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將地上零碎的帛帕一片一片撿起來，這是白錦瑟的遺物，也是秦沁心的信物。前塵往事排山倒海涌來，此生他能娶白錦瑟為妻是最令他幸福的事，可他沒能還給白錦瑟同樣幸福。

于正在旁看著，欲言又止，猶豫再三，正要說話，趙昌在外通傳衛鈞求見。

周瑜收斂心思，傳見衛鈞，于正退至偏廳等待

衛鈞躬身參拜了周瑜，“衛廷明，你既奪武魁，墨染就是你的人了，我今日將墨染交你，這是吳候對你的嘉賞。”周瑜淡淡觀察衛鈞，看不出什么表情，無喜無悲。

就是這副淡如水的沉著讓他肯定衛鈞為人深不可測，一個單純的習武之人，性情自然流露在外的。但衛鈞能比他還擅于掩飾自己的情緒，做到在人前收放自如，不動聲色，就知此人相當不簡單，更何況還武藝超群，更勝一籌。

衛鈞不推辭跪謝：“多謝大將軍厚愛，在下對墨染姑娘早有耳聞，心有期盼，能娶得墨染姑娘為妻，是在下三生修來的福分。”

周瑜故意問：“那，秦沁心怎么辦，她會同意嗎？”

衛鈞道：“秦姑娘心思都在大將軍身上，在下一個別部司馬豈敢高攀。”

周瑜被反懟一句，無話可對，二人之間氣氛很微妙，周瑜根本感覺不到自己作為一個大將軍該有的氣場，反而衛鈞反客為主，給他無形間施加著壓力。

墨染被人帶上堂，瞥見跪在地上的衛鈞便邁不開腳步，低頭含胸拜了周瑜，周瑜指著衛鈞道：“墨染，這位就是武魁大賽中脫穎而出的高手，吳候為你精挑細選的夫君，衛廷明。我履行諾言，將你親手交給他。你去后，他若肯給你一個名分，是你的造化，自要三從四德，相夫教子。若覺得你不配，你安分守己做個丫鬟，貼身伺候，不可有半點抱怨。”

墨染輕輕答了聲“是”，每日對衛廷明朝思暮想的她，只要能跟在衛鈞前后，便心滿意足了。

衛鈞道：“墨染姑娘絕色之姿，又是大將軍義妹，在下能娶她為妻，已是高攀，豈敢輕賤姑娘為婢。只是在下才學疏淺，官職卑微，還請姑娘不要介懷。”

墨染聽衛鈞此言，羞喜在心，只差笑出聲來。

周瑜看在眼里，冷冷道：“如此最好，”命下人抬上兩個沉甸甸的梨木箱子，“墨染，這一箱子是上好的布料，因你喜歡女紅，可以好好裁剪出幾件衣裳，還一箱是我給你備的嫁妝，你出府后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被人欺負了，周府是你的娘家，我是你的大哥，只管回來告狀，我一定為你做主。”

墨染雖有待嫁女子的喜悅，也有對周府的眷念，紅著眼圈哽塞道：“多謝大將軍，墨染再也不能聽將軍吩咐了，請將軍好好保重身子，不要太過操勞，墨染在此謝恩了。”

“恩，我頭有些痛，想休息了，你們退下吧。”周瑜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衛鈞帶墨染退下，由趙昌送出周府。

墨染跟在衛鈞身后，看著他挺拔背影，緊張得呼吸都快不能自主，只能張嘴深吸一口氣壓抑住砰砰亂跳的心。

衛鈞招來馬車，親自扶墨染上車，墨染受寵若驚，羞答答伸手碰到衛鈞溫厚的、滿是粗糙厚繭的手心，這是練劍后的磨損，墨染便心疼了，一切風光的背后，都有不能為人道出的艱辛。

墨染已想日后如何伺候衛鈞，必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不讓他為家事費心勞神。

二人不避嫌的同乘一輛馬車，墨染一直低頭含羞，規規矩矩坐著，一動不敢動，生怕哪里不得體讓衛鈞嫌棄。

“聽大將軍說，姑娘會女紅？”衛鈞閑聊般問道。

墨染點頭：“說的，我娘從小教導，女紅是女子最要學的本事，奴家也喜歡縫縫補補，家里人的衣服都是奴家親手做的。”

衛鈞笑道：“這算什么本事，跟了我，不需你親自動手做這些粗活。”

墨染心中高興，想討好衛鈞幾句，但實在不好意思出口，只弱弱答了一聲“是。”

“你還會什么？”

墨染想了想道：“洗衣做飯，針織女紅，這些奴家都會。”

“你識字嗎？”衛鈞又問。

墨染心一沉，慚愧搖頭，她父親雖是個不得志的窮酸秀才，比府中其他人有些文化，但常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教兩姐妹認了名字便不教了，何況“墨染”這兩個字她學起來都費勁，自身也不愛，也覺無用，算是一字不識。

衛鈞便不做聲了，墨染悄悄瞥了眼衛鈞，神情淡漠，好似對她不甚滿意。

墨染雖是絕色，但衛鈞也是出類拔萃的俊郎，舉手投足間氣質非凡，琴棋書畫必也精通，比較下來，她的確差了許多，頓時后悔沒要父親教她讀書認字，被人嫌棄。

馬車在一處府宅前停下，這是吳候賞賜衛鈞的住處，雖不如周府門庭寬廣，但也是避開鬧市的規矩四合院，還有吳候賞賜的十幾個奴仆里外伺候。

衛鈞扶墨染下馬，命人將梨木箱搬進去，收拾出西院耳房給墨染起居。

墨染聽到把她安排在耳房，心便涼了一半，看來衛鈞真的嫌棄她不識字。

墨染悶悶不樂跟在衛鈞后跨進大門，看著自己以后的家，枯黃的院草還沒及修剪，亂雜雜的滾在地上，砂礫和黃土在秋風中起了一道風塵，幾顆半生不死的槐樹歪歪斜斜，沒有生氣，一顆枯樹已被人挖土撅根倒在地上，幾個壯丁正賣力把樹抬上板車運出去，準備栽培新苗。

幾人進了正堂，窗明幾凈，打掃得一塵不染，窗前幾盆綠蔥蔥的水仙花凍得僵硬，堂中太過樸素，沒有中堂畫，沒有牌匾，沒有瓷器，只有一鼎新買的冷冰冰香爐發著淡香，可以看出這是正在翻新的舊宅，還沒褪去前主的舊樣。

“衛兄，”韓清霖從外進來，猛然見到衛鈞身旁的墨染，整個人如晴天霹靂成了一只兩眼發直的木雞。

他韓清霖閱女無數，卻從未見過如此嬌俏的美人。

若美人是海浪，此女就是浪上翻滾的浪尖，顛簸男人心田；若美人是花，此女就是出色的花蕊奪人眼目；若美人是酒，此女就是酒香，勾引男人色香味覺。

墨染習慣韓清霖看她的眼神，大都男人都是這樣，毫不吝嗇的將傾慕洋洋灑向她，這是一種共識，不需要隱晦。

衛鈞在旁也被韓清霖動情的目光波及到，心里好笑，這個弟弟好色之心不改，真是見一個愛一個，“清霖，這位是墨染姑娘，墨染，這是我兄弟。”衛鈞笑著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