花費太多的時間。只是，從肖太后這里出來，他就看見遠處低著頭沒精打采的玖橙。

藍季樞有些苦笑，自己真傻，來這里也不是為了她，為何會覺得竟有些高興？他就這么站在走道的這頭，從那頭慢慢走近的玖橙根本無心看路。意料之中地撞了個滿懷，藍季樞的大手撫住她的頭，她意外地有些害怕。

“又哭了？”

他感覺的玖橙愣了一下，就一下，玖橙立刻退后一步與他保持距離。他看見玖橙的眼睛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不由皺眉。

伸手，他拭去玖橙眼角的淚痕，“不哭了。”

莫名的酸楚，玖橙真的不想在他面前哭得，但僅僅幾個字，玖橙仿佛覺得像是荼刖在他身邊，可以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但是藍季樞卻在她大哭之前將她抱住，讓她原本要哭的感情瞬間僵住。

“不哭了，小玖。”如清風安慰，沁入心脾。他的聲音如此撩人，讓玖橙無法移動。

許久，藍季樞放開玖橙，又摸了摸她的頭，忽然很淺很淺地笑了，“真丑。”

玖橙別過眼睛，側身，“我本來就長得丑，不必說這種話來氣我。”

“荼刖走了，可是傷心？”

廢話！她當然傷心了！

“荼刖很快就會回來。”

玖橙眨了眨眼又看向他，“他會在我回婁國之前回來嗎？”

“嗯，會的。”

“我……”

藍季樞輕笑，“每次受了委屈，就是這般樣子。不必吞吞吐吐，說吧。”

玖橙忽然伸手抓住藍季樞的衣角，問：“我這叫勾引你嗎？”

藍季樞微愣，反笑，“呵呵，若是這樣能被你勾到，應該，不是人。”

玖橙覺得很生氣，這么說來，就是說她根本沒有半點女人味咯？就是個小屁孩嘍？但她卻又生不起氣來，“勾引王爺是什么罪？”

藍季樞一時說不出話來，側身甩開玖橙的手，不語。玖橙又拉住他，忙問：“那勾引皇上是什么罪？”

這下藍季樞不明白了，“接著說。”

玖橙低著頭，很低很低，聲音極小，“太皇太后說，我勾引王爺又勾引皇上，就讓思楠姑姑來教我規矩。可是思楠姑姑好嚴，每次都打我。”

“打哪里了？疼嗎？”藍季樞蹲下身子。

玖橙點了點頭，“很疼。”

藍季樞的眼眸微沉，牽著她的手看見手掌心里全是紅色的痕跡。他竟有些心疼。

“小玖。”

“嗯？”

“我要走了。”

“哦。”

“我是說，我要離開汴梁了。”

玖橙頓住腳，努力咬了咬下唇，問：“你要去哪？”

“渝州。”

夕陽的光彩落在玖橙的側臉，照得她紅粉撲面，藍季樞看著她的側臉心升一種感覺，這感覺很是奇怪，他卻是沒有繼續追尋這是個什么感覺。只是玖橙久久沒有說話，這讓氣氛有些微妙。

藍季樞看向夕陽，“又哭了？”

玖橙背過身去擦掉眼淚，又轉過身來，大聲說：“才沒有！你是王爺，你想去哪里誰敢攔你啊，要去就去唄，同我說做什么。”

“不知道。”

“嗯？”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同你說。”

玖橙一時不如何接話，但是夕陽之下，她看見藍季樞眼中的不舍。

“小玖。”

“啊？”

“以后，我不能照顧你了，若是有事，便去找皇上吧。你記得皇上的密室怎么進去的，一定要找皇上。”

玖橙點了點頭，“你，再也不回來了？”

“可能，你嫁到昭國之前都不會看見我了。”

玖橙沒有回話，他們就站在夕陽的余光下一直到黑夜降臨。

“跟我來下琉璃閣。”

藍季樞眨了眨眼表示不解，玖橙懶得與他解釋，直接拉著他的手往琉璃閣走。這一幕，恰好被廖青看見，一清二楚。

扶蕊站在琉璃閣的前院許久，終于等回了玖橙，卻看見玖橙拉著個男人，大驚，這個男人還是九王爺，巨驚！

“九王爺萬福，郡主萬福。”

“嗯。”

扶蕊慌忙拉過玖橙，“郡，郡主，呵呵。”

“怎么了？”

扶蕊忙給玖橙使眼色，悄聲說：“郡主！您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拉著九王爺四處走呢！這，這要是被旁人看去了傳到太皇太后耳朵里，又得罰您了。”

玖橙奇怪了，“我，我什么都沒干啊。”

扶蕊急忙說：“您什么都做了！您拉九王爺的手了，這可是大罪！”

“他的手又不是金子，有啥有罪的，別管了，反正沒人看見。”

“郡主您確定？”

“嗯！你先下去吧，我要給九王爺拿個東西。”

扶蕊欠了欠身，她還是在門口守著去好。

走進琉璃閣，果然一個宮女都沒有，藍季樞奇怪地走到一旁坐下看著玖橙小跑到床邊，就開始翻箱倒柜。

好一會兒，玖橙似乎把所有的寶貝都拿出來了，金銀首飾，還有許多小玩意兒，應該都是皇上賜的吧。

“你要給我什么？錢？”

玖橙不理他，又過一會兒，她抓著個東西一蹦一跳地過來，“這個！”

一個小小的木盒子，不算貴重卻也別致。玖橙打開小木盒子，里面有一個小荷包。她把小荷包拿出來，背著身子瞧了瞧，生怕藍季樞會看見。看完以后又放回原位，將小盒子全部塞給藍季樞。

藍季樞正要打開盒子來看，卻被玖橙攔住了。

“你，你先不要看。”

“什么東西？”

玖橙嬉笑道：“秘密！等你回去了在打開。”

“不會是什么有毒物品吧？”

“這么可能！”

“那是？”

玖橙神神秘秘地說：“反正呢，你肯定會喜歡的，要一直戴著，等下次在見到我，再還給我，好不好？”

藍季樞低下眼瞼，想了一想，突然說出四個字，“定情信物？”

“不是啦！”玖橙真想打他一頓，不正經，“荼刖也有一個啦！給你們的護身符！煩死了！”

“小玖。”

“又怎么了！”

“謝謝。”

一句謝謝包含了太多，多到就連藍季樞都無法解釋，多到他想去逃避。他坐在自己府邸的臺階上，將玖橙給她的東西拿了出來。

吊墜的樣子十分奇怪，黑色的繩子編成簡單的花紋，那墜子用銀色的絲線將幾節碎圖拼接，上面的紋路鏤空，顏色有些暗了。看上去十分不規則，但最下吊著一塊玉，十分精致。

藍季樞輕笑，不由把玩起來，雖不好看，但卻十分有特色。想來這東西應該是玖橙從婁國帶來的，這丫頭，鬼主意多，也不知道為何給他個這樣的玩意，但他卻很安心。

苦笑，如何覺得自己有種無法開口去向婁國和親的錯覺。他是不是也應該問問玖橙，問問她是不是愿意嫁給皇上。哼，他可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