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21.聞舊情
- 碎金甌
- 柳無楹
- 2705字
- 2018-10-21 17:02:29
從前他和渾忽相處的時候就發現過,她經常會不經意間做出一些奇怪的撩人動作,再加上她本就嫵媚的容貌,與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大相徑庭??▉喯V詫λ心:磺宓那楦?,多少也與她這般“勾引”有關。
但很奇怪,渾忽意識不到自己動作的出格。難道是說這副身體有時會不聽自己使喚嗎?
她臉色漸漸沉下來:“那個……你該不會是覺得我剛才在非禮你吧?”
卡亞希點點頭,又立刻搖搖頭。
“呃……好在此處人少,沒什么閑人瞧見?!睖喓龅教幁h視,又一本正經道:“可能我現在無法解釋明白,但我身有家室,斷不會做出格的事情。如果我從前的確那樣不檢點過,還請你見諒?!?
在卡亞希面前充慣了平民少女阿玉,如今關系一下子從朋友變為君臣,不僅普通的擁抱摻雜進歧義,就連渾忽口中冒出的話都變得生疏起來??蔀榇苏嫦啵▉喯5膽B度由陰轉晴不過剎那之間,連渾忽的謊言他都能欣然接受,這到底是何種程度的缺心眼兒啊,缺到渾忽這種人都因他而深感自責。
卡亞希尷尬的笑笑:“沒關系。就算你是刻意這樣做的,你現在也成功了?!?
“什么意思?”渾忽倏地懵了,何謂他口中的成功?為什么自己聽著有一種不詳而微妙的預感?
誠然深夜只有二人在此,但卡亞希深諳隔墻有耳、禍從口出的道理,只抿唇淺淺搖頭。起先他亦不愿承認啊,自己怎會喜愛一個欺騙自己的女子,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她的真實身份是大遼的渾忽公主,那個已經成了家、早就心有所屬、本該一生不得相逢的公主。
沒有任何辦法,他無法否定自己內心深處悄然萌芽的情感,多年來他還從未如此對一個女子上過心,以至于即便知道對方在欺騙他,他也能夠諒解與接受。
初見時的那只彩緞杏花紋荷包,他從未離過身。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渾忽那時的模樣像極了二三月春雨后伊犁的杏花,被微風習習吹散漫天的瓣,令他心曠神怡。
渾忽注意到卡亞希的小動作,他手下緊緊攥著那只荷包,手指正細細在精致的杏花紋案上來回摩挲,不禁笑道:“真好,你還一直帶著這荷包?!彼晕㈩D了頓:“有幸遇見這么可愛的你,也算是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啦……只是,你真的愿意原諒我嗎?”
卡亞希盈盈笑道:“你只是對我隱瞞身份,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我自然不計較?!?
“嗯。那我便死皮賴臉地接受你的原諒罷!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渾忽面上喜滋滋地,實際卻心亂如麻:“天色不早,我們出來太久怕是要引人注意了,趕緊回去吧?!?
渾忽心思凝重,回去之后妝飾尚未卸下,就咸魚似的一頭倒在床上,呆滯地盯著圓圓的帳頂。近身有下人問她:“殿下,明日還是不出獵嗎?”
渾忽厭煩:“我早就說過我這個月每天都不出獵,你怎么聽話的?”
下人惶恐:“婢子是擔心您許久不出獵,陛下萬一不高興了,要懲罰您的?!?
“喲,圣意你都敢揣測了,還在這兒對公主殿下指手畫腳的,你算哪門子東西?”阿娜機警跟來,朝那下人斥了兩句:“沒看見公主正心煩嗎?還不退下?!”
她今日值夜,緊接著又把帳里所有的下人通通趕了出去,獨自坐到床沿上:“您不高興?”
“心事重重?!睖喓龇朔恚粫河滞蝗蛔饋恚骸鞍⒛?,她有前科嗎?”
阿娜糊涂:“她是誰?什么前科?”
“……”渾忽捂著額頭:“以前的真公主有情史嗎?”
她認為只有有過情史的女子才會懂得如何用身體語言獲得異性的注意,果然阿娜承認道:“有?!?
渾忽大驚:“什么時候的事兒?可方便告訴我?”
阿娜先不忌諱:“三年前的事兒了。當時西黑汗國的國王烏斯邁向葛兒汗陛下求娶公主,卻以路途遙遠、風俗相異為由遭到了陛下的拒絕。烏斯邁國王深感不平,從此便徹底倒向早前對他示好的花剌子模,并對大遼發起攻擊。好在那次大遼完勝,他才沒有再輕舉妄動?!闭f完這段眾所周知的故事,阿娜的聲音突然壓低了幾分,鬼鬼祟祟地靠到渾忽耳邊:“旁人只知烏斯邁國王傾心于公主,卻不知公主與他早就相識,甚至達到了干柴烈火的地步!”
黑汗國早在多年前便分裂為東西兩國,遼國境內所稱黑汗,大多是指依舊作為其附庸的東黑汗國。渾忽頭回聽到有關西黑汗國的故事,愈加好奇起來:“然后呢?”
“公主雖是軟性子,但膽子特別大,經常會跟著烏斯邁翻墻出宮,徹夜不歸。他們的行蹤十分隱秘,起先連我都對他們的去向一無所知。”阿娜低低嘆著:“直到那次我發現公主的床鋪是空的,正準備叫人來尋呢,湊巧她趕回來,千叮嚀萬囑咐地叫我不要宣揚此事?!?
“所以你答應了?”
“是啊?!?
三年前,真公主還只有十六歲。許是在未來世界受到不少現實的熏陶,只要一聽到這種事情,渾忽就不由自主地惴惴不安。她一點點卷起潔凈的撒花絲緞窄袖,皓腕滑膩如脂裸露在眼前,白皙得像塊精雕細琢的上好于闐美玉,沒有一點瑕疵。
渾忽瞠目結舌,大聲驚呼:“天?。∥以趺礇]有守宮砂?!”
半年過去她從未注意到此事,傳聞自古以來證明女子貞潔的守宮砂,居然不在她的腕上。
阿娜一把捂住渾忽的嘴低聲斥道:“大驚小怪什么?!那是漢人的法子,咱們可不興這個?!?
“明白了明白了——”渾忽聽見了,但還是提心吊膽地一邊點頭一邊扳掉阿娜的手:“所以真公主的貞潔還在不在?”
阿娜盯著渾忽的雙眸,半晌搖頭道:“沒了。”
渾忽的心仿佛一下子蹦跶到了嗓子眼兒:“這你都知道嗎?”
“因為烏斯邁是看在公主有孕的份兒上才向陛下求娶的。哪知事后這廝一句不提便舉了反旗,如今娶了摩訶末沙的女兒過得滋潤無比,鬼知道他是否早就把我們公主忘得一干二凈了。”阿娜憤憤不平:“未婚先孕,這對皇家來講是何等的丑事?公主不愿拖累皇家聲名,只得偷偷服下墮胎藥;從此以后,她便恪守宮規,再未逾越過半分了?!?
如此想來,這并非身體不聽使喚,而是渾忽自己的能力限制。她是個處子,寄宿的卻是一名少婦的身體,所以一些動作曖昧不清,她也感覺不到。
渾忽還是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這事兒除過你我,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嗎?”
“沒有了?!?
“那你以后也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阿娜頷首:“放心吧,我口風可嚴實了。”
烏斯邁……這個名字已經深深刻在了渾忽的腦海里。果然渣這種生物哪里都有,即便是無數光年以外的未名平行世界也沒有辦法掙脫這道枷鎖。
可惜了真公主,她要是早點遇上屈出律這般溫柔和藹的人該多好。渾忽這么想到。
沒錯,因為對噩夢的誤解,一開始她的確認為屈出律不懷好意,所以處處都防備著他。可現在她卻認為屈出律是個非常大方體貼的人,不僅對政務格外上心,而且對自己也是關懷備至,就像兄長一樣。渾忽之所以不愿與他親近,只是不想承認她心中的想法罷了。
宮帳的圓頂畫著一圈圈祥云的彩繪,有男女騎乘白馬青牛穿行期間,訴說著美麗古老的神話。渾忽看著那神秘的圖騰,五味雜陳的心情亦隨著逐漸襲來的困倦而被慢慢沖淡:“到此為止罷。我累了?!?
“好?!卑⒛容笭栆恍?,即刻恢復了婢女對公主該有的恭敬態度:“婢子告退?!?
紅燭快要燃盡了,阿娜緩緩蓋滅燈罩里微曳的燭火,悄然出了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