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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曉瑟
  • 十一eleven
  • 3003字
  • 2018-09-10 14:44:18

許久,李竹君終于決定:“傳聞,府里大小姐晉位修容,是陛下給予她的補償。修容懷胎三月,小產了。”

馮曉瑟一愣,沒有料到母親會對她說這些,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并不適合知道這一類的秘辛。但轉念一想,又為母親對自己的信任而欣喜。

宮妃有孕,血脈延綿,對皇家,對母族,都是極為重要的事。既然馮曉箏懷孕了,為何不向馮府報喜,為何沒有昭告天下?

“是意外嗎?”馮曉瑟斟酌著問。

李竹君深深地看她,意味深長地:“后宮里,永遠不會有意外。”

馮曉瑟心中一沉,又問:“老太爺、老太太知道嗎?”

兩位老人最近紅光滿面,心情似乎非常好。

“消息被封住了,還是你外祖母從淑寧太妃那里聽來的,然后悄悄遞給我。至于老太爺、老太太知不知道,不好說。”

李竹君的母親,現任的昌國公夫人誥命一品,她與先帝淑寧太妃是表姐妹,話語投機,關系親密,經常進宮與淑寧太妃說話解悶。

馮曉瑟陷入深思,眼波仿似有水光在流動,好一會兒之后,她緩緩說道:“紅珊瑚是貴重的寶物,人人都知道大姐姐最愛紅珊瑚。聽老太太說,大姐姐篤信,紅珊瑚的靈氣能給她帶來好運,所以她佩戴的首飾,幾乎都鑲嵌、妝點著紅珊瑚。

老太太還說,大姐姐的永福宮,有一株兩人高的紅珊瑚樹,鮮艷潤澤,枝干粗壯如碗,形體開闊如扇,稱得上是稀世奇珍。至于各色珊瑚盆景、玩器,那就更多了,不一而足。”

紅珊瑚生長在遠離人煙的深海里。東省臨海,宮里品相優良的紅珊瑚,幾乎都是東省永盛候古家所進貢。

如今看來,已經有技藝能將紅麝珠的香味掩蓋著,并且做成與紅珊瑚珠一模一樣,外人看來天衣無縫。那么,做出一株與紅珊瑚樹毫無二致的紅麝樹也不是什么難事。

李竹君早已經想到這一層,輕嘆一聲:“天下之大,有不少能工巧匠,想不到技藝已經出色到這樣的地步,堪稱鬼斧神工。”

話說到這里,兩日前景壽院里的那場小風波,誰是誰非就已經不再重要。深宮里的斗爭,沒有硝煙,但卻比戰場上的廝殺更為恐怖。因為它是陰狠的,森冷的,甚至是以和善的笑容為掩蓋的。兩串紅珠,仿佛兩條血帶子,將這種殘酷延伸到宮外頭。

雪已經停了。

從絞紗帳的縫隙向外看去,天空一片灰蒙蒙。云層密密厚厚,堆堆疊疊,一直延伸到天邊。

馮曉瑟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慢慢涌出,直至四肢百骸。她拿起茶盅,放到唇邊,正要喝,被李竹君止住:“冷茶傷胃,莫喝。”

“母親……”

馮府風光無限的榮耀,竟然是以馮曉箏的失子之痛所換來的,人人喜悅歡欣的時刻,誰又會憐惜馮曉箏的感受?

成王敗寇。

落敗的人,有補償,卻沒有公道。

馮曉瑟有些惶惑,有些迷茫。

李竹君握著她的手,溫暖從手心傳遞:“母親懂得。之所以跟你說這些話,不是為了讓你對人心失去信任,而是想告訴你,人是有欲望,有所求的。在實現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付出代價。

人心隔肚皮,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你永遠不會知道,今天對你微笑,明天會不會轉身就將你出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就是這個道理。

你的性子落落大方,寬容,以善意去揣摩人心。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它使你很容易忽略別人隱藏的惡意,使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

“出賣?母親,您的意思是……”

“任何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我們看到的結果,有可能是虛假的,扭曲的,甚至經過利益交換的。

馮修容流產,不外乎兩種結果。也許是無知無覺中被人所害,只能惋惜她的手段不夠,護不住自己,也護不住孩子;也許是她窺見了別人的算計而順勢為之,那么便是有更為重大的誘惑,使得她愿意以放棄孩子為代價來交換。”

馮曉瑟想了想,情緒有些低落:“太復雜了。想不到兩串紅珠子引出那么多的事端。母親,我需要一點時間,來理清我的思路。”

李竹君溫柔地:“慢慢想,不著急。

今日母親與你說的話,涉及宮中,已經出格了。出得我口只入你耳。回頭我把果兒帶走,讓她在我房里伺候。紅珠子的事情就交給母親處理,你不要理會了。

我們只是普通人,那些污七八糟的事不摻和,也沒這個能耐摻和。我們清清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炭盆里的火光漸漸熄滅,在寸寸冰冷的空氣中,世界,仿佛被隔絕了一般。

夜,似乎蘊含著神秘的美感。

沒有星光,遠山隱沒在一片濃重的陰影里,只能模糊地看見淺淺的輪廓。

北風呼嘯,凜冽刺骨。

這樣寒冷的夜晚,最適合全家圍坐在小火盆旁邊,烤上兩個土豆或者紅薯,點滴的溫馨,足夠驅散一夜的寒意。

馬車在空無一人的街面上奔跑著,家,已經近在眼前。

馮子康緊了緊身上的裘皮大氅,邁著大步,走進景瀾院。

游廊上掛著紗燈,一個連著一個,由近而遠,一陣風吹來,紗燈跌宕起伏,猶如顆顆明珠,灑落在碧波上。

一窗橘色的暖光,似乎在等待著遲歸的腳步。馮子康的心頭有一股暖流劃過,仿佛是感受到召喚一般,腳步也變得越發輕盈。

“太太,三老爺回來了。”畫眉笑著,一邊說話,一邊為馮子康將厚厚的棉制門簾挑起。

進得正廳,地龍燒得正旺,暖洋洋的,有清幽的百合香氣撲面而來。只見李竹君歪在貴妃榻上,手里拿著一部書,看得極認真。聽見聲音,忙放下書,起身,上前迎接。

“老爺。”

李竹君一身半新不舊的家常粉藍地五彩團花綢面長襖子,妃色撒花棉綾裙,墨黑的長發松松地挽了個墮馬髻,斜插著一支金累絲鑲粉紅碧璽蓮花簪。明媚的燈影籠罩著她,笑意嫣然,娉娉婷婷。

馮子康解下裘皮大氅,遞給百靈,手上還提著一只方方正正的粉紫色紙盒子:“知道你喜歡盧家鋪子的玫瑰糕,回府時路過,就買了。”

百靈連忙上前,雙手接過。

李竹君貼心地斟上一盞熱茶,送到他的跟前,笑著:“多謝老爺。”

茶水的溫度剛剛好,馮子康喝了兩大口,頓時覺得滿口生津,通體舒暢。

李子君鼻尖嗅到馮子康身上一抹淡淡的酒氣,便轉頭吩咐著:“杜鵑,讓小廚房將醒酒湯送來。”

馮子康叫住:“不必了,只略喝了兩杯,不妨事。都水監內一位同僚謀了個外放的機會,將前往北省青平縣任縣令,今日是為他踐行。”

李竹君笑道:“北省氣候苦寒,老爺的這位同僚只怕會辛勞些,比不得京城里的舒適自在。”

馮子康換上家常的深藍色暗花棉袍,道:“聽從青平縣回來的人說,此地位于北省與西省交界,溝壑縱橫,很是荒涼。”說著,若有所思:“然,環境越艱苦,就越能磨練人的意志,何況為人臣子,當為國效力,為君父分憂。貪圖享樂,不愿吃苦,豈是君子所為。”

“老爺說得是。”李竹君低聲附和著。

馮子康舉人出身,連考兩榜,卻未能再進一步。他精于人情世故,都水監丞雖然只是一個小官,他依舊做得有聲有色與同僚頗有交情。

有能力、有手腕、有大張宏圖的胸襟和期望,家世也不俗,只是父子兄弟同朝為官,雖然不是同一部門任職,但家族的資源、人脈是有限的,有人必須收斂鋒芒,做出退讓。大哥馮子文是長子、嫡子,將來還會是馮氏的族長,馮子康只能成為的兄長陪襯。很無奈的事實,不接受,又能如何?

不甘心,實在是不甘心啊。難道只能一輩子窩在都水監?日日對著無窮無盡的圖紙資料?哪怕如同那位同僚一般,得個縣令的實職,就算不能建功立業,多干實事,增長見識,也是好的。

十幾年的夫妻,從馮子康的眉梢眼角,李竹君便能將他的心思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不忍他滿腔郁氣,李竹君道:“老爺,小廚房做了雞湯銀絲面,再配上幾樣小菜,端上來可好?”

馮子康默默地告誡著自己,兄友弟恭,千萬要忍耐,不能為了自己的那點心思而壞了兄弟之間的和氣。他長出一口氣,道:“晚飯時只顧著和同僚們說話,倒沒吃什么,如今正好餓了,叫人端上來吧。”

雪白的銀絲面浸在金黃的雞湯里,面上疏疏落落撒著切得碎碎的蔥花,配上脆嫩的醬蘿卜,清爽的椒米拌木耳,誘人的濃香讓人不禁食指大動。馮子康頓時將煩惱拋在腦后,拿起筷子,香噴噴地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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