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石蜂的苦難
- 昆蟲記:石蜂的苦難(第3卷)
- (法)法布爾
- 7577字
- 2013-09-06 13:12:24
前面我們介紹的高墻石蜂,給我們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它被我們看成是強占別人財產的剝削者,以及掠奪勞動者遺產的強盜。因為它們的所作所為,給它的種族帶來了十分惡劣的影響,以致我們很難想象石蜂也有自己苦難的一面。在卵石上建窩的卵石石蜂完全稱得上是辛勤的工作者。整個 5 月,我們都會看到它們辛勤勞動的身影,在驕陽的暴曬下,卵石石蜂用自己的牙齒挖掘著附近道路上的砂漿。
它們如此熱情高漲和全神貫注,收獲水泥的喜悅讓它們沉醉其中,以至行人的腳踩到它們的頭上,它們都渾然不知。
街道上最硬最干的地方是卵石石蜂最愿意去的地方,在卵石石蜂眼里那是最優質的礦脈。如此堅硬的地方對于它們弱小的身體來說,十分不便采集,必須一粒一粒地挖。刮下來的東西就地用唾液攪拌成灰漿,然后石蜂才會帶著充足的原料滿足地離開。它充滿激情,成群結隊地朝約百步遠的卵石飛去。
新鮮的砂漿很快就被用掉了,要么是為了搭起一個轉塔一樣的建筑,要么是為了在隔板里涂上砂漿礫石,這會使整個建筑更加堅實。
于是尋找水泥的旅程又開始了,直到建筑達到他們滿意的要求。它一刻都不休息,上百次地往返于開采工地和蜂巢之間,始終去同一個地方,因為它認為那里是它的最佳選材之地。
除了要修建一個堅固而結實的家,石蜂的任務還有儲存糧食,蜜和花粉是它們最好的食物。如果附近有盛開著的鮮花,那么鮮花上面嫩嫩的花蕊便是卵石石蜂最喜歡的采蜜地點,它每次采蜜都要越過半公里長的路途。直到嗉囊里的蜜滿得再也放不下了,肚子上也全沾著花粉,它們才會踏上返家的旅程?;氐椒浞恐?,它慢慢地將勞動果實塞滿整個房間,隨后馬上又回到收獲的地點。整整一天,它們不知疲倦地勞作著,只要有足夠的陽光,同樣的活動就會繼續下去。天色一晚,如果住宅還沒有關起來,卵石石蜂便躲進蜂房里過夜。它低著頭,肚子的尾端還露在外面。這種習慣是棚檐石蜂所沒有的。卵石石蜂的休息是一種近似于工作的休息,它這樣躺著是為了堵住儲蜜倉庫的入口,防止黃昏或者夜晚有強盜搶劫它的財產。
下面,讓我們計算出石蜂建一個蜂房和儲糧總共飛了大概多少距離。我分別算出從蜂巢到開采砂漿工地和巖黃芪的距離,然后,我又耐心地先記下兩條路上它們飛行的次數,最后,把這些工作和蜜蜂即將要做的工作做個對比,使數據更加完整。這樣,我計算出整個往返路程為 15 公里。當然,這只是個大概的數字,要得到確切的數字僅僅靠我這點努力還是不夠的。
在大多數情況下,實際距離可能要比 15 公里多,它只能加深我對石蜂工作的評價。整個蜂巢大約有 15 個蜂房,此外,整個蜂巢還要罩上一層一指寬的水泥,這道工序雖然比蜂巢的其他部分要粗糙,但材料需要得比較多,大約占整個工程的一半材料。為了建好這層頂,在高原上卵石石蜂要來回跑 400 公里,這差不多相當于橫貫法國南北端一半的距離。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才讓蜜蜂精疲力竭的,在此之后,它會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獨自休息,然后死去?!拔夜ぷ髁?,我盡了我的職責?!币苍S這是某個勇敢者最后的遺言。
石蜂的確是累壞了。它的生命只有五六個星期,它毫無保留地為家人耗盡了全部生命。在它的家里,一切都有了保障:有了充足精細的儲糧,有了阻擋冬天風雪的庇護所,有了防止敵人入侵的城墻。一切都安排好了,至少在它看來是這樣的,所以現在它安然地死去了。但是,唉,可憐的母親卻想錯了!命運總是那么殘酷,可惡的命運,它摧毀了辛勤的勞動者,養活了不勞而獲者;那個愚笨粗暴的法則,使得勞動者用辛苦成就了懶惰者的成功。我們只能冷眼旁觀,只能在上天這種無情的漠視中,讓我們和動物被悲慘的命運折磨得痛苦不堪!啊,如果任由我想象,石蜂的不幸就會給我帶來這個可怕而悲慘的問題!還是讓我們遠離問題,只做個簡單的歷史學家吧。
能 讓辛 勤勞 動 的 石蜂 遭受 慘 痛損 失 的, 一共 有 10 來 種 家伙,我不全認得它們。其中的每一種都有各自獨特的損人利己的辦法和掃蕩戰術,也都非常狡猾,它們能讓石蜂的任何工作都逃脫不了毀滅的命運。凡是石蜂所擁有的,它們都會侵犯,居所、糧食、還未斷奶的小幼蟲,無所不搶。它們有的搶糧食,有的偷食幼蟲,還有的強占房屋。
暗蜂和束帶雙齒蜂是偷糧食的賊。前面描述過,當石蜂不在時暗蜂是怎樣鉆探蜂巢的彎頂,并在每個蜂房產下自己的卵;又描述過它是如何用紅土來修補缺口,讓人很快就能認出寄生蟲存在的痕跡的。石蜂比暗蜂的身材要大得多,所以,在一個蜂房里,暗蜂有足夠多的食物來養育它的幼蟲。所以,暗蜂母親可以在一個還沒有受到任何侵擾的石蜂的卵旁產下一堆卵。我看到過,一堆卵的數目常在2~12 個之間。
一開始時的情況還不錯,二者相安無事。在廣闊的空間里,客人可以盡情地享受,跟主人就像兄弟一樣一起進食、消化。可是漸漸地,主人的日子就不那么好 過了,食物在逐漸減少,最終變得稀少乃至消失,而此時的主人至多只長到了 1/4 長,主人會因斷糧而死去。因為客人在餐桌上的動作極快,它們在主人發育到正常大小之前 就已經把食物吃光了, 吃飽了以后就 開始織繭。 繭是褐色的, 很小但很結實。為了充分利用擁擠而狹小的居室空間,它將繭結在一起,連成一個團。如果過些時候我們再看蜂房,就會發現在繭團和隔板之間有一個干枯的皮囊,這便是曾經被石蜂媽媽精心呵護的幼蟲。那樣辛勤工作的結果卻落下了這種悲慘的結局。從某種角度上講,蜂房既是搖籃又是墳地,可我在其中常??床坏叫∠x子的尸體。
我推斷,暗蜂在產卵之前,可能已經毀掉了石蜂的卵,或者就像壁蜂那樣,把它吃掉了。我還推斷,在這么狹窄的斗室里,石蜂的卵妨礙了暗蜂的織繭, 為了給繭讓位, 卵便被暗蜂劈得粉碎。 已經有了這么多讓 人傷心的事實, 我不想再雪上加霜了, 我寧愿接受小蟲子是被餓死的,只是我沒看到而已。
現在再讓我們說說束帶雙齒蜂的故事吧。這是一個很隨意的造訪者,它能旁若無人地挖掘棚檐石蜂的蜂城和卵石石蜂的彎頂塔。那里有無數的居民來來去去,嗡響震天,但這一點兒也嚇不倒它。在我家門廊墻上懸著的瓦上,我看到了束帶雙齒蜂。它身著紅色的外套,從容自得地爬行在蜂巢的凸起部分。蜂群并沒有意識到它是個別有用心的家伙,沒有一個去驅趕它的,只要它不靠近蜂群,蜂群就不覺得煩,即使遭到它碰觸的蜂,也最多只表現出一點兒不耐煩。沒有任何情緒,更沒有遇到敵人時一定會有的那種拼殺追捕。蜂群中負責安全保衛的有近千只蜂,它們看不到險情,沒有一只去攻擊惡人,沒有一只去追捕強盜。
束帶雙齒蜂像是在參觀工地,它一邊在石蜂群中穿梭,一邊等待時機。只要遇到一個房主不在的蜂房,我就會看到它鉆進去,很快就出來,嘴里填滿了蜜。它輕車熟路地從一個蜂房到另一個蜂房,貪婪地收集著別人的蜜。我不敢確定它的這種掠奪是為養活自己,還是給將來的幼蟲做儲備。束帶雙齒蜂總是在品嘗過多個蜂巢的蜜之后,就在一個蜂房里腹部朝里、頭朝開口安頓下來。如果沒錯的話,它該在那里產卵了。
在束帶雙齒蜂走了以后,我看了它產卵的那個住宅,在食物的表面,我沒有發現任何不正常的東西。蜂房的主人到來之后,雖然它有非常敏銳的眼力,但它什么也沒有察覺到。如果食物上有另類的卵,那是逃不過它的眼睛的。它還在儲存糧食,束帶雙齒蜂的造訪沒有給它帶來任何干擾。我發現,石蜂儲糧時非常注意保持清潔,我曾經試著將一個小小的包裹著稻草蟲子的卵放進蜂房,很快,石蜂會小心翼翼地將這個另類的卵扔到巢外。因此,事實足以證明,即使束帶雙齒蜂的卵產下來了,也沒有產在食物的表面。
我在猜測卵是不是埋在了花粉堆里。我看見束帶雙齒蜂從蜂房里出來時,總是一嘴黃色,它也許是在勘察產卵的地點,為選擇隱藏卵的地方做著準備。我先前認為它只是偷食而已,原來選址產卵才是它的真正目的。卵就這樣被埋在了花粉堆里,它逃過了石蜂的火眼金睛。
卵如果露在外面,很快就會被房主扔出來,這樣束帶雙齒蜂的幼蟲就必死無疑。當寡毛土蜂在刺霉壁蜂的卵上產卵時,常常是在一口深井的黑暗處,陽光都射不進去,行動起來十分隱蔽。壁蜂帶著它的黏合劑建外殼封蓋時,看不到入侵者的后代,無知者無懼,也意識不到危險。但雙齒蜂卻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別人的家產卵,因此安家方式需要講究策略。
此外,對于雙齒蜂來說,留給它的好機會并不多。如果它等到石蜂產卵的時候,那一切都晚了。石蜂一產下卵就會走出居所,然后上顎攜帶著一些堅硬的砂漿回來,把大門封起來。材料運用得當,刷一遍砂漿就能完全封閉大門,后來順便帶回來一點材料只是用于加固外殼。石蜂只要用抹刀抹一下砂漿,束帶雙齒蜂就無法進入這個房間里了。雙齒蜂還不知道如何像土蜂那樣撬門而入。因此,雙齒蜂必須在石蜂產卵之前產下自己的卵,還一定要將卵隱藏在石蜂發覺不到的地方。
在卵石石蜂的蜂巢里,雙齒蜂的機會會多一些。卵石石蜂產下卵之后,它得去找封閉入口所必需的水泥,這樣就會有一段時間顧不上自己的巢穴,就算它的上顎里已經有了封閉入口的材料,但因為入口太寬了,材料不足以把門封閉起來,因此,還要花時間再找一些材料將大門完全封閉。于是,就在石蜂母親找材料的時候,束帶雙齒蜂就有時間干它的事兒了。不論是雙齒蜂還是卵石石蜂,它們都會把卵藏在食物里面。
那么,和束帶雙齒蜂同住一室的石蜂卵會變成什么樣子呢?不管我在什么時候打開蜂巢,都看不到石蜂的幼蟲,更別提成蟲了,石蜂的卵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蜂房里只有一只束帶雙齒蜂。于是,我的腦海里浮現一個場景:雙齒蜂的卵比石蜂的卵孵化得更早一些,幼蟲從隱蔽的蜜里出來,就用牙齒咬石蜂的卵,就像寡毛土蜂咬壁蜂的卵一樣。
這就是事實,也是我看不到石蜂幼蟲的原因。我不再描述這些新生兒的殘酷行為,此后還要遇上更殘酷的事。
生活中,強盜總是充滿著恐怖,人們沒有膽量過多地追問他們的所作所為。一個不起眼、肉眼幾乎都看不清楚的小蟲子,在乳臭未干的時候就能消滅自己的對手。石蜂的卵是被雙齒蜂的幼蟲消滅的,這對于束帶雙齒蜂來說,必須那樣做嗎?
其實,雙齒蜂沒必要趕盡殺絕。無論是在棚檐石蜂的蜂房里,還是在卵石石蜂的蜂房里,食物是絕對充足的。雙齒蜂的幼蟲差不多需要 1/3 或者一半就夠了,剩余的糧食就放在那兒毫無用處,于是,浪費糧食也是束帶雙齒蜂的一大罪狀。為了爭搶食物而相互殘殺還可以理解,但這兒的食物充足,超過了它們所需要的。既然食物足夠多,那么束帶雙齒蜂為什么要毀掉石蜂的卵呢?它為什么不讓石蜂利用剩下的食物呢?不要埋怨束帶雙齒蜂的惡毒,石蜂的后代最終會糊里糊涂地死于那些無用、發霉的食物的!如果我順著寄生理論看,我可能會變成另一個叔本華,說出一些胡言亂語來。
這便是兩類卵石石蜂寄生蟲的概述。暗蜂和雙齒蜂是真正的寄生蟲,說得好聽一些,是以別人貯藏的食物為生的消費者。
在這里,我還要順便說一下攻擊石蜂幼蟲的另外 3 個“惡棍”:卵蜂、褶翅小蜂和小小的佩劍蜂。
當食物吃光以后,石蜂幼蟲胖得流油,活像個球似的,它開始織著繭,為未來的生活做準備。在它織完繭后,會在繭里面美美地睡上一覺。就在石蜂幼蟲熟睡的時候,那些惡棍便跑到巢里來。很快,在睡著的石蜂幼蟲身旁就會出現一只剛剛出生的小蟲,熟睡的石蜂幼蟲就成了這個小蟲的美食。它們的故事只說到這里,我將在以后詳細講述。
這些寄生蟲的惡行給石蜂帶來的苦難還不算最大。如果說幼蟲被吃掉或讓幼蟲在卵里死去已經算十分不幸了,但還有給它們一家帶來更悲慘結局的呢!
食物被強占,卵被毀掉,幼蟲被餓死或被吃掉,這就算完了嗎?
不,還沒有,它們還要深入挖掘,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它們現在想占領居所了。
石蜂在卵石上安居的時候,這些靠寄生的強盜還有懼怕石蜂的力量和戒心,被石蜂遠遠地趕在一邊。如果有些膽大的寄生蟲來參觀石蜂的新居所,石蜂會很快地把它們趕走。因此,如果巢穴是新建的,石蜂就對寄生蟲毫無畏懼。然而,卵石上的蜜蜂也會利用舊巢產卵,只要舊巢不是破爛得不成樣子就行。開始時,它們會為了舊房產展開整整幾個小時的大戰。它們面對面地用上顎撕咬在一起,騰在空中,跌倒到地面上,翻來滾去,打斗不斷。從它們激烈的搶奪中,我能看出舊巢在它們心中的價值。
一個只要整修一下就能用的舊巢,對石蜂顯得是那么珍貴和重要。
我看到那些舊巢常常被整修,并住上新的居民,我懷疑,石蜂不到沒有舊巢可用時是不會建新巢穴的。因此,有人占據它們的新蜂房對它們來說就是嚴重的搶劫。
有好幾種膜翅目昆蟲會辛勞地去采蜜、豎立隔板和制造食物,卻基本不會為自己建造巢穴。對它們來說,寬敞的舊巢就是它們最好的住宅,只要搶先占有這些房子就可以了。按照慣例,只要是第一個占據舊巢的人,就能成為舊巢的主人。石蜂一旦在舊巢安了家,就不許人家來打擾它;同樣,它也不會去打擾搶先一步占據舊巢的人。沒有搶到舊巢的蜂不再侵擾那些已經占有舊巢的蜂兒,而是自覺地到另一個卵石上建一個新家。
在這些不勞而獲的蜂兒當中,我要說說青壁蜂和切葉蜂。這兩種蜂的體型很小,一個石蜂的蜂房,它們可以在里面筑上 5 ~ 8 個蜂房。
和石蜂一樣,它們也是在 5 月工作的。
壁 蜂根 據 具體地 形, 把 搶占來的舊巢用不同形 狀的擋板隔開,分成一些不規則的小居室。建這些小居所是不需要什么藝術的,壁蜂只要精打細算地利用現有資源就行了。隔板的材料來自于一種植物,壁蜂通過咀嚼這種植物的葉片就能得到綠色黏膠。關閉整個蜂巢的厚塞子也是由這種植物的綠漿做成的,但是,壁蜂并非只用這種漿做厚塞子,為了使房子更結實,它會將許多砂漿和在綠漿里。材 料很容易采集到,壁蜂或許是擔心房屋不夠牢固,常常盡可能多地使用綠漿和沙的混合物。在石蜂光滑的外殼上,它們建了一層礫石的凸檐,這個粗糙的綠色外殼,讓人一眼就能認出是壁蜂的杰作。不久,綠色的黏膠在空氣的作用下會變成褐色,特別是在塞子的外部,就像落葉的顏色,這樣很難辨認出當初建巢穴時用的是什么材料了。
喜歡卵石上的老巢的,還有摩氏壁蜂和藍壁蜂,它們與青壁蜂和切葉蜂住在一樣的房子里,但它們不是勤勞的房客。
在石蜂巢穴里選擇住家的強盜中,我認識的還有斑點切葉蜂。斑點切葉蜂在每個蜂房里都堆上半打甚至更多的蜜罐,罐子是用一些野薔薇葉片繞成的圓墊做成的。強盜中還有帶有一些白棉絮一樣的袋子的黃斑蜂,我不知道它的種類。
三叉壁蜂和拉氏壁蜂常常形影不離,棚檐石蜂給它們提供免費住所。三叉壁蜂喜歡去群居的蜂窩那兒,比如棚檐石蜂和毛足條蜂的窩。
拉氏壁蜂差不多總是陪它在石蜂的蜂巢里。
在一個蜂城中,真正的建造者和剝削他人的強盜會一起工作,和諧地生活在一起。兩種蜜蜂都和平相處,它們各做各的事,都顯得很本分。壁蜂難道只是謹慎地利用那些被石蜂遺棄的通道和蜂房,而沒有利用石蜂的寬厚去強占那些有房主居住的居所嗎?強占的事肯定會發生,因為我常常能看見棚檐石蜂在清掃舊蜂房。如果沒有強占的事發生,它怎么會像它在卵石上的同類那樣去利用舊巢呢?不管發生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小小的世界里不會為這樣的事去爭吵。卵石石蜂在各種壁蜂占據了自己的巢穴后,它寧愿在別處尋找一個可以獨自工作的居所,而不愿將一個家一分為二與別人分享。為了別人而自愿放棄一個好房屋,它一點兒也不對它們表示反抗。壁蜂在卵石石蜂那里有著極高的豁免權。棚檐石蜂與它的租賃房屋者形成了混雜而安靜的蜂群,使這種豁免權顯得更為正式。壁蜂像是生來就是住在石蜂的家里,它受到的就是和平的歡迎。
糧食被搶劫,幼蟲被扼殺,住宅被霸占,這些都是石蜂的苦難。
除了這些,就再沒有什么要說的嗎?
經歷長時間的風吹雨打,石蜂的大宅最終成了廢墟,卵石上的蜂房開始脫落破碎。即使不惜代價修復它,也無法達到起初的那種牢固程度了。雖然有瓦片掩蔽的蜂巢外殼保護得要好一些,但蜂城最終還是要破裂的。因為隨著建筑層的不斷疊加,蜂城已經顯得很厚很重了,再加上粘在瓦上的那一層經常被雨水浸濕,蜂城的根基開始腐爛,修補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這時,所有的居民都會離開這里,再也不會回來。
其實,這樣的舊巢就像一座墳墓。有一些石蜂變成成蟲后,因為不能穿透出口,只得在蜂房內干死;還有死了的幼蟲變成了黑脆的圓柱體;還有蟲子變形后留下的一些零碎的繭和皮;沒有碰過的糧食堆積如初,不論是新鮮的還是腐臭的,卵在上面都無法生存。
我把棚檐石蜂的巢從瓦上拿下來,發現巢有的厚達 2 厘米,在薄薄的外層上發現不了活的生命。在巢的內層,有一些是死去的石蜂,還有一些是沒有變形的死幼蟲;過去的蜜已經變酸,未吃過的食物已成了泥土。這里成了積累幾輩子尸骨的墳場,那些可怕的無生命體在這里堆積、干枯和腐臭。
在這里,鞘翅目昆蟲喇叭蟲、蛛甲和圓皮蠹專吃這些殘留物。圓皮蠹專吃里面的尸首;在石蜂的工作季節,喇叭蟲的成蟲常到這些土質蛋糕上來,舔一點兒從罐里滲出的蜜。盡管它那綠邊的紅色衣服很耀眼,與石蜂土灰的模樣顯得極不協調,石蜂也順其自然,好像把它們都當成了清掃垃圾的工人。
無論是在卵石上還是在瓦上,在這個即將坍塌而無法擋風避雨的房屋里,常常會迎來這樣一群流浪者。雖然巢穴變成了斷壁殘垣,但只要有一絲希望,石蜂都要堅持工作到最后。在老蜂房殘骸的死胡同里,一些蜘蛛在織著的白緞頂篷后監視著過往的獵物。在有些角落里,有一些小的食利者,如蛛蜂、短翅泥蜂吃小蜘蛛;有時還會有織毯蜂,它們也是廢墟里的房客。
我還沒有提到灌木石蜂,沒提到不是忘記了它,而是缺少有關它寄生性的證據。為了認識灌木石蜂巢內的居民,我打開了一個蜂巢。這個蜂巢固定在一棵石榴樹枝上,與核桃差不多厚。里面有 8 間居室,其中 7 間里面居住著石蜂,第八間才是被一個稱得上蜂群禍害的小蜂占據著。除了這個并不重要的情況,我什么也沒有看到過。在這些隨風搖曳的枝頭上的蜂巢里,我沒有發現更多的宿主。
缺少更多的宿主很容易解釋,灌木石蜂的巢是建在樹枝上的,因為根基不牢,所以不長久。冬天的寒風會很容易弄斷樹枝,為了防止危險,舊宅不會再翻新給下一代用,同一個巢不會用兩次。這樣,利用老蜂房的壁蜂和它的同類便排除了這樣的巢穴。
樹枝搖曳不定也是束帶雙齒蜂和其他蜂兒不青睞它的原因。只要蜂房條件很好,我可能會找不到更多的宿主不來這里的理由。由于沒有更好的解釋,我只得這樣說。
灌木石蜂把巢建在空中應該是幸運的,不像有些蜂兒可憐地成了別人的獵物。如果我統計一下一片瓦上的蜂群數目,會發現束帶雙齒蜂和石蜂幾乎一樣多。寄生蟲把居民的一半都消滅了。吃幼蟲的褶翅小蜂和它的同類憚格米蜂,再將另一半蜂民殺死。在棚檐石蜂的巢里,變形卵蜂的幼蟲襲擊石蜂的宿主三叉壁蜂。
卵石石蜂似乎可以讓一些妨礙本族繁榮的禍害走開,但它們并未因此減少磨難。我發現:石蜂的一個居所里有 9 個蜂房,3 個被卵蜂侵吞,2 個被褶翅小蜂劫掠,2 個被暗蜂搶奪,1 個被憚格米蜂強占,最后剩下的那個才是石蜂的。整個石蜂家庭被 4 個壞蛋瓜分,只有位于蜂城中央的那個蜂房逃過了劫難。在我從卵石上取下的蜂巢中,沒有一個是完好無損的,所有的巢都被那些作惡多端的蜂侵占,常常是一個蜂巢被好幾種蜂占領。這些可悲的現實,讓我想起了人類世界黑暗的一面:一些人的財富往往是建立在另一些人的貧窮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