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霞闖過日軍的重重哨卡,到達了龍河邊上的眉山,老屋下就在眉山的腳下。
老屋下是一個僅有十多戶人家的小山村,當年這里曾經(jīng)是紅色蘇維埃的一個野戰(zhàn)醫(yī)院所在地,據(jù)說羅宋就在這所醫(yī)院里療過傷。
這個小山村的自然環(huán)境相當優(yōu)美,村子背靠眉山,山上植被很厚,比較大的植物以紅楓,綠樟為主,而小些的則以映山紅和曼陀羅花為主。
村子的左邊是一條丈把寬的小溪,溪中滿是大的小的石頭,大的有幾千斤重,小的只有大拇指大。而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都被大水沖刷得油光可鑒。
小溪里平時水不多,僅是淙淙的泉流,大水一般在夏至以后,所謂的梅雨季節(jié)。那時水太大,村子前面部分通常遭水淹。
村子的右邊是一條大道。這條大道一頭通向眉山深處,一頭通向山外。
按照風水的觀點,這應該是大吉大利之地。所謂的左青龍,右白虎,又有靠背山,門前地形開闊,交通便利,所有應該有的條件,它都占著了。
四位女戰(zhàn)士在這個村子呆了上十天,一直在等待戰(zhàn)斗部隊的人來接,早已等急了。
有些個性子急的,嚷嚷著自己找部隊去。可她們畢竟沒有戰(zhàn)斗生活經(jīng)歷,說歸說,還是沒一個敢行動。
四位女戰(zhàn)士都是新四軍組建時參加的新四軍,都是在城里讀過洋學堂的知識分子。在支隊部一開始參加政治訓練班,爾后就走出軍營,向老百姓宣傳抗日救國,宣傳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
這些女戰(zhàn)士不甘于呆在支隊部,而要求下放到戰(zhàn)斗部隊中去,說是下部隊慰問,實則是要去各團組建戰(zhàn)地服務團,將宣傳工作向敵后轉移。
倪玉霞到了老屋下一看,這四位女戰(zhàn)士都是二十出頭年紀的年青人,經(jīng)詢問,最大的一個叫范西曼,二十三歲,另外幾個分別叫陽韓、常建明、王梓萱,都在二十一二歲年紀。
四位女戰(zhàn)士看到接她們的竟然也是一位女同志,心里多少有點失落,而看到隨同這位女同志來的還有兩位乳臭未干的小傢伙,更是滿腹疑惑。
倪玉霞問范西曼,你們里面誰會打槍?
回答說都不會。
也就是說她們并沒有經(jīng)過軍事訓練,連最基本的戰(zhàn)斗動作可能都不會,倪玉霞心里不免有些焦急。
倪玉霞有些后悔,來時為了便于行動,只挑了章文生和馮玉。這兩個小傢伙雖然有良好的軍事素養(yǎng),但戰(zhàn)斗經(jīng)驗卻不多,尤其是馮玉。
自己帶上他們二人,勉強尚行,現(xiàn)在又加上范西曼她們,這回去的一路會出現(xiàn)怎樣的情況,真不敢想象。
但是既然來了,總不能打退堂鼓,讓范西曼她們回支隊部吧?!思慮再三,倪玉霞決定采取晝伏夜行的辦法。
她與章文生和馮玉分了工:她自己在前,馮玉和四位女戰(zhàn)士居中,章文生壓后。
三人又規(guī)定,為了安全起見,三人拉開一定的距離。考慮到晚上行動能見度差,又規(guī)定每人在左胳膊上縛一條白毛巾。
從眉山出發(fā),第一個夜晚就不平凡。
剛出眉山山口,就看見通往大別山的大道上盡是火把;火把通紅,蜿蜒無盡頭。火把下,不時傳來人喊馬嘶的聲音。從火把行進的方向上看,這行軍的隊伍往西開,應該是日軍的部隊。
“狗娘養(yǎng)的日本鬼子,太猖狂了,竟敢打著火把在我們的土地上耀武揚威地行軍。”章文生罵道。
范西曼一聽那些火把是日本鬼子在打著,有些不相信。她問:“你叫章文生是吧?我說小弟弟,你怎么認定那就是日本軍隊呢?”
章文生說:“我們的主力部隊早已西撤,去保衛(wèi)大武漢了。我們一路來的時候,碰到的都是日本鬼子啦!”
范西曼說:“我們新四軍不是在東邊嘛,你怎么說都西撤了呢?”
馮玉說:“范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們新四軍是東進了,章文生說的主力部隊指的是國軍的中央軍,還有川軍、桂軍呀等等。”
“哦,原來是這樣?”陽韓有些明白了。
倪玉霞從前面?zhèn)鬟^話來:“不要說話,前面行進的是日軍部隊。但也不要害怕,晚上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我們。”
一聽果真是日本軍隊,大家都噤了聲。
一會兒,他們就走到那條火龍邊上。
在一個高崗上,倪玉霞讓大家停下來。
“同志們,好好看看日本的部隊吧,他們是怎樣夜行軍,有些什么特點。”倪玉霞壓低聲音說。
大家都朝大道上望去,就見日本鬼子排著兩路縱隊,有條不紊地向前走著。間或有一兩個軍官騎著馬走在隊伍的中間。
“哇塞,這日本人并不兇哇,不像傳說中的那樣耶?”王梓萱小聲說。
“你盡瞎說。”章文生反駁道,“你沒看到日本鬼子做壞事的時候了。我們在來的路上,馮玉姐就差點讓日本鬼子帶走。”
倪玉霞看到這些年輕人迷惘的樣子,忙說:
“對日本人你們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南京城日本人的惡行世人皆知。就說眼下的這支日軍部隊,這是他們長途行軍走乏了,沒有剩余力氣鬧騰了。”
說得有道理。范西曼幾人頻頻點頭。
約摸過了半個鐘頭,大道上的部隊才過完了。
“走吧,我們可以安靜地走路了。”倪玉霞吩咐眾人。
“姐,我手癢癢了。我想去抓個日本兵來解解氣。”章文生說。
到了眉山,倪玉霞就宣布她們?nèi)说哪缸雨P系結束了。不是不要妝扮,而是增加了人員,這種妝扮不起作用,所以行動計劃就得改變了。
倪玉霞安慰章文生,說:“文生,見到日本人耀武揚威的樣子,我知道你的心里不好受。但是,我們是有任務在身呀!暫時忍下這口氣吧!”
馮玉也說:“是啊,文生同志,我們深入敵后,有的是打鬼子的機會。現(xiàn)在我們就是要有真本事,像我們連長這樣。”
“唔,馮玉這話我愛聽。”倪玉霞高興地說,“同志們,你們已經(jīng)深入到敵后來了,可以這么說,這里到處都是日本鬼子,隨時都可遇到日本鬼子,你們怕不怕呀!”
馮玉和章文生都明白,玉霞姐所指的“你們”,自然指的是范西曼她們了。所以他倆都想聽到范西曼她們的反應。
只聽范西曼說:“玉霞姐,不,倪連長,我們不怕。臨出發(fā)前,高司令也問我們怕不怕,我們就說不怕。”
“對,我們還向高司令寫了保證書呢!我們說,我們要鍛煉成新四軍中的女金剛。”常建明快活地說。
“嗤嗤……”馮玉在黑暗中笑了。
陽韓問:“馮玉妹妹,你笑什么?笑我們說大話、異想天開?!”
“不,不不,”馮玉聽后忙止住笑。她說道,“常姐姐的話讓我想起了我們倪連長。”
“此話怎講?”范西曼問。
“我們倪連長才有人稱她為女金剛轉世吶!”章文生說。
“真的?”范西曼驚問,“難道這位玉霞姐姐就是軍中傳說的那位傳奇女俠啰?”
“不是她還會是誰!”章文生說。
“啊!真的!太巧了!我們見到真正的英雄了!”范西曼幾人欣喜萬分,都慶幸自己與倪玉霞的相識。
“噓!”倪玉霞制止住了她們,并且不無自嘲地說,“啥英雄耶?狗熊差不多!”
說著她自己先自格格地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