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長街，萬燈齊亮，眉眼望去之處如星河燦爛，不似人間之地。既無繁鬧聲響，又似幽冥之境。輕步其中，左右皆是店鋪，門口點著燈，掛著厚厚的布簾，卻不見有人來往。燈下掛著個粗布荷包，這些店鋪門雖都開著，但看不見里面的景像。

“沒想到竟還有這種地方?！秉S諦驚訝于眼前景像，他對這個世界果真了解的太少了。“怎么這里都沒有人啊，你不是說這里是做買賣的地方嗎？”

“種蠱蟲買賣就屬于非法交易，都是在地下的，要是有誰露了相就會被挖眼眼的，所以這里的買這和賣家都是不會露臉的，大家通過門口的燈做交易?！?

“這里頭是個什么講究？”黃諦好奇的很。

“那個小布袋里裝的是錢和貨品名單，點了燈就表示有人要買他們的貨，商家看到錢和單子如果愿意接就會拿走錢，然后第二天店家會點紅蠟燭，買貨的人看到了就會把貨拿走了，這樣一來，買貨和賣貨的人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搞這么神秘?！?

“沒辦法，情勢所需，大家都想保命。”

“那你要買的是什么？咱們去哪家？連個招牌都沒有，這些店鋪看起來都一個樣啊?！秉S諦看著這個一眼望不到頭的長街，家家戶戶看起來都差不多啊，不懂行的人連進哪家店都不知道。

“不一樣，有生意上的，有財運上的，有健康的，有情感的，還有黑巫法的，看你所需，不過都不是我們要的，我們要去的地方在那里?！卑讌沃钢h處最高的建筑說道。

那是整條長街上最高的建筑物，明亮刺眼，富貴奢華。

“天下第一樓？”黃諦看著這名子，“口氣可真大啊。”

“人家有吹牛的資本?！卑讌螞]好氣說道。

這時兩人走到門口，黃諦這才看清這樓的整體相貌。

樓共七層，層層飛檐，攢尖頂，六面合一。檐角盤蛇頭，頭下系金鈴，風動鈴響，鈴聲拂悅心尖，擾人夢思，心神不寧者易幻想從生，妖魔鬼怪亂象而出。

一個年輕的女孩迎了出來，似已知道白呂會來，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老道，與其稚嫩臉龐極其不符。

黃諦隨著白呂走了進去，一踏進大門，身上就不自主的發寒氣，四下尋由才發現這一層的墻壁上全鑲的是玉石，顆顆都珠圓玉潤，世間罕見，正是這些玉石散發著陣陣陰氣。這樓里點著數不清的油燈，每一盞燈都可千年不滅。但是黃諦看著這些燈心中卻涌出不好的預感。

只是那個時候黃諦不知道，這地上的毯子都是真皮所制，這墻上的玉珠全是眼睛，那每一盞燈油都是一條命。

迎她們的姑娘將她們一直帶到了頂層，黃諦又打了個寒顫，這頂層奇冷無比，陣陣陰風迎面撲來，“這地方怎么這么冷啊?！?

白呂低聲道：“習性所致，別大驚小怪。”

“習性？”

“你家老祖宗難道沒有告訴你我是什么人嗎？”

這聲音！

黃諦耳朵根子立刻酥軟了起來，這才讓他相信當初為何這些姑娘們對季白的聲音那么敏感，原來真的有聽聲醉人一說，真是酥的他骨頭都麻了。

“這位小姐認識我？”黃諦尋找著聲音的來源，是在屏風后發出的，看不清聲音主人的相貌。

白呂悶不聲色在一旁看著他犯花癡。

“你們黃家與我也算淵源頗深，你們家老祖宗年輕的時候可沒少給我惹麻煩，怎么？她居然同意你到這個地方來？”

黃諦呵呵一笑，“老祖宗年紀大了，有時候記不住事了，不大與我們談起過往的事情，所以沒能認識前輩，還請前輩見諒?！?

“你這丫頭，近年來找我的次數越發多了，這可不是好事，交易多了，我怕你都數不清了?！?

白呂淡然笑道：“就算我記不清了，婆婆也不會忘的，今日來是向婆婆求解藥的，這家伙被人下了五絕蠱，請婆婆指條明路，您也知道他要是出事了，黃家老宅的那位祖宗可得把天捅個窟隆，到時候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王婆冷冷笑著，只是笑聲聽起來格外的酥癢，黃諦不免好奇到底什么樣的人才會配的上這樣舉世無雙的聲音，想必相貌必然也是傾在傾城的。

“她年輕的時候做事倒是挺果斷的，那股狠勁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可真是要了命了，怎料想反倒是老了，這么畏手畏腳，你可真算有本事的，當今江湖能說的上的話只有青衣堂的兩個當家，還有就是這位祖宗，居然都被你這個臭丫頭牽制住，告訴我，你心里要的到底是什么？”

“請婆婆給黃諦解毒，這就是我想要的?！?

“五絕是什么？”黃諦在一旁問道。

王婆笑了，“所謂五絕，乃是癡、念、悔、恨、忘，我看你這模樣也不過是癡毒發作，死不了人，不必緊張，青衣堂的兩個當家能應付的過來。但是……偏偏你體內還有情殤，這兩者可是相生相克的，是會死人的?！?

“情殤？”黃諦看向白呂。

白呂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我下的毒，你有意見嗎？”

黃諦搖搖頭，一臉無謂，“我能有什么意見，姑奶奶您高興就好。”

“婆婆，情殤一毒雖然是我下的，可是這毒沒有解藥，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請您解了五絕了，他已經發作過一次了，如果不解毒，他發作的次數會越來越多，五絕全部毒發他會死的。”

“哎喲~”王婆故意發出感嘆，“這不是你想看到的結果嗎？情殤的結局也是死，既然都是死，何必現在要救他呢，多此一舉啊?！?

“因為我現在還不想讓他死，他對我還有利用價值?！?

“哦~~~~~”王婆拉長音調故意驚嘆道：“對啊，他若死了，你手里便沒有旗子牽制住古月樓了，你還真是不能讓他死?！?

黃諦聽著她的對話，白呂如此不加修飾，一時間還真是讓他有些心痛，但同時又有些坦然，至少這一刻白呂是真正的在面對他，沒有用謊言包裝自己，他寧愿看到這樣的白呂。

“想要我救他也可以，你知道規矩的，我這里只做買賣，不講人情，你拿什么東西來換？”

白呂沒有說話，只是眼神不曾離開帷幔后的王婆。

黃諦不明白的看著兩人，這是在心領神會嗎？

這時方才帶領他們進來的小姑娘做勢請黃諦出去，黃諦哪里肯，一把抱住白呂，“你背著我想干什么？我不走，我要看著你。”

王婆冷笑，“女人家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乖乖滾出去?！?

小姑娘一個用力，黃諦堂堂七尺男兒就被她拽著胳膊，毫無反擊之力就給帶走了，也是啊，天下第一樓是什么地方，這里的人哪個不是厲害的角色？

帷幔被打開，王婆從椅子上走下來，同時白呂迅速轉過身，她知道這里的規矩，王婆的面相是不能見的，誰見了就要被挖眼珠，一樓那么多的明珠她可不想再獻上一對。

“你可想好了？”

白呂點點頭，“無論用什么方式，我一定要讓他活。”

“好。”王婆說著話，兩個年輕的女侍捧著一個木盒和一把匕首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人用一塊絲帕蒙住了白呂的眼睛，王婆拿起刀插進了白呂的胸口，鮮血頓時染紅了她的衣裳，心尖的血肉乃是至陰之物，做蟲母可制天下蠱，如此寶貝可遇不可求，其功效更甚當初楊桃所獻，王婆手里拿著剛剛割下的血肉。

白呂倒在她腳下，心頭肉被取，她元氣大傷，但不致死，一個侍女喂她喝了一碗藥，固元補血，算王婆附贈于她的。

“你一心想讓他死，可偏偏三番五次舍命救他，你就不怕哪一天你死了，他還活著?！?

白呂無力的苦笑，“不會的，如果我真的快死了，我也會殺了他一起陪葬?！?

王婆笑了，帶著寶貝重新回到帷幔之后，今天收的這件東西她可是滿意極了。

等黃諦再進來的時候就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他覺得白呂略微顯的有些疲憊，其他的便沒什么特殊的了。

王婆當場給黃諦解了蠱，但是卻始終不肯說出買蠱的人是誰，白呂知道鬼市有鬼市的規矩，誰也不能破壞，便沒有強求，黃諦毒解之后便帶著他離開了。

兩人在蜀域的鎮上找了個酒店，黃諦本來是想住一間房的，結果在遭到白呂十萬伏電壓的眼神之后還是乖乖的開了兩間房。

夜晚，在血腥中度過，遠遠望去白呂像是被浸泡在血泊中，這一夜世界的安靜像是沒有靈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