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芳心暗許
- 妃傾帝業
- 風卷寒云
- 5978字
- 2018-09-26 16:38:11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馮凝眼中情緒波動,對面的白衣公子曾是她的救命恩人,對她幫助頗多。可如今,他親手殺死了她的好友,她不知如何面對他!
她更不清楚,她對他說何情感,感恩么?似乎除了感恩之外,她對他還有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恨么?好像也不是,不過就是有些怨罷了。
獨孤云看著眼前女子眸中情緒波動,一雙深邃的星眸隱隱閃過的一絲東西,不知是落寞不安還是僥幸!
這一刻,只覺空氣凝固,世間萬物都為兩人的沉默不語而靜謐無聲。
“東方決在哪?”許是良久未曾開口,馮凝的聲音略有些暗啞。
“他對你真的有這么重要么?”獨孤云見到面前女子焦急的神情與她佇立許久后開口第一句話便提東方決,心中酸意橫生。
“我曾與你說過,他是我的藍顏知己,是我的好友,既是如此,自然重要。”馮凝說完,視線從對面那白衣公子的身上移開,她看不透他,便不想再看下去了。
只是她的這一動作,看在獨孤云的眼里,卻是變了味,如果她真的只將東方決當做藍顏知己,何必這般焦慮,何必在言落之后移開視線,她分明就是撒謊心虛!
“將你送回翠軒宮后,我便去了頤天園,然后到了這里,想來你也去過議政殿了,既然東方決的尸身不在那里,我也不知道是誰將他帶走了!”獨孤云說完,視線也從面前女子的身上移開,改而眺望遠方。
“現在這整座皇宮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會不知道是誰將他的尸身帶走了?”馮凝不是三歲幼子,對于這樣的謊話自然不會相信。
獨孤云仍然眺望遠方,并未回答只言片語。
“他人都已經死了,我不過是想最后再見一次他的遺容,你都不愿告知么?”馮凝對她名義上的師傅可謂失望至極,“你也知道,他臨終前將身后事托付于我,這是他對我的信任,我不能讓他失望。”
說到這,馮凝稍微停頓了一會,強忍著眼中的淚花,咬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所以,你能告訴我,他的尸身現在到底在哪么?就算我欠你一個人情行么?”
至此,獨孤云終于又將目光從遠方收回,重新回到馮凝身上。是啊,東方決已經死了,可即使這樣,馮凝還是這般牽掛他。
“你欠我的人情還少么?”獨孤云心中亦是苦不堪言,本不打算告訴眼前女子她心心念念那人身在何處,可看到她痛苦的面容與眼中閃爍的淚花,他又于心不忍,“他被東方若月帶出了皇宮,至于是去了淮王府還是公主府,我也不得而知。”
其實,獨孤云又哪里真的不知呢,放眼天下,任何一個角落有一絲的風吹草動都不可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可他就是不想讓馮凝那么容易就找到東方決,也算是對馮凝只知東方決,而不知他獨孤云的一點懲罰吧!
確定了東方決的尸身不是在淮王府就是在公主府后,馮凝也不想再問,她自己去找便是。
于是,她立刻足尖輕點,施展輕功離開了皇宮,朝淮王府的方向飛去。
盞茶功夫,馮凝便到了淮王府,在府中找了許久,也未找到東方決的尸身。
于是詢問了府中奴仆,皆道若月公主今日從未來過淮王府,這般想來,那一定是在公主府了。
正欲再度施展輕功前往公主府,卻突然想起她并不知道公主府在哪,只好隨便尋了一個奴才,領著她步行前往公主府。
在京城大街上兜兜轉轉半個時辰,那奴才終于領著馮凝到達了目的地,抬首望去,只見距離她十尺距離的正上方,懸掛著一塊牌匾,而牌匾上燙著公主府三個金色字樣!
府門前的兩座石獅子高大威猛,讓人望而生畏。只是原本應該有人守衛的府門,如今卻是空無一人。
“你可以回去了,我自己進去就行!”馮凝從衣袖里取出一支玉釵遞給了那替她引路的奴才,便只身進了公主府。
如今的她,身上沒有半點銀兩,可她也從來不會讓別人白幫她的忙,無論幫她的人身份尊榮高貴,還是輕微低賤!
進了公主府,馮凝隨便詢問了一個婢女東方若月在哪,那婢女以為馮凝是與公主交好的某位京城名媛,便領著馮凝前去尋找東方若月。
話說,這公主府還真大,幾乎是淮王府的兩倍,比之東宮,亦是毫不遜色,而整座府邸到處都是一片繁榮輝煌,青磚碧瓦的景象。可見東方若月所受皇寵之深。
那婢女帶著馮凝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在公主府的客廳淺韻堂找到東方若月。
東方若月正處在失去最后一個至親之人的悲痛中,完全沒有察覺到有客來訪。
可身為護衛的莫春,無論何時都要比旁人多幾分警惕,從不懈怠,這早就成了他的下意識。
所以,馮凝才一出現在淺韻堂門前,他便立馬從客廳正中擺放的靈柩前站起身,向外看來。
當他看清來者是馮凝時,頓時怒從心起,殺氣遍布全身:“妖女,都是你迷惑殿下,才害得殿下有如今這般下場,看我殺了你,好叫你到陰曹地府去向殿下請罪。”
說罷,不待馮凝回話,莫春便拔出了手中的劍,向馮凝襲來。
馮凝不假思索的便出招抵擋,十幾個回合下來,馮凝都是只守不攻,卻仍能立于不敗之地。
最后她實在不愿繼續糾纏下去,只好出招反擊,五個回合便擊中了莫春胸口,腹部,背部等位置,使其受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爾后,她緩步上前,走至靈柩旁,駐足片刻,沉聲對半靠在靈柩上的東方若月說道:“我能再最后看一眼,你皇兄的容顏么?”
東方若月早在剛才莫春與馮凝打斗時便回過神來,此刻聽言,將目光看向馮凝。
東方決生前對馮凝的心思如何,東方若月清楚,東方決臨終之際,馮凝痛哭流涕,東方若月也曾親眼所見。
所以,東方若月相信馮凝對待九哥的情義,便點了一下頭。
得到同意,馮凝便近身上前,伸出一只柔荑準備推開棺蓋,可就當她指尖即將要觸碰到棺蓋時,卻忽然停止了動作。
真的要推開棺蓋么?真的還要再最后看一眼么?
猶豫了許久,最終馮凝還是緩慢的推開了棺蓋。
只見東方決安靜的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曾經,只要他一開口說話,馮凝便能感覺到從他口中傳出的那股灼熱,而如今,卻已冰涼!
再看他的容顏,依然是欺霜賽雪,俊美公子。可卻再無一絲表情!
他仍然穿著生前最為喜愛的紅色錦衣,似乎他仍是哪個鮮衣怒馬的少年。
東方決,一個對馮凝來說比較特別的人,他既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亦是她今生最為要好的異性知己。
看著他如今靜謐的躺在靈柩里,馮凝腦海中總是浮現他生前與自己在一起的那些片段,他對自己的好,揮之不去。
不知過了多久,馮凝才斂了心思,將棺蓋合上,只是那動作極其緩慢,充分體現了她的不舍。
“東樂已經徹底亡了,今后你有何打算?”馮凝頭也不回的問道。
東方若月自然知道這句話是在問她,便自嘲的笑道:“還能怎么辦,獨孤云將我東方家的人趕盡殺絕,還會放過我么!”
是啊,東方燁,東方灼,東方潯,東方瀚,東方決,全都是死于獨孤云之手,他應該也不會放過東方若月吧?
可馮凝又覺得,獨孤云并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不會真的趕盡殺絕吧?東方若月一介女流,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即便他不殺我,我也是無親無故,無牽無掛的孤家寡人,除了斬斷前塵,與青燈古佛相伴之外,又能如何?”東方若月到底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希望能夠活下去,畢竟九哥臨終前就是讓她好好活著。
看到東方若月傷心欲絕的樣子,馮凝不僅聯想到了自己,她也曾是一國公主,天之驕女,卻在一日之間成為了亡國公主,肩上擔負著復國的使命!
東方若月的經歷與她還真是十分相似,不知道如果東方若月能活下去,是不是也會和她一樣想著復國。
“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獨孤云,不讓他傷你性命的。”馮凝自信,她一定能夠保東方若月活命。
東方若月不再作答,馮凝便將此行最為重要的目的道了出來:“你皇兄臨終前將身后事托付給了我,所以……”
東方若月是個玲瓏剔透的人,馮凝的話還沒說完,她已明白,便將其打斷道:“既然是九哥的遺言,便按照他的意思辦吧!”
“如此便好。”馮凝想看的人已經看到,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亦不想在這個傷心之地再做逗留,“我還有事要處理,便先告辭了!”
言落,馮凝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淺韻堂,按照來時的路原路返回。
一路上她都在想,東方若月的經歷雖然與她相似,可不同的是她如今已然十七歲之齡,而東方若月不過十四歲而已,還未及笄。承受力比她弱了許多,不知道這一連串的變故她挺不挺得住!
也正是想到這些,一定要保東方若月活命的信念在馮凝心中更加堅定。
待馮凝回到翠軒宮西面寢間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屋里擺放了一顆夜明珠,將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照的如同白晝。
膳卓上擺放了許多的美味佳肴與陳年佳釀。可餓了整整一日的她卻是一點胃口也無!
在翠軒宮服飾的宮娥們進來問了幾次是否用膳,她皆不作答,后來許是被問的煩了,方才讓那些宮娥將膳食全都撤了下去。
躺在榻上,馮凝睡意全無。滿腦子都是最近這半年來所發生的一切,當然,想的最多的便是獨孤云與東方決。
一直到大半夜,她才準備入眠,可天公不作美,她輾轉反側多時,也未能進入夢鄉。
忽然,一個可怕的想法涌上心頭,獨孤云會不會今夜就下令殺了東方若月?
不行,她現在就得去找獨孤云,問清楚獨孤云打算如何處置東方若月。
想到這,馮凝掀了被褥,起榻出了翠軒宮,朝神龍殿而去。
剛走到半路,便隱約見一人從對面走來,待走的近了,才見那人身著一襲敞開白衣纖塵不染,身形修長。腰間束著一條漢白玉帶,上面掛著一塊翡翠玉佩,卻是與他那全身白色的裝扮并不顯得突兀,反而十分和諧。
他的身側還跟著一名滿頭雪白色短發,手持一柄五尺長劍的女子,二人正是獨孤云與言鈺。
憑獨孤云的本事,早在兩里之外時,便知道對面有一女子走來,再聞到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特別的香味,便已知道女子是誰!
當他們之間只有咫尺距離時,便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馮凝本來是有話想說的,卻不知從何開口。獨孤云亦是如此!
“你想見的人,見到了?”良久,還是獨孤云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的尷尬。
“見到了。”馮凝沉默了一瞬方才回話。
“可你的心情好像更糟糕了。”獨孤云的思維過于跳躍了,“是因為恨我么?”
“你打算怎么處置東方若月?”馮凝避免回答身前男子的問題,因為她也不知道,到底恨不恨眼前這個男子。
獨孤云再未急著回話,只是盯著馮凝看了許久,才淡淡開口:“不過一介女流,對我造不成任何威脅,我也不想自己手上再多染一點鮮血!”
其實獨孤云是打算斬草除根的,哪怕是一介女流,他也不打算放過。可當他看到馮凝對他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發現,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在乎馮凝對他的態度,開始在乎馮凝所在乎的一切,馮凝開心,他便開心,馮凝難過,他便難過!
得知獨孤云并無要取東方若月性命之意,馮凝心中竟莫名的有一些開心,她就知道,獨孤云不是那狠心絕情的冷漠之人,終究還是有著些許善良的。
心中雖如是認為,可面上嘴上卻仍然不改先前之態:“這是你親口說的,君無戲言。”
“自打相識以來,你見我那次說的話沒有兌現過?”獨孤云不答反問,但意思也算是承諾下來。
馮凝一想也是,獨孤云從不無的放矢,只要是他所說的,他都會做到。
“這么晚了,你還打算去哪兒么?”見馮凝良久不開口,獨孤云又淡淡道了一句。
“本來是想漫步散心的,可現在又覺得困了,想要回去歇息。”說罷,馮凝轉身又回了翠軒宮西面寢間。
獨孤云也不多加阻攔,只靜靜地跟在馮凝身后,直到馮凝走進西面寢間,關上了門,身影消失在他眼前,他方才抬步朝北面寢間而去。
本來這座皇宮,獨孤云如今可以任意宿在某一處,可他還是選擇了來翠軒宮,不為別的。只為這里距離馮凝最近!
到了北面寢間后,獨孤云一如既往地打開窗戶看著外面的景象,唯一不同的,便是曾經他是坐著看,如今是站著看!
這一夜,他看的最多的便是西面寢間,因為那的窗戶從那日之后就一直打開著,從未合上。
丑時,獨孤云仍然站在窗前,眺望窗外。半絲他意也無!
言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上前道:“公子,您明日還有許多事要處理,還是早些歇著吧。”
至此,獨孤云終于將視線從窗外收回,側身看了言鈺一眼,道:“我這就歇息,你也先下去歇息吧。”
言鈺雖然還有話想說,可她知道,公子的話從來不容違背,便只得領命的退下。
偌大的房間只剩下獨孤云一個人,不免有些孤零零的感覺。目光深邃的朝西面寢間看了一眼后,轉身朝寢榻走去。
翌日,天剛破曉,馮凝便已醒轉過來。卻是不想起榻,因為她不知道起榻后要做些什么。
練功么?如今的她根本就沒有那個閑心,所以還不如躺著好!
一直睡到正午時分,馮凝才慢悠悠坐了起來,半靠在榻上。她還得去幫東方決尋一塊絕佳墓地呢。如果不是這樣,她還真是不想起榻。
盞茶功夫后,馮凝更衣起榻。換上了不久前獨孤云送她的那件白色的煙云蝴蝶裙。
雖然她并不怎么愿意穿獨孤云送的衣裳,可也就只有這件比較簡樸,顏色也比較適合她對東方決的敬意。
不想用膳,直接打開寢間門想要抬步走出,卻是發現慕延空在院中等候。
“我還以為今日你都不打算出來了。”等待多時的慕延空,此時見到想見的人,一臉喜悅。
“你找我有事?”馮凝的語氣并不太和善,顯然她雖然原諒了面前這個乞丐,卻還是有著生他的氣。
“你曾救過我的命,知道你心情不好,特地來陪陪你。”慕延空實話實說,他一向也比較耿直,不喜歡藏藏掖掖。
“若是這樣,你可以回去了。我很好!”馮凝完全不領情。
“看你行色匆匆,是有什么事急著去辦么?”慕延空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熱臉貼在別人的冷屁股上,“不如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你呢?”
聽言,馮凝心中一動,慕延空此次是率領大量南幫弟子來的東樂,如果他能幫忙自己的話,那的確會節省大量的時間和力氣。況且,東方決也的確是該早日入土為安。
“我要去幫東方決尋找一塊有山有水,風景絕佳的墓地。他不愿葬入皇陵!”一提到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馮凝的神色話語又徒添了幾分傷感。
“原是如此。”慕延空的心情也隨眼前女子忽然的變化而顯得有些失落,東方決的死也與他多少有些關聯,所以他還是很情愿幫這個忙,“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保證在最短的時間里完成,你就好好歇著吧!”
“不。”馮凝當場拒絕,“東方決臨終前將身后事托付給我,我必須親自前去替他找到入葬之地,不然未免顯得我太不將他的囑托放在心上,他若是泉下有知,也會怪我的。我不想他長眠后還不開心!”
慕延空聽得這一席話,也不免會錯意,難道南宮凝這丫頭早就對東方決芳心暗許了?
“也好,那就一起去。”收起心中疑惑,慕延空開口說道。
“時間不容浪費,現在就啟程吧。”馮凝話音未落,便已施展輕功朝皇宮外飛身而去。
慕延空見狀,心中一喜,記得上次見面,這丫頭還不會輕功呢,如今卻是很嫻熟了。那就與她比試一番,看看誰的輕功更厲害!
如是想后,慕延空也施展輕功尾隨馮凝而去。
不過盞茶功夫,慕延空便追上了馮凝,這還是他沒有使出全身本事。看來這丫頭雖然會了輕功,但也還未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又是一盞茶的功夫,二人飛出了皇宮,來到了京城大街上。
慕延空將南幫弟子召集在一起,吩咐了讓他們找一處風景好的地方之后,便又將他們遣散了。
眾弟子雖然不明白幫主要找一處風景好的地方做什么,但還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的尋找著。
慕延空與馮凝二人也是四處尋找,不過不同的是,南幫弟子都是在地面上用腳力尋找,而他們二人卻是使用輕功在空中尋找!
整整找了一個下午,也沒能如他們所愿找到一處風景絕佳之地。可是馮凝仍然不放棄,繼續努力尋找。
最后,天色完全黑了,馮凝想找也找不成了,便只得如慕延空所說,暫且回去,明日再尋,左右也不急于這一時。
但馮凝卻是不想回皇宮,便去了淮王府,進了百花閣。慕延空則回了皇宮,馮凝在淮王府住的習慣,他可住不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