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獄中悲歌
- 寧宋
- 西峰紅葉
- 3869字
- 2018-09-26 09:33:35
沒有了平日里的趾高氣揚,倍感丟臉的張俊一行押解著岳霖,一路向大理寺獄行進。
嫉妒是個可怕的字眼,它可以讓人改變本性,泯滅天良。
張俊原本也是主張抗金的,歷史上他可是和岳飛、韓世忠、劉光世齊名的南宋著名的中興四將,在淮西之戰(zhàn)中,因貪功冒進,被金人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從此以后,這張俊得了恐金癥,見到金兵就跑,被譽為“逃跑將軍”。
而岳飛、韓世忠卻屢立戰(zhàn)功,名揚宋金,這讓張俊對岳韓二人漸生敵意。
是嫉妒把他推到秦檜的陣營,是嫉妒讓他變?yōu)閿?shù)千年來為人們所唾棄的魔鬼!
西子湖畔,岳墳碑前,這張俊已經(jīng)跪了近四千年,不過他還得跪下去,直到永遠!
行人閃開,大理寺獄押解人犯,衙役吆喝著,聲音有點有氣無力!一匹老馬拉著木籠囚車拼盡全力從街道馳過,木質(zhì)車輪壓過青石板路面,發(fā)出刺耳的嘎嘎響聲。
路邊行人好奇的看著囚車,指指點點,“我道是什么囚犯,原來是個半大的孩童!這小孩子能犯什么王法,這官府又不知在造什么孽!”有人小聲議論著。
“現(xiàn)在世道變了,奸臣當?shù)溃肽窃涝獛浘覉髧€落得個蒙冤入獄。前幾天,官府到處瘋狂抓人,聽說是岳飛畫冊……”人們神情肅然,壓低聲音交頭接耳。
此情此景,岳霖心中感慨萬分,民心所向啊,這淺顯簡單的道理趙構(gòu)皇帝怎么就不明白呢?如今主和投降已成定局,可父親的冤案如何,就眼前而言還沒有一點利好消息。
不過他知道沒有罪名就是最大的罪,莫須有三個字就可以抹去一代忠臣的豐功偉績,君心無常,伴君伴虎,父親兇險難測啊!
瞬息之間,車隊馳過街區(qū),來到荒原之上。
東北風嗚嗚低鳴,橫掃著荒原上的一切,整個荒原沒有一點生機。
天氣仍然陰沉,荒原上籠罩著暗灰色的寂靜,車隊行進在高低不平的土徑之上,左右顛簸,就像波濤翻滾海洋中的一葉扁舟,讓人頗不舒服。
西南方向空曠的原野上,荒涼如斯,荒原上看不到一個人影,大片的荒草沒有邊際,憑添了一些蒼涼之感。
別無選擇,車隊艱難前進,大片的灌木從眼前閃過,在視野所及的地方,遙遙可見那如同煉獄般的大理寺獄。
厚重的濁云緩緩向大理寺移動,然后又毫不停留地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涴紗河水汩汩流動,河面上那座風波橋給人帶來悲傷的視覺沖擊,就像通往九幽地府的奈何之橋!
橋的那邊,大理寺丞萬俟卨、羅汝楫正領(lǐng)著眾獄卒在緊張的等待,錢三麻子赫然也在人群中。
韓府門前發(fā)生那場爭斗,拖延了很長一段時間,眾人并不知情,人群中有人露出不滿的神態(tài)。
此時萬俟卨、羅汝楫心中也是不快,但臉上絕無半點不滿之色,反而轉(zhuǎn)身呵斥:“張俊大人乃是當朝樞密使,一品大員,尚且不辭勞苦,親自出馬擒拿欽犯,爾等只不過等待大人到來而已,有何資格發(fā)泄不滿!”
錢三麻子走上前去,滿臉堆笑,諂媚道:“你們看看,萬大人和羅大人不也一樣站等了半天,可有叫苦叫累?”
復又扭頭,剎時變臉,怒視眾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爾等是何身份,膽敢在二位大人面前放肆!”
錢三麻子狐假虎威,眾獄卒被唬的面面相覷,哪還有說話的膽量啊。
說話間,遠方出現(xiàn)一支隊伍,眼尖的獄卒猴子叫道:“你們看,那不是張大人他們過來嗎?”
張俊一行人終于過來了,萬、羅二人免不了馬屁連篇,說的張俊心情好了起來,剛剛韓府門前落下的不快也拋在了腦后。
他指著囚車中的岳霖,惡狠狠地說:“看到了吧!此人乃岳逆三子岳霖,今天老夫不徇私情,親往韓府,將此逆拿下,不過這小畜牲殺了我一員大將,你們可要好好看管!”
萬俟卨急忙回答:“大人辛苦,大人辛苦啦!此等小事以后讓我來吧,何須大人親自出馬?”
張俊眼望天空,好像思考什么似的,片刻,他冷眼瞧向萬俟卨和羅汝楫,官威十足地道:“如今朝局復雜,宋金議和乃是圣上關(guān)心的大事情,以后二位大人做事還需謹慎,對待岳逆,爾等不能存婦人之仁。”
萬、羅聽后,額頭冒出些許冷汗,忙不迭的解釋:“張大人,上次事情是那韓老粗一意孤行,我們也沒有辦法,今天幸虧張樞密補臺,要不我倆還不知怎么向朝廷交代。”
錢三麻子趕緊上前獻媚,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只是滿臉的麻子讓人惡心至極。
張俊甩了甩手中的馬鞭,看向錢三麻子:“這個岳家老三看上去細皮嫰肉的,可這小子著實了得,下起手來很是厲害,往后要重點照顧……”
說完,他扭頭朝向岳霖,連聲冷笑。
囚車中的岳霖,面色如常,默然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知道災難即將開始了。
回到牢房,霉味、臭味、酸味一如往常,糞桶還放在墻角,滿地御寒稻草到處都是,這恐怕是人類最艱難的生存環(huán)境吧!岳霖皺著眉頭。
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次岳霖帶著手銬腳鐐榮歸獄中,一個十一歲的少年受到如此特殊照顧,顯得有些滑稽卻又令人心酸無比!
望著憔悴的母親,身體虛弱的兄長岳雷,兩個面黃肌瘦的弟弟,岳霖心情更加沉重。
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如何,但就怕牽連到自己仍在獄中的親人。
“開飯!”
獄卒大聲叫喚道。
一如往常的飯菜,帶著味道的干巴飯,就點難以下咽的咸菜,這恐怕就是維持人生命的最低標準。
看著難以下咽的飯菜,又低頭瞧向自己身上的手銬腳鐐,岳霖心中暗罵,這還是人過的日子嗎?我這副身軀還只是十一歲,就享受這手銬腳鐐,是不是過了點!
再看向面容憔悴的李氏夫人和岳家眾弟兄,唉!岳霖深深嘆了一口,憑自己現(xiàn)在的本領(lǐng)雖然身受束縛,可是完全可以沖出這個令人生厭的牢籠的,可是李氏夫人他們該怎么辦?
算了,好歹在后世也嘗試過極限生存的,就當成一場訓練吧!他暗地里給自己打氣,端起飯碗,強行吞下這豬食不如的飯菜。
“嘿嘿!小子,這飯菜不錯吧!”門外傳來錢三麻子刺耳的聲音。
岳霖扭頭望去,只見門外的錢三麻子正剔著牙,一臉得瑟。
他胸中怒火中燒,眼神帶著刺骨寒意,岳霖覺得自己快忍不住要宰了這趨炎附勢的狗東西了。
錢三麻子感受到岳霖眼中的殺意,嚇得渾身一激靈,雙腿有些哆嗦,逃也似的離開了。
真是個孬種。
......
這幾天出奇的平靜,錢三麻子再也沒有敢過來騷擾。
日子一天天過去,除夕眼看就快到了,此刻的岳霖難以作為,心里暗暗著急。
又是一個深沉的冬夜降臨在大理寺獄。
眾獄卒出現(xiàn)在牢獄門前,打開牢房門,長著一張齷齪丑臉的錢三麻子喝道:“奉上邊口諭,今晚提審岳家老三。”
岳霖默然,沒有言語,他知道該來的終究來了。
刑訊室內(nèi),各種刑具掛滿了門前一側(cè)墻壁,碩大的火盆燒的正旺,里面的火鉗已顯露出透明的火紅色,萬俟卨、羅汝楫正趾高氣昂地坐在桌前。
“岳家老三給老爺們跪下!”站在一旁的錢三麻子喝道。
岳霖冷眼看向錢三麻子,心道遲早一天小爺要弄死你這個狗東西。
他面不改色:“朝廷可有給我父帥定罪,如果沒有,我乃命官家眷,何須下跪!”
“你這油鹽不進的小兔崽子,爺今天要你好看……”錢三麻子氣得罵罵咧咧,滿口胡言。
羅汝楫不禁皺眉,自己還給了這錢三麻子一些好處,讓他整治整治岳家人,沒想到他連一個小孩也搞不定。
羅汝楫有些不耐煩了:“岳霖,你家父親卻是謀逆,你一個小孩受此牽連,甚是可惜。現(xiàn)如今長大人追得很緊,今晚只要你交代你父謀逆情況,今后一切就與你無關(guān)!”
岳霖暗自好笑,雖然自己已經(jīng)不是原本的岳家三子,但他早已把自己當成岳家人,這點骨氣他還是有的!
岳霖對羅汝楫甚是不屑:“我父無罪,我無話可說!”。
“不必啰嗦,用刑!一個小小孩童都搞不定,我還就不信了!”萬俟卨腦羞成怒。
冷風吹來,帶著蕭瑟的寒意,訊室里,人影晃動,喝罵聲不絕……
錢三麻子指揮魏良、猴子等眾獄卒輪番上前,抽嘴巴、鞭刑、火鉗燙,盡管這些日子岳霖非常勤奮,調(diào)息內(nèi)力,練習拳腳,功力也恢復不少,但穿越而來依附的身子畢竟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少年,重刑之下,岳霖冷汗如雨,最終扛不住了,昏死過去。
“嘩!”
一盆冷水淋在了岳霖頭上。
“繼續(xù)!”錢三麻子恨恨地命令著。
夜,在血淋淋的酷刑之中,一刻一刻地挨過。
不知過了多久,星光黯淡了,已經(jīng)是雄雞報曉的時刻。
酷吏們打累了,他們對如此頑強的少年沒有絲毫辦法。
“去,把他娘帶來!”萬俟卨嚎叫起來。
兒子沒有回到牢房,李氏夫人心理擔憂,流了一夜過的淚水。
進得審訊室,看到血跡斑斑仍昏迷不醒的兒子,沉寂良久,突然撕心裂肺地哭了:“你們這幫畜生,他還是個孩子啊!”
也許這就是披著人皮的畜生與人的區(qū)別吧,他們沒有公理正義,沒有良善之心,狹隘、自私、冷酷殘暴就是他們做人的準則。
在那斑斑血跡的墻壁上,映著的岳霖那瘦小的身影,他還在昏迷之中。
“給李氏上簽刑!讓他兒子瞧瞧!”萬俟卨沉聲道。
“那小子還沒有醒呢!”錢三麻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
“你個豬腦子,給他按水桶里!”萬俟卨越發(fā)的冷酷。
錢三麻子提著岳霖衣領(lǐng),將他整個上半身倒灌在水桶中。
“咳咳咳。”
岳霖喝了幾口水后被嗆醒,打了個寒顫!
模糊之中,李氏夫人被獄卒們上了簽刑,十指夾在竹簽之中,就等用刑。
“岳家三小子,說還是不說,說的話你娘就免刑,不說的話,嘿嘿。”萬俟卨不再言語。
“霖兒,不許說!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許說!咱們岳家人沒有一個是孬種!”
“還在這嘴硬。”錢三麻子磨了磨牙,扭頭向獄卒示意。
“用刑!”
啊!李氏夫人一陣劇痛,瘦弱的她根本無法抵抗,直接暈了過去。
“岳家三小子,說還是不說?”
岳霖看著錢三麻子,那眼神深邃陌生得令錢三麻子有些害怕。
那根本不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所應該有的眼神......
“不說?潑醒!用鉗子夾指甲!”錢三麻子氣急敗壞,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小孩嚇到?他拿起鉗子:“讓開,我自己來!”
一片帶血的指甲被連根拔出!
啊!李氏夫人痛苦無比,又暈了過去!
“把她潑醒!再拔!我就不信了!”萬俟卨殘暴地叫道。
一片、兩片、三片!……鐵鉗無情地撕裂著血肉……左手,右手,一片片連血帶肉的指甲……一陣,又一陣潑水的聲音……
審訊室中,已聽不見李氏夫人的慘叫聲,只有酷吏們兇殘的笑聲在煉獄般的審訊室里飄蕩!
岳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感到血液在太陽穴里發(fā)瘋似地悸動,腦袋像給什么東西壓著,快要破裂了。
該死!
你們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