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登堂
- 美人生存手冊
- 袖雨
- 2565字
- 2019-03-18 17:59:16
居然是正門?
裴舒略有些吃驚。
上次回府時,正門和側(cè)門關(guān)得死緊,載她的馬車也并未停下,而是順著墻根一路往后巷而去,把她扔在偏北角一扇破舊的小門外,美名其曰離她的住處更近,不會累著她,其實就是想落她的臉面。這次沾了裴文起的光,待遇果然不一樣,正門打開了不說,連主母都屈尊紆貴的現(xiàn)身了。
“我的兒,你可算回來了。”
程氏笑盈盈的上前,打起轎簾,伸出手,作勢要扶裴舒下車。
若換做一個深諳禮數(shù)的閨秀,此時定會誠惶誠恐的婉拒她的好意,識相的改由仆婦攙扶。裴舒卻坦然享受了她的殷勤,下巴一抬,右手懶洋洋的搭了上來,儼然是把她當婆子使了。
賤婢,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
程氏怒極。
但眾目睽睽之下,她怎好把裴舒的手拂開?
她只能笑得愈加溫柔,先把裴舒扶下車,然后扶上臺階,再小心翼翼的扶進門,全程做小伏低,憋屈得要死。
“六姐姐,外面起風了,咱們快進屋去坐。”
好在裴七娘機靈,立即過來解圍,親親熱熱的挽住了裴舒的胳膊,拽著人徑自往內(nèi)院走,“其實你早就該回來住了,一個人在老宅多冷清呀,哪有自己家熱鬧?阿娘早把你住的積翠苑打整好了,移了好多株木芙蓉過去,花色一日三變,或白或粉或赤,煞是好看。廊下養(yǎng)了只綠鸚鵡,會學人說話逗趣。屋后栽了一叢湘妃竹,上面有紅中帶紫的斑,聽聞是舜死于湘之蒼梧,他的兩個妃子聞訊落淚,竹盡淚斑……”
她待裴舒極為親切和得體,笑容也極是燦爛。
這是一個名門淑女應(yīng)有的姿態(tài)。
即使內(nèi)心恨不能將其扒皮抽筋,在人前都不會撕破臉,仍會維持著面上的和諧。
裴舒回以同樣燦爛的笑容。
“你說得對,我是早就該回來住了。在邸舍里,韋皋總上門煩我,趕都趕不走。回來就不一樣了,有你在,諒他也沒膽量再糾纏于我。啊,你真好,我真的覺得好安心。”
只可惜她說的話就沒有那么陽光了,還有點兒唯恐天下不亂的陰暗。
事關(guān)自己的情郎,裴七娘立時忘了淑女的本分,甩開她的胳膊,尖聲道:“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見不得我好,嫉妒我和韋郎情投意合!你勾引他,死纏著他不放!你不要臉!”
“七妹妹此言差矣。我的臉如此這般的美,怎舍得不要?”
裴舒詫異道。
“嚶嚶嚶,阿爺,七妹妹她吼我。”
而后楚楚可憐的捂住臉,雙肩顫顫,泣不成聲。
好熟悉的套路!
旁觀的秦嬤嬤和張嬤嬤不禁虎軀一震。
“小七,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嘴里怎地不干不凈的?像話么?誰教你這樣和姐姐說話的!誰給你的膽子!”
裴文起果然上套,立刻撇下含情脈脈向他望的程氏,大步流星的奔來,將裴七娘訓斥一通。
“嚶嚶嚶嚶……阿爺你不要怪七妹妹,她是無心的。都怨我太小氣,開不起玩笑。嚶嚶,不關(guān)她的事啊。”
裴舒輕車熟路的裝起了好人。
“嗚嗚嗚嗚。”
另一道不甘示弱的哭聲響起。
只見裴七娘拿絲帕輕輕的擦著眼角,雙眼微紅,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
“阿爺,你為何不肯信小七?”
她腦子機靈,心眼也多,本不是那么容易被算計的,只是恰好被裴舒掐中了七寸才失態(tài)了一回。在劈頭蓋臉的挨過罵后,她已經(jīng)迅速冷靜下來,見裴舒竟如跳梁小丑照搬了自己常用的招數(shù),不禁心中暗喜,誓要剝開對方虛偽的畫皮。
“嗚嗚,是她故意提起韋郎在先,激怒于我,妄圖挑撥我和他的感情,現(xiàn)下卻又來裝模作樣,騙取阿爺?shù)奶巯А!?
她哭得凄凄慘慘,肝腸寸斷,確實比裴舒那干巴巴的‘嚶嚶’要動人得多。
“阿爺你若不信女兒所說,大可以問這里的下人,她們在旁邊侍立著,想必都聽得清清楚楚。至于女兒身邊的丫鬟就不勞阿爺盤問了,以免有串供之嫌,有失公允。”
然后將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任誰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失算了!”
秦嬤嬤大感不妙。
七娘子嘴上說得好聽,實際誰不知道外院是有程氏在暗中把持的,到時候下人們鐵定會偏向她,有個屁的公平可言?況且六娘子在說那些話時根本沒刻意避人,剛才的內(nèi)容多半是被聽了去,很難遮掩周全。
“阿爺,我確實提到了韋皋。”
她尚未想出對策,裴舒便出人意料的承認了事實,哽咽道:“但我絕無挑撥之意,不過是想給七妹妹提個醒——兔子都不吃窩邊草的,如他那般,豈非連兔子這種禽獸都不如?”
“二郎他有姓、有字、有排行,你為何要直呼其名?而且還罵得那樣難聽,說他禽獸不如!你到底懂不懂禮數(shù)?”
程氏急匆匆的趕來發(fā)難。
“喲,你不口口聲聲的喚‘我的兒’了?不裝慈母了?”
裴舒也不裝小可憐了,上來就刺了她兩句,又若有所思道:“那我要怎么說才算懂禮數(shù)?讓我想想……哦,我懂你的意思了。說他禽獸不如確實是委屈他了。依你之見,我是該說他和禽獸差不多,還是該贊他比禽獸更勝一籌?”
“噗……”
張嬤嬤的反應(yīng)歷來很慢,這會兒卻快人一步撲哧笑出了聲,在一眾安靜如雞的下人中顯得格外突出,成功招來了裴七娘的仇恨。
“大膽狗奴!給我掌她的嘴!”
裴七娘氣急敗壞道。
自己打不了狗的主人,那打狗總行吧?
“胡鬧!你姐姐身邊伺候的人也輪得到你去教訓?沒大沒小的,太不像樣了!”
可恨的是裴文起連狗都不讓她打。
“阿爺,你偏心!她辱罵韋郎在先,污蔑女兒在后,你卻舍不得說她一句,只顧著苛責女兒……”
她不甘的跺腳。
“阿爺,我并非故意辱罵于他。”
裴舒正色道:“就憑他私自堵上門調(diào)戲我的舉動,我罵他一句禽獸都輕了。我并不傻,知曉裝聾作啞是最好的選擇,既不會傷了姐妹之間的和氣,也不會累及我的名聲。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七妹妹往火坑里跳。寧愿讓她埋怨我,恨我,誤會我,也不愿將她蒙在鼓里,任她被那種禽獸不如的小人欺騙,耽誤終身。”
這真是用心良苦啊!
裴文起為之動容。
“還好有阿郎能體諒六娘子的苦處。”
秦嬤嬤立時領(lǐng)悟了她的用意,適時地拱火道:“那韋二郎真的好生無禮,光天化日的堵到門上來,連一聲‘六姐’都不喊,一口一個‘六娘’的叫著,實在是輕佻得緊,連老奴都聽不下去了。”
“六娘子豈能容他撒野,當場便義正言辭的斥責他,他不知悔改,還惱羞成怒咒六娘子以后嫁不出去,威脅六娘子說他這會兒治不了她,以后就未必了。”
張嬤嬤負責補充。
“更過分的是,他說我的做派像極了阿娘,不知廉恥,不守婦道。”
裴舒火上澆油。
“那個混賬東西,不知死活!”
裴文起大怒。
原配一直是扎在他心口上的刺,光是拔除就得耗盡畢生的氣力。所以,他忍著痛留下了它,權(quán)當做是紀念。
韋皋那小子倒好,居然在其上大喇喇的踩了一腳!
“阿爺,她們血口噴人!韋郎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子,決計不會說出那種話的。定然是六姐姐勾引他不成,懷恨在心,想要陷害他,攪黃我和他的親事。阿爺你不要聽信她的一面之詞,還是先問過二郎,再做……”
裴七娘不知其中的緣故,猶在為情郎分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