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她正在山上采藥,忽聽得腳下石頭滾動,她低頭一看,卻是一個大漢倒在地上。她慌忙放下藥簍,過來相救。只見這人面色蒼白、滿頭大汗,看著很像是中暑。施葉娘給他把了把脈,卻發現他脈象紊亂、心跳不齊,她嚇壞了,趕緊給他度氣救命。
杜應龍得喘一口氣,馬上就醒了過來。當他發現自己被一女子伏在胸前,口對口‘親熱’時,驚得一下將她推出多遠。
施葉娘柔弱之軀哪禁得住他這習武之力,一下被推撞到石頭上,磕破了腦袋,血頓時噴涌了出來。
杜應龍這才發現自己過于魯莽,愧疚地過來抱起她。趕緊撕下衣袍給她包扎止血。
“我不要緊的。……大哥你別誤會啊?我是學醫的,看到你倒在地上、脈象紊亂,情急之下才冒犯……你沒事就好了,你走吧!不要管我。”施葉娘掙扎著從他懷里掙脫出來,羞卻地解釋。
她這么一說,倒讓杜應龍更加無地以容了,趕緊撿起地上的藥簍,不由分說地背起她,要送她回家。
施葉娘哪敢讓他送回家?這讓一個大男人背回家,她就算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于是拼命掙扎下來,堅持不讓他送回家。
誰家小娘子,這么賢惠得招人疼?……杜應龍理解她的難處,直替她夫家感到慶幸。可是他又十分的擔心,于是就遠遠瞟著,目送她回到家中。后來問人一打聽,才得知她竟有如此悲慘的命運?同情加敬佩,讓他不自覺地偷偷去給她家送些金銀,也時而以打獵巧遇為由,幫她采藥。
這一來二往,兩人就產生了感情,也就互不隱瞞身家背景和職業。
施葉娘對與他那個盜墓行業很是不以為然,勸他放棄。杜應龍這時候又怎能舍得放棄這行當?當他再次昏倒在大山之中時,才發覺身體病變的嚴重性,于是讓施葉娘給他仔細把脈醫治。集合病發前后的各種跡象,施葉娘的初步診斷是——他可能是接觸死者太多,染上蠱毒了!
病尚且還有不能治愈的,何況這是種蠱毒?
施葉娘為了救他,求仙問道,尋得一點驅邪之術,但前提是——他必須立刻停止這行業。
杜應龍聽了她的話,回家來安安分分地做點兒小生意。
杜應虎被宇天嘯留學一年,武功也沒多大長進,宇天嘯只好搖頭放人,再尋有慧根的傳人。
墓堡單氏一族的先輩原本都是能工巧匠,后來被朝廷看上,升為工部侍郎,為皇宮內院修建宮殿花園。太子傅是當朝小太子的陪學老師,倍受皇上的器重,故而驕橫跋扈,一手遮天。他十分貪戀宮殿的華麗,于是便讓單工也給他造一個宮殿。臣子私造宮殿那就是謀逆之罪,誰敢接他那活兒?更何況他還要求工部給他報銷?所以單工毫不留情地回絕了他。這太子傅因此懷恨在心,在皇上要他修建祭塔的時候,躥動工部其他官員(原經他手買官的親戚)克扣工料、拖欠工錢,逼得他不得不使用次等材料來做塔內的主梁柱,結果被皇上得知,一怒之下要將其滿門抄斬。
好在當時的監斬官乃單家故交,他不敢違抗圣命,卻又不忍看單家就此滅絕,故而臨刑之前給單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單祁悠的祖父單國棟先下了假死藥,想偷偷為他單家留下一個后裔。哪曾想這太子傅得知監斬官和單家交情不錯時,為除后患,竟親自派人監斬。為防有詐,特命親信之人將其家人尸體再補上一刀,然后送去掩埋。當時單氏一族主仆也有上百人,就算是共一穴也要挖個不小的洞坑,并且還要大量的人力,所以他幾乎動用了整個護院。
出師下山的太長老杜應虎路過這里,看到這么多人在為人安葬,而且都不留墓丘不豎墓碑,他來的時候人都已經入土了,只看見這些看似官兵的人在收拾用具、準備走人,哪里知道這其中原委?還以為又是哪個官宦人家在偷偷藏寶呢!于是偷偷躲在一邊,等他們都走遠了,這才出來做好標記,然后等到后半夜才過來挖寶。等到他挖開地面,發現地穴中全是尸體,他嚇蒙了!慌忙扔掉鐵鍬、爬了上來。
“媽呀!這是屠殺啊?不然怎么會有這么多死人?”
當他害怕得爬上地面剛想跑掉的時候,忽聽身后有人低聲呻吟,他本能地定住,卻也不敢回頭,緊張的耳朵、卻又不聽使喚地聽著后面接下來可否再發聲響?是自己耳虛還是死者還魂?
他雖然跟著杜應虎挖過不少墓穴,卻是從沒見過這種情況?所以他才害怕成這樣。
就聽身后的喘息聲逐漸清晰起來,接著就好像有一雙冰冷的、帶著一股很強的力道的大手盲目求救般一把抓住他的腳后跟,將刺骨的寒意、滲進他的骨髓。
他不由激靈靈打個冷顫,恐懼感從心底竄到頭上。……
杜應虎這一年來雖然武功沒多大長進,但也練得耳聰目明、反應迅速,他快速操縱著這個因極度恐懼而變得有點機械的身體,極力想甩開這雙鉗制他左腳的手。
可這雙手如鬼魅一般死死扣住他的腳腕,怎么也掙脫不掉,他急得使出渾身力氣、回身反擊。……可不等他回身發力之時,那雙手忽然又無力地垂了下去,卻絲毫沒有松開。
杜應虎這才奇怪地回身來看,就見月色朦朧下,身后這個散發著濃濃血腥味的大坑里,一具具的尸體堆積在那里,有的沒有頭顱、只有脖頸上口已經凝固的血滯之中還翹露的鎖骨,在這個深夜尤為顯得冤魂慘慘。有的只有個腦袋禿離離滾落一旁,臉上還保留著死前那痛苦憤怒的表情;有的眼睛朝天上翻著,看不見黑眼珠,只看見兩個眼鼓閃著白光、面容極其猙獰恐怖。還有一人一手扒在洞穴的邊沿上,一手抓住他的腳跟,頭達在這手手臂上,后背那里也有一條傷痕,從背心斜劃到腰股,傷口兩邊腫起混合著血漬的肌肉,就像兩條剛炸出的爆米花,翻達在脊背上,肋骨都露了出來,他像是回光返照時的本能求救反應,動了一下就又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