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殷月拽著王綺停下來，用要哭出來地眼睛看著莉雅，楚楚可憐地希望別人饒過她。

“怎么了？”莉雅也停下來，拔出劍，警戒著王綺兩人，殷月楚楚可憐的樣子反而激起了她的虐待欲。

王綺卻深受這目光的影響，雖然這目光和他沒一點關系，卻赤裸裸地彰示著他的過失，倘若他沒有將月牽連進來，或許她已經得救了。“要不你讓她走吧。”王綺對莉雅說。

“不可能，除非我死或她死。”莉雅惡狠狠說，“少廢話，想跑我就立即殺了你。”

莉雅向前走兩步，越過王綺緊貼著殷月說：“本來你就是個累贅，我不殺你已經算我比你們人類好了一萬倍了，你還準備逃跑？我知道你們，跑了之后立刻就會帶人來追殺我對不對？要不是我拿你有用，真不如殺了你。”

莉雅毫無防備地背對著王綺，背對著有武器的王綺，對于她那樣的強者，對于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背對這個動作沒有什么意義，所以，一切看命了。

但他衷心地期望著，倘若這世界有神存在，倘若那個未知的聲音依然在聽著，倘若這世界允許奇跡發生，那便成全他這微不足道的愿望！

畢竟他真的實現過奇跡啊！

王綺揮起莉雅給他短劍，一劍刺向莉雅的心臟對側—如果她的心臟和人類的在同一個位置。王綺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以莉雅的身手足以躲過這一擊，即使命中了也不會致命，若是前者，便以自己的努力無愧對于月，若是后者，最好。

兩道劍光相交。

王綺眼中只有一剎那的黑暗閃過。

胸口的劇痛將他從黑暗中拉出。

銀色短劍命中的莉雅的心臟，灰色長劍從王綺肋間穿過，“砰”一聲斷成兩截。

莉雅仰天狂笑：“哈哈哈哈，想不到會失誤在這里，真是大地無眼，容不得我們精靈，也罷也罷，我認命。”莉雅躺在地上大笑，王綺感覺不寒而栗，傷口反而成次要的事了。

月恐懼地望著眼前被劍貫穿的兩人。

她無法理解剛剛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她能力有限，看不到那一個瞬間。

你什么時候看我的目光能正常一點嗎？王綺內心忍不住吐槽。

面對著突然背叛的背叛者和恐怖的捕食者，一個女孩肯定會害怕的。

王綺望著殷月，以盡可能溫柔的聲音說：“你認識回去的路吧，你回去吧。”

殷月一句話也說不出，眼前的一切早已超出她得所有想象。唯一知道的就是該做什么，心念催動身體加速，風行術加持，隨后加上御風術，按照一直準備的那樣施法，殷月越來越快，明明知道身后的危險已經被壓制了，能夠命中那種程度的精靈的人，一時半刻不至于被解決掉。

看著殷月越來越遠，王綺全身癱軟地平躺下，全部的體力、精力、勇氣徹底透支，只覺得一陣頭痛襲來，恍惚中看到莉雅帶著疑惑看著他。

王綺一個激靈，莉雅真的帶著疑惑看著他，除了胸口插了把劍之外沒有其他變化的樣子。莉雅用了十幾秒才從絕望中走出來，又用了十幾秒才知道她誤會了很多事情。

但是無法解釋那一剎那的交鋒，她看清了那不到半秒之內發生的事情：王綺調整劍鋒準備刺擊，她轉身揮劍充入魔力，筆直插向王綺心臟，順便將他的刺擊挑飛。就在那時時間仿佛停滯了數個剎那，她無法行動，眼睜睜看著那把劍跳躍著，不是劃出條線而是仿佛卡幀了一般，從一點憑空出現在另一點。

在命中她心臟后，一團若有若無的黑色籠罩在王綺胸前，引發了空間畸變，原本應當正中并瞬間摧毀五臟六腑、足以粉碎一個人的攻擊受到空間的牽引直刺入黑暗中心。隨后長劍斷裂，而王綺安然無恙。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有力量能夠將這種武器折斷。那把劍曾硬抗過兩萬攝氏的高溫與零下二百的低溫，五十多倍重力加速度，空間折疊，從未受損。

王綺掙扎了一下，迎來的是新一輪的肉體與精神的劇痛，只能絕望的瞪大眼睛咬著牙：“你怎么會沒事！”

“那么，隱藏了這么深的人，你到底有什么要對我一個人說呢？”莉雅正色說。

反正抵抗也沒什么作用，再加上還有不死能力可以依靠，王綺大膽地問：“什么意思？剛剛有點那什么。”

難道可以說誤會嗎。

莉雅這邊也是一頭霧水：“用這種方式讓她走的是你吧，還問我什么意思嗎？”

“你理解錯了吧，我以為我還走的了的，可我看她那個樣子，我還是死這兒比較好，至少不給她添堵。”

莉雅郁悶地嘟囔：“這到底哪跟哪，別扯了，你不知道她聽不懂精靈語？我今天挨這一劍怎么稀里糊涂的，你到底還是不是個人類，我好歹觀察七十多年了，哦對，你本來就不是。”

王綺用幾分鐘整理一下他想說的：“我現在說的是不是精靈語？”

“是啊。”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說精靈語。”

“哦？你是精靈傳承者？不對啊，精靈語傳承者只有我們血精靈。”

“這個我不知道，你也別問我。還有，讓殷月走了就行了，我不太會交流，只能用那種粗暴的方法。”

莉雅仔細回想了那一刻：“你不是魔法師。”

“對。”

“那你就是騎士。”

“也不是。”

“那你是什么？”

“我就一普通……”說普通誰信啊？不死之身加語言翻譯倆外掛了。王綺改口：“我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別問了。”

莉雅不斷整理著她一路走來的各種狀況，基本排除了眼前這個少年是盔甲人密探的可能性。

“你是那女孩的保鏢？”莉雅斜眼看著他。

“不是。”

“哦。”莉雅突然感到一陣好笑，“你是她的追求者，真愛她的人？”

王綺揣摩了一下自己的小心思，敢說沒有攀高枝的想法？敢說不想追求她？敢說沒有一絲心動？不敢。

“算是吧。”話音剛落，王綺就感覺氣氛不對。

“哎呀。”莉雅恨恨地說，“愛的力量嗎？”

磅礴的殺意，完全不加掩飾地席卷而過，莉雅的手舉起如鷹爪懸在王綺心臟上方。

哪里說錯了？王綺不寒而栗，誰會知道她的痛心之處呢？王綺猜不出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么，涉世未深之人如何揣測七十多年波瀾壯闊的生命？

殺意如同初始時那樣消失了。

“咳咳咳……”莉雅一陣咯血，在倒下之前眼疾手快將王綺身上的長劍拔出然后趴在一旁的樹旁，看向王綺的目光欲言又止。

王綺依舊站不起來。

待體力稍稍恢復，王綺一刻不停地爬起來，莉雅正痛苦地側臥在樹旁。王綺趕緊扶起她：“沒事吧，你怎么樣？”

“呵，你真的一點也不想殺我？”莉雅苦笑著。

“我殺不了你的。我想殺你的那一剎那已經過去了。”王綺心驚膽戰地問，“需……需要我把劍拔出來嗎？”

現在他們的關系已經糟糕到極點，看莉雅并非窮兇極惡的樣子，王綺努力想緩和一下。他需要朋友、盟友這一類關系，以使得他能在人類社會中立足。

“選擇權給你吧。這把劍算是封印了我的力量，只要拔出它，我就很快可以恢復。”

“嗯。”王綺毫不猶豫地拔出了那把劍。

出奇的是，劍身幾乎沒有一絲血跡，王綺剛剛躺下地地方地面已是暗紅，而莉雅所在地地方，無論地面樹干還是傷口附近只有點點紅斑。

“你沒受傷？”王綺不寒而栗。

“你就一點沒想過，我既然只是有一點咯血，就不會反手殺了你報一劍之仇？”

王綺真沒想過，那種狀態，真的以為自己是在救她。

“你在試探我？”王綺泄氣地問。

莉雅贊許地看著他：“被命中的人無法使用魔力也無法拔出這把劍，當然僅僅這兩個附魔并沒辦法將我致死，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等到將我交給你們的管理部門來換取獎勵，可以獎勵一個貴族身份什么的。”

“不錯的計劃。”王綺隨口嘟囔了一句。

莉雅聽到了，剎那，看向他的目光就變質了。

王綺腸子都悔青了，不該說的話真的是一點想法也不能有。王綺抓緊補救：“你有什么計劃沒有？如果沒有我打斷你的行程的話？”

“原本計劃是拿那個女孩去和別人談條件，現在的計劃還沒想好。”

王綺大膽地說：“不管你有什么計劃，能讓我參與嗎？”

抱強者的大腿是一種直覺。

莉雅不知該哭還是笑：“你能做什么，你能擋對方一次攻擊還是為我們提供資金？提供地點？提供情報？提供人口？我們可不是你歷練的地方，也不是為你頭腦發熱買單的。如果你能將精靈語編一本字典的話，我還可以考慮。”

王綺深深地埋頭：“抱歉，我不識字。”

莉雅笑笑，現在是她今天最值得笑的時候：“沒必要抱歉，能認識你很高興，不為難你。走吧，我這里不是你應該待的世界，單純簡單的人類少年，希望你永遠籠罩在光明之中，不必染指我們所在的黑暗了。我該為自己如何活下去做準備了，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還有以人類之軀活下去的可能，假如你仍是人類的話。”

“如果我能讓你活下去呢？你可以跟我走嗎？”王綺非常突兀地說，一個新的計劃又那么不靠譜的形成了。

沉默許久，莉雅低聲說：“我可以信任你嗎？”

王綺搖搖頭。“我不知道，就算一切順利也需要你作出犧牲。殷月說了可以保護你，說了她是總統的女兒。之前你拒絕了，而且剛剛殷月恐懼了，我認為溝通及共同利益可以化解一切矛盾，等見到殷月再進行溝通，她肯定有辦法保護你，雖不確定但總值得一試。”

莉雅陰沉著說：“喂，你不會是又想起把我交給他們了吧？”

王綺趕緊解釋：“我知道這很不可靠，但是他們也可以為你提供資金地點情報人口之類。另外如果你有賺錢的辦法，你也可以假裝是我的仆人之類，問題是我自己還沒身份。”

“算了還是你第一個方案吧。”

王綺點點頭，可惜這一點頭他等于徹底放棄了主動權，反正到今天他也沒掌握過主動權。

“走吧，沿著月離開的方向，應該有城市的，如果在那里碰到她最好，到時候我去試探她的意見，如果她不再像幫你，你就假裝被我收服了如何？”王綺提議，試探性地想去牽莉雅的小手。

莉雅看似隨意地無視了他，頭也不回地說：“不。她從不想幫我，現在是她想和我做交易。”

王綺敏銳地感覺到，之后的事就是莉雅與殷月的交易，與他無關了，那他到底應該促成還是阻止她們的交易呢？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撲通一聲，莉雅徑直撲倒在地上。

王綺慌忙將莉雅平躺下，本來一點血沒有的傷口此時止不住地滲出鮮血，匆匆包扎一下絲毫沒有作用。王綺象征性地摸摸頭手部位，冰涼，精靈的體溫肯定不是這樣。盡管如此王綺毫無辦法，能做地只有刺破手腕喂她。

莉雅迷迷糊糊地說：“怎么回事？我什么時候被詛咒了？落地之前？”

“我該怎么做？”王綺焦急地問。

“把我帶到人類那邊吧，或者就這么放著等我吃飽。真是沒辦法啊，我的命居然有交給你的時候啊……”

王綺二話不說給自己象征性地纏繞一下，背起她就走，根本沒想過，精靈居然會那樣的輕盈。

天漸漸亮起來，王綺越來越堅持不住，接著光亮能看出自己一身的鮮血，莉雅的氣息倒是一直沒變。

“站著別動！”

王綺一不留神倒下了。

“喂！”

“我要找殷月……我要找殷月。”王綺絮叨兩句，一咬牙，大吼一聲：“我來找殷月！”隨后目光一黑，直到此時，視野中不曾有一個人影……大約幻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