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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界盡頭,如我所知

我見逝日。我知來時。

——古埃及法老圖坦卡蒙金字塔銘文

“我的父親,”老婦人平靜地說,“生而為奴。”

20世紀80年代,我在路易斯維爾大學教授人類學時,曾經做了一次以考古學前瞻未來的講座。我持樂觀態度,而且自認為已獲成功,然而前排一位學生舉手,沮喪地說,“一切依然如故”。正在我絞盡腦汁搜尋答案之際,一位非洲裔老婦人挺身救場。我認識她,常常與她在課后閑聊數語。我知道她生于1905年,因此,年少之時,她并無接受教育的機會;在子孫都已享教育權利后,她決定親身嘗試。不過,我對她的了解也就大致如此。

她一出聲,學生們都轉頭凝視著她,仿佛初次相識。沒人曾經如此貼近奴隸制的罪惡本質。她解釋道,她的父親出生于釋奴令頒布之前,后來結婚成家。他度過了重建時代,而她則歷經種族隔離時代(Jim Crow era)吉姆·克勞(Jim Crow)法泛指1876—1965年美國南部各州以及邊境各州對有色人種(主要針對非洲裔美國人,但也包括其他族群)實行種族隔離制度的法律。——編者注、3K黨私刑、塞爾瑪(Selma)塞爾瑪是美國亞拉巴馬州的城市,20世紀60年代發生了著名的黑人爭取投票權運動和塞爾瑪向蒙哥馬利大進軍。——編者注運動和民權運動。“世界真的在變。”她總結道。

然而,悲觀的學生擺手表示反對。這很粗魯,盡管并非出自他的本意;這是絕望。

你也許聽過那個笑話,隧道盡頭的光不過是疾馳而來的火車。這就是很多人看待未來的方式——機車呼嘯著碾壓過來,人人無處逃遁。何嘗不是這樣?氣候變化、經濟失衡、城市擁擠、全球污染、恐怖主義、腐敗政治、恣意殘殺,以及假宗教之名的暴行,無不讓人絕望。今天,很多人都感覺自己的生活就像《行尸走肉》(The Walking Dead)里永無終結的劇集,僵尸無處不在。

但是,我們仍然有理由懷抱希望。經濟學家赫伯特·斯坦因(Herbert Stein)在他的著名“法則”中如是解釋:世界萬物皆不可能永恒。作為考古學家,我知道,史前史證實了斯坦因法則。對古代世界的驚鴻一瞥也能告訴我們,古今大不一樣。15 000年前,全世界無人不是狩獵—采集者;今天,狩獵—采集者幾乎蕩然無存。甚至連農民也所剩不多,事實上,世界人口的極小部分才直接投身于食物生產。石器時代祖先無法想象我們今天的復雜技術和全球化經濟。是的,萬物皆變。

也許,你可能會說,“好吧,萬物存在之道今昔不同,但是,當下之道可能永恒不變。或許,我們已經走到歷史的盡頭”。

可能。不過,我深表懷疑。我之所以懷疑,是因為對人類過去變化的理解有助于我們理解為何未來和現在將大不一樣。事實上,對史前史的理解引導我推知,我們可以預測,從技術到政治、到國際秩序的一切,甚至人性的本質特征,在不久的未來都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

現在,你又會說:“萬物在變沒錯。我們沒救了!”

我并不否認這種可能性,但是相信這不是從人類進化600萬年中汲取的教益。

從物種角度看,進化的任務就是確保物種的基因物質的連續性。只要你生息繁衍,撫育后代,生生不息,進化其實與你無關。進化并無更遠大的目標。然而,這個過程令人關注的是,為了實現這個目標,進化會創造某些顯著不同于其起始環節的生物。哺乳動物是數億年前在原始海洋里頻頻掀起細微戰爭的單細胞生物的產物。你家后院籬笆上婉轉歌唱的夜鶯來自令人怔怖的恐龍(下次咀嚼雞塊時想想)。今天人人——從荷蘭奶農到硅谷計算機科學家——都是竭力成為最佳狩獵—采集者的祖先的后代。為了成為一物,細胞組織觸及臨界點,結果變成完全不同的物種。這就是進化主義理論家所稱的“變異現象”。

本書中,我提出,在過去600萬年中,人類經歷了四個這樣的臨界點。我稱之為“開始”,因為它們標志了人類存在的基本特征發生變化,我們的物種開啟全新生活的時代。按照時間順序,它們是技術、文化、農業和被稱為“國家”的政治組織的開始。如果知曉考古學家如何確認這些開始,就會得出結論:我們正面臨另一個臨界點——第五次開始。

每一次,人類循著若干過程抵達起始點,但是,人口增殖帶來的競爭加劇是最主要的驅動力。如果你對進化知之不多,你也許知道“適者生存”。這常常被歸功于達爾文,盡管他本人并沒有發明這個詞組(這是他的同時代人赫伯特·斯賓塞創造的,達爾文在《物種起源》的重印版中使用了它)。進化的確和競爭相輔相成,這正是它的“殘酷”之處(達爾文也沒說過這句話,這摘自丁尼生勛爵1850年的詩《紀念A. H. H.》)。競爭通過獲得相對于其他物種的優勢,通過更擅長發現食物、棲身之所和配偶,確保延續生命的必需資源。我們將在隨后章節發現,使用石器的更新世祖先戰勝了不用者;擁有文化能力的戰勝了缺失者;農夫最終超過了狩獵—采集者;酋邦和部落臣服于國家社會,后者迄今仍然統治世界。

盡管競爭有力,進化研究者們也意識到,利他主義和合作也是進化過程的基本因素合作協議就是競爭過程的組成部分。關于合作的進化,詳見Cronk and Leech(2013)。。它們幫助制造聯盟,聯盟——互惠的“投之以桃李,報之以瓊漿”關系——常常與競爭合為一體。在我們面臨的第五次開始中,我期待進化過程能鼓勵更多此類關系,帶來更多基于合作,而非競爭的經濟、社會和政治秩序;事實上,第五次開始可能標志著基于合作的競爭的時代。

在我看來,唯一的問題是,我們將輕易還是艱難地實現第五次開始的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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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曾幻想成為一名牛仔、消防隊員或者宇航員,但從沒放棄成為考古學家的夢想。從兒童時代開始,我就酷愛戶外、露營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活的念頭。這導致我著迷于美洲原住民和他們的生活方式。我竭盡所能地閱讀,搜尋洞穴,從毗鄰的牧場上收集箭頭。任何老物件都讓我著迷,所以我從老地圖上搜尋殖民時代的道路,探索廢棄磨坊的殘垣斷壁,扒開歷史堆積尋找壇壇罐罐。我的臥室里塞滿了箭頭、骨殖和化石。值得慶幸的是,父母縱容了我的愛好。在我十一二歲時,媽媽送給我烏雷(Leonard Woolley)爵士1961年出版的《青年考古學家》(The Young Archaeologist);它仍然占據了我的大學案頭。也許,你認為這是個怪異的童年,但事實上,很多職業考古學家在年幼之時就已經發現他們的激情所在。

我被美國《國家地理》迷住了,特別是關于遙遠之地的“原始”人和珍·古道爾(Jane Goodall)及其猩猩的文章。雜志讓我接觸到路易斯和瑪麗·利基(Louis and Mary Leakey),當時,他們正在東非探尋早期人類祖先的遺存。我渴望身臨奧杜威峽谷,穿越不毛之地,搜尋細小骨屑。盡管生長于新英格蘭鄉下,我常常心系狂風漫沙的荒漠和高山。

1973年,當時我16歲,一位體貼的高中規劃顧問給了我一本國際教育探險組織(EEI,現在被稱為地球觀察組織)的小手冊。這個組織將有興趣的志愿者與地質學家、生物學家、動物學家和考古學家等匹配起來。國際教育探險組織向高中生提供獎學金,讓他們利用暑假參與一個研究項目。我申請成功,被派去和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的考古學家戴維·托馬斯一起工作。我很幸運,與一顆冉冉升起的學術明星并肩同行。戴維在內華達中部發掘一處洞穴時,我開始協助他工作,持續數年,直到開始自己的博士學位論文田野研究。現在,我們已經合著了兩本大學教材。

過去40多年,我參加了遍布美國西部、東南部、紐約市(我曾經協助發掘華爾街的一處遺址)、緬因州和肯塔基州等地的田野項目。我也在智利阿塔卡瑪沙漠邊緣的印加遺址工作。我發掘過13 000年前“古印第安人”營地,19世紀廁所、墓葬、印第安人村莊和洞穴——在沙漠和濕熱的森林里,從海岸到海拔3000米的山巔。我也在馬達加斯加的米其亞人——一群園藝農業和狩獵—采集者族群中開展民族志研究。

圖1-1 馬達加斯加夏季狩獵營地里,作者(中)正在訪問米其亞人Bemaso。(James Yount攝)

圖1-2 作者在美國懷俄明發掘距今250年的游戲籌碼。(Madeline Mackie攝)

在這些工作之中,我一直癡迷于狩獵—采集者。我承認,最初只是被其浪漫色彩所吸引。那些生活簡單,憑借才智和勤奮收獲自然的饋贈,僅僅留下些微足跡的人有質樸而純真之處。當時,在我看來,狩獵—采集者最接近人類應有的生活方式:和平,小群,僅僅占有寥寥數物。

當然,正如我們年輕時曾經信奉的大多數事物一樣,部分意義上,這只是幻覺。狩獵—采集者可能暴力而恐怖,以及物欲熏心:一個年輕的米其亞人要求我帶給他“一架飛機,或者一輛拖拉機”;另一個人則索要我的一切,直到我的婚戒。眾多狩獵—采集者獵取物種至滅絕程度,其他的則以季節性燒荒改變了景觀植被。當一個米其亞人任由我們身后的稀樹草原焚燒時,我問他為何這樣做。他驚訝地看著我,回答說:“等我們回來時,更容易走啊!”(他說得沒錯。)

在其存在的99%的歷史中,人類是狩獵—采集者;這是個極其成功的適應。因此,我無法在不考慮早期人類生活的模樣、我們如何成為現在的人種的情況下研究狩獵—采集者。這導致我思考:為什么我們會變化?為什么我們成為農夫?為什么我們發展城市、軍隊、奴隸制度和統治階級?如果簡單技術能長時期完美適應小型平等社會、游牧群體的生活,為什么我們會放棄它?為什么我們不再是狩獵—采集者?

考古學家終生回望過去,尋找人類足跡。對于準備寫作未來的人而言,這顯得有些南轅北轍。但是,我希望表明,考古學不僅僅關乎死亡,它也關乎生存;考古學不僅僅關乎過去,它也關乎未來。

考古學提供了人類歷史的關鍵記錄。對于我們的歷史的絕大部分而言,它是我們擁有的唯一記錄。然而,如果你閱讀世界歷史書籍,你可能發現史前史只出現在第一章,甚至可能是第一章的第一段。教科書里,歷史常常從埃及、希臘、羅馬和中國“文明”開始。史前史不過是舞臺布景:“現在你看到猿猴,有的離開樹枝,降落地面,直立行走,我們的大腦逐步增大,我們制造石器,繪制洞穴藝術,栽培小麥”——接下來才進入真正的歷史,重要的東西。但是,將史前史貶低為背景,歷史學家就錯過了歷史全景。

如果聽到夸張之辭,“他是歷史上最好的足球隊員”或者“這部電影是有史以來票房之冠”,考古學家只會付諸一笑。美式足球和電影的起源都只能追溯到19世紀90年代——不過是一個世紀之前。對于考古學家而言,這甚至連眨眼之間都算不上。我們常常以數千、數萬或者數十萬年的尺度討論時間。我承認,這些時間跨度難以想象。如果我們希望理解人類歷史的開始,不僅僅是成文文獻記錄的瑣碎風波,而是從上至下、從前到后、一去不復返的宏大變化,我們就需要使用只有考古學才能提供的、最大的時間范疇。

圖1-3 美國懷俄明阿布薩羅卡嶺海拔約3350米的高地上,作者手持發現于流冰區冰舌的木弓,距今約625年。(Larry Amundson攝)

那么,考古學家為何認為人類會循著特定的軌跡,穿過幾個全新的開始?這里有些線索:這與進化毫不相干。相反,進化常常是為了讓我們在某個方面盡善盡美,但是在實現過程中,我們成為完全不同的事物。比如,我喜愛的狩獵—采集者在奔向最佳狩獵—采集者的路上,卻成了農夫。在奔向最佳的工業化、資本主義和極富經濟競爭力的民族國家時,我們也有可能變得截然不同。直截了當地說吧,資本主義、文化全球化和軍備競爭等結合起來,導致人類社會的組織發生了徹底變化。戰爭不再是解決爭端的可行方式,民族國家和資本主義也不復是神圣的組織和經濟形式,全球公民由此萌生。這就是我們所知曉的世界的盡頭。

1999年12月31日,紐約時代廣場上,水晶球墜下之際,很多人猜測混亂即將降臨,計算機時鐘會遭遇千年蠕蟲(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千年蠕蟲實際上已經悄無聲息地先行抵達北京和倫敦了)。有的計算機沒有設計將表示年份的數字首位從1改到2,很多人則預測,從飛行設備到銀行系統的一切都將遭遇問題。但是,這種大肆宣傳并沒有如期發生。飛機沒有從天空墜落,世界的金融體系也沒有因此土崩瓦解。

但是,虔誠的信眾沒有就此卻步,他們繼續搜尋,證明世界即將走向終點。有人在瑪雅傳統中找到了,按照故事的說法,世界將在2012年12月21日走向終點。

因為你正在閱讀本書,所以你知道,預言沒有兌現。但是,不要指責瑪雅人是“四眼天雞”,因為他們真的從未預測世界末日。瑪雅人很在意時間,他們有好幾種歷法,告訴他們國王何時舉行一系列重要的重啟世界儀式,儀式上,他們常常放血祭祀(有時用燧石刀割破舌頭放血——當國王也不是時時愜意的)。

有一種歷法特別困擾了現代災難預言者們——長歷法。字面意義上,長歷法計算從時間開始以來,或者瑪雅人認為時間起始以來的天數。因為瑪雅人擅長于物上勒日,擁有堪比阿蘭·圖靈的解碼術的學者們就能將長歷法和公歷對應起來,計算出瑪雅時間的起點,也就是長歷法的起點:公元前3114年8月11日。長歷法由五種計日方式組成:四百年(baktun,144 000天)、二十年(katun,7 200天)、年(360天)、月(20天)和日(1天)。瑪雅人以縮略方式計日,比如12.2.6.4.2,意味著第12個四百年(12×144 000=1 728 000天),第2個二十年(2×7 200=14 400天),以此類推。將這些數字累加起來,你就得到自公元前3114年8月11日以來逝去的天數。有了這些信息,考古學家可以非常精確地計算瑪雅歷史上的事件。

問題來了,到2012年12月21日,瑪雅長歷法指向13.0.0.0.0。我猜,在厭惡數字13的文化中的某些人看來,這是不吉利的。但是,這一點兒也沒有令瑪雅人煩惱(對他們而言,13反而是個特殊數字,正如20一樣)。事實上,據我們所知,他們僅僅兩次提及未來的時日,而且都是無害的。所有謠言和噩兆都與瑪雅歷法無關。事實上,更重要的日期是4772年10月13日。這是另一個瑪雅歷法周期,即八千年(pitkun,20個四百年)的終結。

瑪雅人沒有預測世界末日,但很多其他人做了。19世紀早期,美國興起新一輪千禧年運動潮流,各種新宗教涌現,宣稱基督和天啟的二次降臨。與印第安納的新和諧等烏托邦團體大體同期,摩門教(耶穌基督后期圣徒教會)興起于19世紀20年代。震顫派(更準確地說,是基督復臨信徒聯合會)于18世紀中期成立于英格蘭,美國的信眾數量于1840年達到頂峰。

這類現象就是人類學家耳熟能詳的“復興運動”。一位先知宣稱當下的世界秩序的終結迫在眉睫。先知們認定,人類已經走投無路,為了在即將來臨的大災難中存活下來,他們必須重回根本,但詭異的是,回歸過程常常捆綁了新信仰。比如,震顫派教徒禁欲,認為性乃萬惡之源,在行將終結的世界里絕無必要。摩門教在《圣經》上新添一章,描述耶穌復活后一度出現于新大陸。

顯然,世界沒有在19世紀40年代終結,但這并不能阻止人們認為世界末日大決戰一觸即發。事實上,每一代人都自認為生活于末世。在1987年的流行金曲中,搖滾樂隊R. E. M.早就預測到當前一輪世界末日高燒,“我知世界末日(我覺安好)”。他們并非唯一感知到末日臨近的搖滾歌星。“末日迫近”常常和背負標語牌的苦行僧的卡通形象聯系在一起。但是,從20世紀80年代后期開始,如過江之鯽的令人尊敬的作家們以同樣的末世觀命名他們的作品。首先是比爾·麥金本1989年的《自然的終結》。同年,福山在《國家利益》上發表了題為“歷史的終結?”的文章。1992年,福山出版了同名專著。事實上,大約20余本書強調了這樣或者那樣的終結。參見McKibben(1989);Fukuyama(1992);Postman(1995);Horgan(1996);D’Souza(1996);(Roberts 2004);Harris2004);Clover(2004);Sachs(2005);Rifkin(1995);Roberts(2008);Suskind(2008);Kessler(2009);Heiberg(2011);Baker(2011);Wolman(2012);Greco(2009);Horgan(2012);Rosin(2012);Carswell(2012);Boggs(2000)。

以“終結”為題,顯然是迎合彌漫于20世紀末的神秘色彩的營銷策略。這些書都不是宗教手冊,但都是描述末世的“千禧年”書籍。盡管有的樂觀(誰不會褒揚種族主義、貧困、戰爭或者政治的終結?),眾多書籍卻告訴我們,我們咎由自取的悲劇即將降臨,我們必須迅速調整,以求幸免。其他作者(比如賈雷德·戴蒙德《昨日之前的世界》)回避了世界末日的營銷噱頭,但仍然宣稱,人類進化并沒有設計我們生活于大都市之中,以高脂、高糖和高熱量的方式飲食(這表明你吃的東西有百害而無一利),或者以我們當前所需的尺度進行合作。生物學家威爾遜多年來也頻頻發出類似警告(比如,《生命的未來》、《地球的社會性征服》和《人類存在的意義》)。Diamond(2012);Wilson(2002, 2012, 2014).只消看一眼任何書店,你就會發現眾多暢銷的非虛構作品都是悲觀的——也的確有理由。喧囂煩人、無處不在的自助、飲食和管理書籍不計在內。至少我們還能自我感覺良好,有效管理時間,直到戰爭、饑荒、瘟疫和死亡四大害碾壓過來。

盡管在過去的世紀里,我們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技術進步,但是報端的暴力標題讓很多人看到杯子里只剩下半杯水。美國前副總統戈爾在《未來》中不厭其煩地陳述了人類面臨的各種相互關聯的問題,基辛格在《世界秩序》中也警告即將到來的混亂。在《地球的終結》里,羅伯特·卡普蘭認為,大部分亞非國家深受疾病、無能政府、軍閥、犯罪和環境惡化的摧殘,毫無希望。Kaplan(1996).1980年以來,國內和國際的不平衡狀況顯著加劇。事實上,樂施會預計,世界上最富裕的62人控制了相當于多達35億赤貧人口的財富。Hardoon, Ayele and Fuentes-Nieva(2016).這樣的財富集中將導致政治權力集中。即使將這個預測調低一兩個量級(可能是620人或者6200人),統計數字依舊觸目驚心。Gore(2013); Kissinger(2014); Kaplan(1996).

這還沒完。伊麗莎白·科爾伯特(《第六次滅絕》)、娜奧米·克萊恩(《改變一切》)、蓋婭·文斯(《人類世探險》)、艾倫·維斯曼(《倒計時》)、朱利安·克里布(《饑饉將至》)、娜奧米·奧瑞斯克斯和艾瑞克·康韋(《西方文明的崩潰:未來視角》)都預測,人口膨脹和氣候變化將帶來可怕的問題。事實上,我們可能錯過了解決環境問題的最佳時機,只能寄望于應對而不是防止Kolbert(2014); Klein(2015); Vince(2014); Weisman(2014); Oreskes and Conway(2014);Steffen, Broadgate, et al.(2015); Steffen, Richardson, et al.(2015).。當前的75億人口有望在21世紀末之前達到90億到100億。某些人口學家估算,在不損害環境的情況下,讓每個人過上第一世界生活方式的最大人口承載量不過是15億。Weisman(2014).有些人將深受其害。

可悲的是,大部分作者都質疑我們能否萬眾一心,如其所期地迅速實施必要的解決方案。相反,他們相信,我們的政治和經濟體系決定了,如果沒有環境、人口、經濟和政治災難,將難有改變。

其他人卻很樂觀。樂見杯子里尚存半杯水的包括:羅伯特·懷特《非零:人類命運的邏輯》,馬特·里德利《理性樂觀主義者》,史蒂文·平克《人性中的善良天使》,查爾斯·肯尼《變得更好》,喬舒亞·戈登斯坦《贏得戰爭》和安格斯·迪頓《大逃脫:健康、財富和不平等的起源》。這些作者更青睞更積極的數據:各類暴力在減少(盡管我們的暴力感在增加);食物供給在上升(盡管營養不良和肥胖癥在增加);兒童死亡率在下降,預期壽命在過去一個世紀里上升了50%;1980年以來,日均生活費不足一美元的人口比例從42%下降到14%;醫療進步顯著,發達國家的人均預期壽命增加超過30年;全球化打開了更多扇大門,帶來了更多的機會;互聯網使全球人民即時互動變得可能,以前所未見的速度制造知識。我們的物種變得更聰慧的能力讓戴安娜·阿克曼在《人類時代》中大受鼓舞,她相信我們終能解決環境問題。如果我們有路可走,而且身體力行,至少,某些跡象表明我們正走在康莊大道上。Wright(2000); Ridley(2010); Pinker(2012); Kenny(2012); Goldstein(2012); Deaton(2013); Ackerman(2014). 同時參閱Human Security Report Project(2011)。

史前史告訴我們,人類擅長解決問題,進化常常重塑我們。當然,正如股票經紀人所說,既往表現不能確保未來收益。我們的確可能走向覆滅。但是,史前史告訴我,并不必然;未來仍然有賴我們去創造。

然而,在走向未來之前,我們需要檢視過去。在此之前,我們需要略微知曉考古學家如何思考,以便說明他們如何確認人類的重要的開始——不斷標明我們所知曉的世界的終結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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