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帶走山頭的月，吹落枯黃的垂葉。

月和它的影子繞過山丘，遠了、遠了。

你的身影浮現(xiàn)在我腦海中，我想去觸摸卻遙不可及，在快要接觸的那一剎那又像倒影一樣破碎了。

你似那微風(fēng)，夾帶憂愁的芳芳。而我是那清晨昌翠綠葉上的露珠，你一吹我便心甘情愿地落入河流，流向?qū)つ愕姆较颉?

我也曾遇到很多美好的姑娘，可是她們都不及你的芳芳。最終我找到你，可你身旁早已有一陣風(fēng)與你相伴?！菰娙?

這是我的一位多情的友人為她心愛的姑娘寫的，字里行間流露著對姑娘深切地愛。不過聰明的讀者也可以猜出來他們最終沒有廝守終生。后來我問他：“還放不下嗎？”他回答：“你要是在心里曾經(jīng)裝下某人，就算某天她離開了，那個位置永遠都有他她的余溫。”

我對男女情愛之事不太擅長，也因為如此錯過了許多美好的女子，可嘆吶！可嘆！不過現(xiàn)在想想也沒有什么好遺憾的，最終和你渡過漫漫人生的女人只會有一個。

我這位朋友倒也自有一番情趣，用一句話概括他——萬花叢中過，不染一滴露。他看似風(fēng)流多情，確是專情的主，他曾愛上一個女子，從此心里再無其她。還有一件事讓我對他由衷的心里敬佩，他本來在首都有不錯的工作，未來可謂錢途無限。他曾就讀過的學(xué)校更是以他為榜樣，告訴學(xué)生只要好好學(xué)習(xí)就可以像他一樣優(yōu)秀。他從沒讓人失望過，他是這條陽光大道上的楷模和先驅(qū)，無數(shù)人將隨著他的足跡通往那渴望的彼岸；或者死在追求榮華富貴的路上可他們都是心甘情愿的。在不久前他辭去了不少人擠破頭都進不去的外企，他回到草原當(dāng)起農(nóng)民。他走上人們都渴望的位置，卻離自己心中的天地越來越遠。人們看著他跌下所謂的神壇，有人嘲笑、有人諷刺、有人覺得可惜、還有人覺得他瘋了.....這世界大部分的煩惱也就來源于——無論你做什么都有人評頭論足，讓你不知所措、徒增煩惱。

人們很高興認識一個成功的人，但他們絕對無法和一個他們認定的失敗者和諧相處，包括他們自己。

所以我的這位好友回到故鄉(xiāng)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瀟灑，煩人的事總是不請自來?？墒遣痪靡磺杏謮m埃落地，好似什么也不曾發(fā)生。他買了幾匹馬、幾頭牛、一群羊，開始過著游牧的生活。

后來他邀請我到草原上，當(dāng)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我對草原充滿向往可是一直沒有什么機會，正好友人邀請，我也可以以此為借口離家遠行。到了NMG找了一輛面包車，按照朋友的指示說地名，那地名我現(xiàn)在不記得了。剛開始我以為NMG全都是草原，沒想到那里有城市也有高低起伏的山丘。不過后來好和我預(yù)先想的一樣，越遠離市區(qū)越感覺這才是自己所向往的內(nèi)蒙。突然司機停了車，和我說著什么，我猜他是在和我要車費，因為他重復(fù)了好幾次我都只聽懂了阿拉伯?dāng)?shù)字，他說的大概是漢語。最后我給了車費他一掉頭就只留我一人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一片綠色的草席，一方藍藍的天空，難怪古人有天圓地方的錯覺。

“要是我的朋友找不到我，那我會不會死在這里”我這么想，這時我想起那篇《金色的魚鉤》說不好也會餓死在這里，不過死后靈魂應(yīng)該不會孤單曾有無數(shù)先烈躺倒在這里……

遠遠地看到一片塵土向我飄來，那馬上的男子向我奔來，后面還有幾匹彪壯的高頭大馬，幾只馬偶爾發(fā)出幾聲微弱的嘶鳴，似乎是在相互交流什么重要的信息。不一會兒它們來到我面前停下，那人走下來用手拍拍身上的灰，那些灰塵在陽光下發(fā)出淡黃色的光芒。他伸出手來同我握手，并沒有因為手上的灰而感覺到不好意思。

“你就是宇潤吧！”

“是的”看來我的友人因某種原因來不了了

“我叫帕崗，恩吉斯的羊昨晚走丟了，所以托我來接你”他說完拿出一壺馬奶酒遞給我，馬奶酒可是內(nèi)蒙的特色，看那造型奇特的酒瓶就很容易辨認出來。

我也不拘束拿過來就喝了一大口，話說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不過騎馬就不消怕了把，更何況這么大的草原再怎么策馬奔騰也不會巧合地和另一匹馬撞到一起。帶著這種放松愉快地心情奔馳在草原上，偶爾會看到遠方有幾個小山丘，不過很快他們就消失在馬屁股后面。

“○”那人喊了一聲，我的這匹馬也就和他的那匹一起停下了。

在一個被青青草包圍的小湖畔，我們決定在那里休息。由于長時間沒有騎過馬，今天在酒精的引誘下策馬奔騰只覺得襠下酸痛，好不容易下了馬，差點順勢翻入水池里。帕崗從馬背上拿了一些鍋具，在水邊支起鍋。夜色也漸漸濃了，草地也變成了一塊綿延不見邊的黑地毯。天黑得極快，不一會只能借助火堆的火光看清彼此的臉。他倒了些馬奶酒在鍋里，不久奶香就隨著酒香飄散出來，他又從塑料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些黑乎乎的東西灑在鍋里，不久飄出一陣陣茶香。他把鍋抬下來，用大碗給我盛了一碗，然后他自己也盛了一碗喝起來。這馬奶酒茶我也是第一次喝，一陣陣奶香、酒香、茶香融合在一起。入口柔滑、酒香撲鼻、茶香繞唇自有一番風(fēng)味。茶在草原地區(qū)顯得更加彌足珍貴，若是在此刻來一碗清茶更能體會到草原的遼闊和放牧人的孤獨。

帕崗自顧自地喝著馬奶酒茶，也不同我說什么話。我看出他似乎是在想著些什么生活瑣事也就不去打攪。不一會兒遠處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馬蹄聲吆喝著朝我們這邊奔來。他翻身下馬朝我走來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這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在冷漠的城市住久了，沒想到一個簡單的擁抱都差點讓我熱淚盈眶。“沒想到你小子真的來了”他用拳頭推了一下我的胸口差點把我憋回去的眼淚給打下來?！昂镁貌灰?，沒想到你的膚色都和我差不多了”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他可是我們班上著名的‘小白臉’他那白皙皮膚與那些美麗的江南姑娘有得一拼。而我則與之相反我那古銅色的皮膚也不時引來姑娘們的調(diào)侃。在火光的照射下那灰褐色的肌膚顯得生機勃勃。他笑著，背過我去用手擦擦眼，我知道他哭了，可是我不想去揭穿他。

“本來準(zhǔn)備和你一起抱頭痛哭的，沒想到你小子還是這樣沒心沒肺的”他轉(zhuǎn)過來揉著眼睛，他雖然看上去比以前堅強多了，可是在那個堅硬外表下依舊完好無損地保護著那顆敏感而多情的心。

我不知道該如何將他的話接上，要是一個人和你說謊話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進行下去，但是當(dāng)一個人毫無防備的將心了的話告訴你，這時候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我......”我真的找不到什么話了，在這一瞬間我無話可說，或者說有千言萬語卻說不出口。

“怎么不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我只好用這句話來緩解氣氛

“哈哈！就這樣！是你的風(fēng)格”聽他這么說讓我為自己這些年的經(jīng)歷感覺到惡心。我離那個原來的我越來越遠，而離那群我最討厭的人越來越近，雖然不至于和他們同流合污，可就算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也會染上一股濃烈的淤泥惡臭......

“這幾年過得怎么樣？”他拍拍我的肩膀，帕克還在一旁喝著酒絲毫不理會我們。

“肉體上是活得好好地，可精神上受了不少傷”他笑起來，然后邊笑還邊拍著我的肩膀。老實說當(dāng)我說真話時都會用搞笑的語言來掩蓋，目的是為了讓聽我說話的人不必擺出一副艱難晦澀的表情。我說假話的時候又是一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我欺騙了很多人；當(dāng)然我也受過很多人的欺騙。“還有人能夠傷害你？”他擺出一副認真的模樣“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無敵的存在！”“算你有眼光”我的確是類似于百毒不侵的存在，也因為這樣在學(xué)校我經(jīng)常充當(dāng)反面教材，不過也有一些人對我的新想法還是很感興趣的。那時候我的作文都是禁書，不過對于青春期的少年來說越是禁止的東西反而越感興趣，于是乎我那些獨特的陌陌思想在地下傳播。

“嘿！帕崗，別只知道你自己，快做飯些我要好好款待我的朋友”帕崗終于肯移動自己的屁股了，他看上去有些醉醺醺的，開始倒騰起來。

“放心吧，就算他醉了也不用擔(dān)心他的”那人嘴里哼著不知名的調(diào)調(diào)，開始自得其樂的烹飪。他好似拿著的不是勺子而是將士手里的寶劍，四下?lián)]舞著，火焰也隨著他一起搖擺。朋友邀我一起跳舞，我覺得他是在和我開玩笑，不過還是很干脆地答應(yīng)了（對于舞蹈我實在沒有什么天賦，與其說是在跳舞倒不如說是‘僵尸熱身’），我們?nèi)艘贿吅染埔贿厯u曳著，后來我們醉了各自倒在一邊，月亮從東邊的平地一直緩緩向東邊移動著，我們這顆藍色星球夜晚的故事她是最清楚的。

清晨的微分滑過臉頰留下一絲絲微寒，睜開眼只有一片片的昌翠映入眼簾。濕潤的空氣讓人精神一震，不消多久就從夢鄉(xiāng)回到這世間。我四下尋找也沒有看到那友人的身影，不一會兒思恩出現(xiàn)在我后面?！白撸∽屇泱w驗一下草原生活”他說著朝我扔過來一個包裹，我一把抓住，可那沉甸甸的東西差點沒把我?guī)У??！昂弥?！都是些什么？”“一些吃的和生活必需品”他一邊忙活著一邊回答我，我把皮包放下想要上去幫他點什么，可是這時我強烈地感覺到自己是個局外人，我無法很好的融入這一切，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和我無關(guān)緊要，就算是和我息息相關(guān)的事我也總感覺都不能很好地引起我的注意......

“在想什么？”朋友的話打斷了我的思考

“沒什么，我感覺草原生活不會太有趣！

”我實話和他說“別太過早下結(jié)論！”他說

“能不能別騎馬了，我寧可走路，昨天騎了一天馬，我現(xiàn)在腰酸背痛，現(xiàn)在就算是全世界最性感的美女在我懷里我也能坐懷不亂”我調(diào)侃地說，不過事實也是如此，此刻我感覺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頭都在強烈的抗議我在坐上馬背，他們似乎在說：

“你再坐一下那匹馬你可愛的內(nèi)臟就要罷工了！”

“你會坐懷不亂？這倒是稀奇事”那些美麗的姑娘總是像磁鐵那樣吸引著我，原始的欲望讓我蠢蠢欲動，而理性的思考讓我保持適當(dāng)?shù)木嚯x。有沖動卻要克制自己，人就是這么矛盾不是嗎？

“當(dāng)然！男人在某些時候?qū)ε颂岵黄鹋d趣”

“提不起性趣？”他嘴角露出一絲邪笑

“對”我實在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了，我看著遠方的草地想著有什么事情可以讓這談話終止。

“帕崗呢?”我問道

“他一早就去鎮(zhèn)上看他女兒了，今天我們得把他的牛羊也放一放”思恩依舊忙著手里的活，他熟練的擺弄著那些工具，他完完全全是這里的一份子了，他的那些動作是草原所特有的，雖然世界上的勞動大都看起來相同，可是不同地方的勞作有不同的‘儀式’，學(xué)會了這里的‘儀式’也就是這里的人了。

“他女兒在上學(xué)？”“都讀初二了”“那他可有得忙活了”“生女兒多好，以后可就不用那么費心了，就算不成器也是可以像水一樣潑出去......而男孩要是不成器那你這輩子可就有得忙活嘍！”他的思想也有了這里人的影子，那樣真實、得失明顯，就像是陽光下的裸體有什么優(yōu)美的或缺陷的一覽無余。

“你真這么想？”我問“事實本來如此，不是嗎？”他輕快地說。事實本來如此，人都清楚地明白這世間的厲害關(guān)系，可是由于某種道德上的束縛，很多事情不直接言明也不會真去那么做，有些事就算我們不喜歡也得承受著、背負著。人類早已從內(nèi)部腐爛，我們之間都有一種驚人的默契——都不愿去說破或指正。所謂的人類文明無異于在惡臭的茅坑上撒上鮮花，雖然看上去好多了可這終究無法改變其內(nèi)部腐爛變質(zhì)的事實。

“你說得不錯，可我不贊成”“我知道，這么容易贊成可就不是你了”他笑笑“咱們要是這么繼續(xù)談下去，今天的這些可憐的小牲口怕是要餓肚子了”他說

“那...出發(fā)吧！”我還能說什么“今天就騎摩托”說完他拉開帳篷，里面停放著兩輛摩托一輛紅的一輛藍的。

“我更喜歡藍色這輛!”我說“那輛是帕崗的，他今早上騎馬去鎮(zhèn)上的，他知道你騎不了馬”有那么一刻我的心里感覺到一陣溫暖，可惜沒多久就在陽光下蒸發(fā)了。

“他人還不錯，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他放羊吧！”我說完順帶做了一個怪表情。

“羊群在離這里十五六公里的地方，我們得快點”說完他丟給我一串鑰匙然后騎上摩托一轟油門就走了。我趕緊啟動摩托，一會兒就跟上了，草原的好處就在于視野開闊，你永遠不用擔(dān)心你的盆友和你玩‘捉迷藏’。我們在草原上展開了一場臨時拉力賽，好幾次摩托車尾部會劇烈地搖晃，好似踩到香蕉皮，那些青青的草就這樣在車輪下‘夭折’了，可不消多久它們又會從新占領(lǐng)這片土地。遠遠地看到草原上出現(xiàn)了一團團白色的棉團，看上去就像是天上的云朵掉落在草地上。我加快油門朝它們飛奔而去，朋友也加快速度想要和我一較高下。車輪卷起黃土，那些羊還在低頭吃著草，有幾只卻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們，它們似乎是在思考或者只是條件反射地看看噪音的方向。那只領(lǐng)頭羊被人用木樁和繩子固定在那兒，羊群圍繞著領(lǐng)頭羊四散開來，真是一個不錯的注意（可以防止羊群在夜間走太遠）“不怕狼來嗎？”我看著羊群看看有沒有打斗的痕跡“哪還有什么狼！現(xiàn)在狼應(yīng)該遠遠地躲著羊群，除了餓得迫不得已它們是不會冒險攻擊羊群的”朋友解釋道“這么說狼怕羊？”“狼只是怕守護羊群的人，在過去牧民殺死的狼可一點都不比狼殺死的羊少”他說完眼神里流過一絲憂郁的細流?！澳銥槭裁匆獊聿菰?？”

“為了自由”“你現(xiàn)在自由嗎？”

“只要你還站在地球上，還是這宇宙的一份子就沒有自由可言?！?

“想要回去嗎？”

“不想”他停了一下然后接著說：“相對來說我更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他摸摸靠近他的羊，那只羊‘棉.棉’地叫著似乎很高興，又或者是只是某種條件反射。“你呢？你對自己的生活感覺怎么樣”他問我

“我的生活？我的生活......”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都沒怎么在意過自己的生活，看來‘吾日三省吾身’這句話我算是白讀了，可想那么多有什么意義......想太多就等于什么都沒想；無所為就是無所不為？

“我從未想過自由，所以我不曾得到自由也不曾失去自由?！蔽覍ξ业幕卮鸷軡M意，真沒想到我在那一瞬間會說出這么深奧的話來，人有時會說出奇怪的話或做出難以想象的事，這在某些場合看起來是極不合理，就像是有人在葬禮上開懷大笑、有人在喜劇場里放聲痛哭......在人類所設(shè)定的世界觀里這是異常的，而從整個宇宙看又是合理而正常的存在。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曾看見光明我本可忍受黑暗’嗎？”他表情嚴(yán)肅的問“這和我說的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你說的是人類欲望的范疇......”我本還想繼續(xù)說下去，可要是這樣下去恐怕是要走那些哲學(xué)前輩的‘老路’了。他看上去在思考著什么，我不想打斷他?？粗h方的草地上云朵越飄越遠，一陣微分繞過指尖吹得我蓬松的頭發(fā)四處亂擺，它們好似都想隨風(fēng)而去。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他這么感慨道“沒有讀過那十年書我不見得能說出這番話”“思學(xué)結(jié)合嘛!”我喜歡這些能夠輕松談?wù)搰?yán)肅話題的人，有些人看起來好像那么一回事，實際上只不過裝裝樣子做一副聰明人的模樣糊弄那些傻子。

“走吧！去那邊看看其它的牲口在不在?！彼f完起身走開。有幾只牛零星地散布在那兒，云朵從草原的那頭飄過來，他輕輕撓撓眉毛兩只手掌相互摩擦著。我看到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有一顆五米多高的大樹于是提議友人過去乘涼，他倒立刻愉快地答應(yīng)了。草地的中午實在炎熱，讓人感覺草地就是綠色的沙漠。也不消多久我們就來到那棵樹下，那附近丟著一些垃圾樹根旁還有幾塊方形的石頭，那些石頭表面有一層灰色的光澤看的出來經(jīng)常有人了這里避暑。我找一塊比較寬的石頭坐下，朋友則拔過來一大把草說：“鋪在石頭上坐著更舒服。”他邊說邊遞過來。將草鋪上石頭后果然舒服了許多，剛才屁股還冰冰涼涼的，此刻只留下一份恰到好處的清涼，真不愧是草原沙發(fā)。我靠在樹干上抬頭看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照射下來，大樹底下不長草這是真的，特別是那些巨大而孤獨的大樹下。

“看到了嗎？”朋友突然打斷我神游“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嗎？”希望是什么很有趣的事吧！

“的確很重要他們正在為他拼命吶！”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

“有人在為他拼命？”我更加不解了，在我們所在的一公里范圍內(nèi)別說是打打殺殺就連那些脾氣暴躁的公牛也只是偶爾懶棉棉地叫幾聲。

“別打擾我！我在這棵樹下參禪吶，說不定一會兒我就成仙了，這棵樹不知吸收了多少天地精華，是個參禪的好地方”我打趣道“真的很好看，再不看可就沒什么看頭了”他又饒有興致地說我四下張望可除了草原還是草原“給你個提示——你前面的牛糞”

“好吧我看看”我的確看到了那坨牛的藝術(shù)品，雖然不怎么好看但這就是藝術(shù)。

“看到了，沒什么稀奇的”我實在感到失望“再仔細看看”他嚴(yán)肅的說我起身準(zhǔn)備用木棍挑一塊牛的遺物給他看看，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能使用的工具，這時我眼角的余光里看到好似有什么東西在動，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有幾只小蟲子在上面爬來爬去。

“不就是幾只屎殼郎在食屎嗎！你要不要參與一下”我不懷好意地說

“你再看看還有更有意思的吶！”他激動地說能讓我這位表情嚴(yán)肅的友人這么在意的事一定別有一番深意。于是我決定仔細觀看那頭不知名的牛在不經(jīng)意間制作的藝術(shù)品。哦！我才發(fā)現(xiàn)這真的是藝術(shù)，藝術(shù)??！藝術(shù)！我為我的愚蠢向您道歉。有幾只屎殼郎在上面品嘗著牛留下的藝術(shù)品！有的堆成圓帶回家、有的迫不及待地開動、有的半路打劫以逸待勞、還有的驅(qū)趕來訪者想要獨自占有......

“有意思！確實有意思！”我開心地說，不過過一會兒我的情緒就像是被淬火的高溫金屬掉入冷水桶那樣瞬間冷卻下來。

“你說如果有更高級的文明存在，在他們看來我們應(yīng)該和這些屎殼郎差不多”他看看我眼神里流露著真誠，也許我也應(yīng)該把我真實的想法告訴他。

“或許比這遭多了”我被這世間的某種東西強烈地影響著，就像是一個正在做著美夢的人被一桶冰涼的水給澆醒。

“人有時候比這些不起眼的小昆蟲還卑賤，明明以萬物靈長自居可是我們的部分同胞卻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可我們卻一直視而不見......”他的眼神不再像剛才那樣充滿憂郁取而代之的是憤怒、憐憫。

“因為人本來就是這樣的，或者說我們終究還是注定得這樣.....”這么說確實很讓人沮喪，可事實如此早晚都得面對，越逃避越不幸，還不如......

“如果有上帝他應(yīng)該對人很失望吧！”朋友的聲音愈來愈小

“不過他老人家算是非常有耐心了，一直在給人類機會，可人類一直找找不到正確的方向”我只想這這話題別再這么讓人沮喪。

“什么事都有個終點，你說人類的終點在哪兒？”

“人類的終點？”我確實沒有想過這些問題“人類會因什么結(jié)束？或者怎樣結(jié)束？”我不知道我們以后會怎么樣，不過這會兒我們很想說說我的看法“毋庸置疑人類會自己將自己推向毀滅，至于怎樣結(jié)束這還得靠未來人創(chuàng)造，或者我們這些過去的人已經(jīng)為人類的毀滅做好鋪墊了”

“我覺得毀滅之前的世界一定會一片狼藉，而后是持久的寧靜，如宇宙虛空那般的寧靜?！?

“我倒是不這么覺得”“那你覺得吶”他手里捧起一把黃土任他們從指尖飄散而過“在走入黑暗之前人類會空前地繁榮，有能力讓這地球上的人在短時間內(nèi)消失，所有人，一個都不剩”沒想到我會平靜地說出這話“這結(jié)果不算太糟”他看起來也平靜多了“不用難過，至少還來得及吃最后的晚餐!”朋友和我相對而笑這次的談話也就這樣結(jié)束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們誰都沒說一句話。

過了幾天我決定要離開了，朋友說就算是在這里永遠住下也沒什么。在草原特別容易對人產(chǎn)生依賴，甚至是一只羊、一棵樹你都會感覺到他是有靈魂的，在這廣闊的天地間任何有生命的東西都顯得十分重要、難得。我喜歡這里，可這里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它的終結(jié)，還有很多地方我想要去感受，所以我會離開也可能在某天不請自來。

“真的要走”朋友想要惋留我“我一定要騎馬離開”我想讓離別不那么壓抑

“腰不疼了？”“我這叫好了傷疤忘了疼！沒事的！不過我一定要騎馬，我不想晚上做夢都夢見在騎馬......”以毒攻毒有些時候有效有些時候可能更糟，或者我只是害怕以后沒機會再騎馬了?！澳氵@匹馬會自己回來吧？”我問“只要沒過太平洋它都回得來”

“那就......駕”我騎上馬飛快地離開那里，我不知自己何時回來，但這匹馬一會兒定是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