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動力:基于五大發展理念的中國民營經濟大展望
- 王忠明
- 2667字
- 2019-01-05 05:22:11
萬勿重蹈煤老板“殤路”
煤老板,這個幾乎在全國最能體現和創造暴富奇跡的符號,經歷過從天堂到地獄的轉變。有人說他們在宿命般的墜落中墜落,也有人說他們在該榮光的無奈中無奈。
就在前幾年,野蠻的經濟活動把這一群體包裝得財大氣粗。不過,暴發戶、血汗工廠以及“無良礦主”……,很快就有人打著道德的旗幟,將他們釘在輿論恥辱柱上,并在措辭嚴厲的字里行間流露出些許鄙夷和不屑——無文化、無信仰以及無創新。
河東河西,也不過幾年。如今的煤老板再無昔日風光,被“一刀切”的政策逼得毫無退路。此時,透過社會輿論再看他們臉上的表情已不是一擲千金、品位低下、暴殄天物,而是黯然退場。在這場與資源、政策法規以及行政命令的博弈中,再強大的民間資本攻勢也不過是強弩之末。
2002年,煤炭市場歷經三年低迷,迎來蒸蒸日上的回暖勢頭。鋪天蓋地而來的電荒、煤荒,不斷驅散籠罩在煤炭市場上的陰霾。一時間,山西煤炭業有限的資源開采力,難以應付全國各地迸發的煤炭需求,不少地方政府開始忙乎著接納外地商人。
強勁的利潤召喚,使得市場“春暖花開”的信號格外強烈,民間資本迫不及待擠上“煤炭地鐵”。這些高調來到山西的民營企業家,比如溫州商人,不懂煤炭開采,對煤炭市場的變幻莫測也只知皮毛,卻出手不凡,令人瞠目結舌。暗流涌動的市場、亟需上馬的煤炭擴張以及某些在灰色地帶游走的交易,為他們在山西安營扎寨“供給”了莫大的誘惑,一些年產3萬噸、6萬噸的小煤礦成為民間資本的搶手貨。
很多悲壯退出歷史舞臺的煤老板,還依稀記得2004年的風光。比如在山西煤海里徜徉的溫州商人,被分外燙手的“煤炭人民幣”刺激得熱血沸騰。他們把山西當作“第二故鄉”,因為“山西煤炭是一個閃光的賺錢機會”,可以享受大把大把往口袋里揣錢的幸福。
樹大招風。煤老板的風光不僅帶來其他投資者的跟風效應,也很容易成為政策關注的特殊地帶。政策有張有弛,國有資本往往是緊縮政策的受益者,而民間資本則寄希望于在政策放松時施展拳腳。
2004年11月底,山西大地的第二場雪悄然而至。在皚皚白雪的隨意裝飾下,散落在煤廠角落中的黑色煤炭似乎也分外妖嬈。但是,“噩耗”終于來了,“到2005年底,山西省將全部淘汰年產能力小于9萬噸的小煤礦,關閉1200家小礦。”由此,幾乎所有的溫州煤老板都難逃厄運!
從開門接納到冷面“驅逐”,溫州資本在山西遭遇冰火兩重天。當政策發生變化時,往往只有全身而退和改變自身迎合政策兩條路,硬碰硬無異于以卵擊石。在山西,政策散發著鐵面無私的冷光,民間資本韌性再強,也難有其他多贏的應付策略。有些煤老板竭力擠入符合政策規定的“權貴煤礦”之列,有些煤老板不堪“小煤礦政策的反復無常”而選擇退出。到2008年,僅溫州民企就有大約500家陸陸續續退出山西煤炭業。不過,仍有大量民間資本留下來,試圖伺機而動。然而,2009年,當兼并重組的消息傳來時,他們又結結實實地挨了當頭一棒。
產權總是沒有爭議地同國家形態聯系在一起,而對財產的支配往往置于國家強制力之下。山西的煤炭與不同資本銜接,便裹挾了不同底色——紅或黑。為了這個優勢資源不在民間資本的跑馬圈地中完全淪落為“黑”,2009年終于給了煤炭開采權最終的政策邊界。
煤老板真的是道德上的矮子?實現中國煤炭產業做強做大的戰略目標、治理交易市場亂象……似乎哪個理由都足以讓煤老板無言以對地退出歷史舞臺。“山西煤老板”,這個寓意復雜的稱呼即將在歷史中淹沒,煤炭的特殊性再也不會催生出璀璨而真實的暴發夢想。在中國,雖然還會星羅棋布地散落著其他的溫州煤老板,但在山西,這樣的稱呼或許將與歷史永別,一道傷口已清晰而永久地印刻在溫州資本身上。
那么,未來是否會有人重蹈煤老板的“殤路”?
有關山西煤改,我們更愿意看作僅僅是一個個案,而非典型代表。代價不可謂不大,但是收益呢?能否在積極方向上引起人們的思考:民營企業的投資自由及其相應的權益到底應該怎樣得到尊重?
市場經濟越發達,民營經濟就越活躍,在經濟社會發展中所發揮的作用就越大。在計劃經濟時代,我們吃夠了壟斷的虧。中外經濟史反復證明,無論是企業活力還是勞動生產率,有些國有企業遠不如民營企業。只有將市場的大門打開,允許更多有活力、創新力的民營企業涌進來,才會提高整個行業的競爭性。同時,自由競爭的存在,也能產生鯰魚效應,迫使國有企業深化改革,以提高其核心競爭力,最終促進整個社會的良性發展。只有來自競爭的繁榮,才是真繁榮!
倘若是一般行業,如零售業,恐怕還不會出現如此規模浩大而又徹底的逼退,而煤炭因為其特殊地位——國家資源,相關部門似乎就可以理直氣壯地進行不容置辯的調整。然而,一定要把所有的經濟資源都掌握在政府手里,國家才會繁榮、人民才會富裕嗎?
或許,很多人拿“安全”說事,認為民營煤炭企業存在種種安全隱患。不可否認,的確有不少民營煤炭企業為謀私利而忽視生產安全。但是,更多民營煤炭企業的安全措施并不比國有企業差,有的甚至更好,這也出自長遠利益的驅動。如果政策是穩定的,民營企業一定會做得更好。以行政手段強令民營煤炭企業退出競爭,這種一刀切的做法不是“優勝劣汰”的市場競爭,而是基于血統論的“出身問題”。它弱化了煤炭企業的市場競爭力,降低了經濟增長質量,已異化為一種權力經濟。
只有產權與法律的雙重洗禮,才能促使煤老板們的行為遠離短期化,社會財富創造的基礎才不至于脆弱。在一個日趨開放的市場中,優勝劣汰才是實現資源合理配置的最佳手段,因而也是最經濟的手段。而資本結構的多元化,恰是自由意志的表達,不能通過各種強制手段去推進。國有資本可以介入,但政府不能以任何理由強制民營企業放棄競爭。
嚴格地說,國有企業本來就不是也不應是直接為競爭而誕生并證明其自身價值的。凡與民營企業發生正面競爭的領域和行業,國有企業原則上都應以“退出”為宜。依據中國的現實國情,目前在一些關系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的重要行業和關鍵領域保留一定數量(中央給出的量化概念是“極少數”)的國有獨資企業,其社會政治意義大于經濟意義,而且隨著市場經濟與法治社會的完善,也未必是一成不變的。推進步驟必須穩妥、穩健,不能操之過急,但最主要的是方向不能走偏。就終極目標而言,不應再讓資源老板們重蹈煤老板“覆轍”。否則,就太悲哀了!
同時,我們還應更加深入地思考一下為何國有企業總擺脫不了效益低下、效率低下的陰影?據財政部日前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2015年1至10月,全國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利潤總額18806.6億元,同比下降9.8%,其中央企同比下降11.3%;而財務費用則同比增長9.5%,其中央企增長9.4%。這說明在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中,該到了徹底反思國有企業的現行制度安排到底有無生命力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