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初淮剛進竹酒館,店小二便迎上來將其引向二樓,一邊走一邊說:“公子,館主正同穆蒔姑娘說話,您稍等下。”說著敲了敲門,喊話道:“館主,公子來了!”
喬西佳道:“請他進來。”
百里初淮進門,穆蒔從凳子上起身行禮,“哥哥。”
然后又道:“你們聊,我出去找胥凌浩玩會兒。”
喬西佳看著百里初淮道:“正想著去找你,你便來了。”
“心有靈犀。”百里初淮挨著喬西佳坐下,“想我了?”
喬西佳笑了一下,“是想你了,不過還有件事想同你說。”
百里初淮沉默片刻道:“胥凌浩找過你。”
他用的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確定,肯定的語氣。
喬西佳點頭,“來找我,說了件事。”
什么事,百里初淮心里清楚,無非是朝貢大會。最近不管是崔子琴還是胥凌浩都對其上心的很,一天天的來勸,今日這是找上了喬西佳。
喬西佳繼續道:“初淮,說起來,我大秦確實不能失信于人,你是大秦的帝王,應該擔起責任。”
百里初淮雖一語不發,喬西佳的話是一字不落的聽了進去。
“我知道你為我擔心,但我不希望你因為我置大秦百姓于水火之中,你放心,酒鎮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好。”
待喬西佳說完了話,百里初淮方開口:“你自己處理?也不知道五年前是誰一身血的倒在尸體堆里?”
喬西佳當即反駁道:“那也不知是誰,寒毒發作,差點死在戰場上!”
兩個人因為相識久了,知道對方不堪回首的往事,突然說出來,一時都噎著,不知道說什么好。
最后,喬西佳道:“好了,現在的情況是,南靈王出使大秦,只要他不在南靈國內,齊婉妍的話便無處去說,酒鎮可保,更何況天幽閣的人在幫著找。”
百里初淮愣了一下,而后看著喬西佳道:“你剛說,天幽閣的人在幫著找?”
“對呀,”喬西佳一臉莫名其妙,“不是你派出去的嗎?”
“是,就因為是,才覺得奇怪。”百里初淮道:“幾日前,我便覺得總有哪里不對,又找不出來,你剛剛一說倒是提醒我了,天幽閣是我一手創建,其效率如何,沒人比我更清楚,可是,不過是找個人,何至于數日未有結果。”
喬西佳驚道:“天幽閣內有……”
兩人互相看著心里了然。
“你打算如何做?”
百里初淮冷笑,“留著,釣魚。”
要說這人與人之間就是不一樣,胥凌浩一個勁的感嘆,他和崔子琴在主子耳邊勸了多少天,主子都無動于衷,這喬姑娘一開口,主子便答應了。
“哎——”
“胥護衛,干嘛呢,在這兒嘆什么氣?”崔子琴笑意盈盈。
“神醫。”互相見過禮后,胥凌浩道:“主子在和喬姑娘告別,屬下在此等候。”
崔子琴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我們胥大將軍了。”說罷,抬腳進了竹酒館。
喬西佳見人進來,開口調笑道:“我只當神醫到走都不會再來見我一面呢。”
崔子琴行禮,“竹酒,不至于此,我來是想請你帶一句話給她。”
“什么話?”
“我從沒想過不管她。”
“有此心思,你不如親口告訴她。”喬西佳轉過身不再看他。
初聽說崔子琴回來的消息時,喬西佳還是有些開心的,以為他是良心發現,后來才發現,哪是某人良心發現,不過是天幽閣的人找上了他。若不是百里初淮在鎮子里,恐怕他到死都不會回來。
喬西佳一邊幫百里初淮小心整理衣襟,一邊叮囑道:“路上一定要小心,我讓小二拉了一車竹酒,你帶回去,但是記著,一天飲酒不能超過兩壇……”
百里初淮含笑看著她。穆蒔在一邊接話附和道:“嗯嗯嗯,哥哥你一定要記住了,可不能忘了!”
喬西佳看她一眼道:“小穆蒔監督著你哥。”
穆蒔拍著胸脯道:“姐姐放心,我一定看好我哥,在各個方面!”
收拾好東西,送百里初淮到城門口時,喬西佳總覺得自己還該說些什么才好,可想半天,嘴唇幾次張合,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百里初淮看出了她的猶豫,將她輕輕抱在懷里道:“先前你讓我小心,你自己又何嘗不是,齊婉妍一日抓不回來,酒鎮便有危險,我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顧好自己。”
喬西佳點頭,眨眨眼道:“好了,快走吧。”
再不走,我的眼淚就藏不住了。
胥凌浩候在馬車旁,道:“主上,請。”
百里初淮最后看了眼喬西佳,邁步坐進了轎子里。
隊伍動了起來,一路向著北方而去。
喬西佳站在城樓上發呆,遠遠望著離去的人沒了蹤影,方緩緩轉身,那一瞬間眼淚落了下來,一種莫名的孤獨感襲來,喬西佳按著胸口,大口呼吸,有多久沒這種孤獨感了……
喬西佳沿著街道慢慢走著,聽著街上的吆喝聲,吵鬧聲,討價聲,熱熱鬧鬧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這里每個人都還在,她還有鎮子要守護。
喬西佳回到酒館,總感覺氣氛有些不對,似乎每個人的臉上多了份笑意。喬西佳正想著問,忽見顏寧自樓上“噔噔噔”跑下來,興奮道:“姐姐,鹿姑娘回來了!”
“當真!”喬西佳瞬間掛了笑,急急往樓上去,還不忘吩咐顏寧,“快去溫壺竹酒來!”
“哎!”
二樓,一扇門敞開著,桌子上的紅色斗篷和一把長劍映入眼簾。看見這兩樣東西,喬西佳心定了下來,鹿紫鳴確定回來了無疑。
喬西佳合門沿長廊走到盡頭,方見一個身著暗紅束袖武衣的女子站在窗邊,一條黑色長帶子將墨發高高束起。喬西佳登時紅了眼眶,“姐姐!”
鹿紫鳴聞聲回頭,喬西佳向她奔來,撞進她的懷里,鹿紫鳴穩住身形,抱著喬西佳道:“小佳,怎么還哭了呢?”鹿紫鳴心疼地為她拭去淚水。
“姐姐先前都是一年回來一次,怎么這一次走了兩年?”
“這次遇到了點小麻煩。”鹿紫鳴微微一笑。
“姐姐,你騙不了我,是不是有人發現你了?”
鹿紫鳴滿是贊賞地看著喬西佳,“可以啊,小佳,這都能猜出來,是,有人發現了我的行蹤。”
“是誰?”
“人我已經處理了,小佳就別擔心了。”
喬西佳低頭,想了會,還是開口道:“姐姐,子琴哥哥回來了。”
“我知道,本以為他是想回來再不走的,沒想到……呵…”
“那,姐姐你呢?”
“我,小佳,我本來就不想離開,可是江湖上有多少人盯著霜雪,我不想讓酒鎮變成步步驚心的地方。”
“姐姐……”喬西佳緊抱著鹿紫鳴的手臂,“沒關系,現在我可以保護姐姐了。”
“是嗎?我們小佳現在這么厲害?”鹿紫鳴其實心里很難受,這么多年了,她一直留西佳一人處理鎮里鎮外的大小事務,西佳不僅要籠絡鎮子里的人心,還要時刻應對南靈派來的細作,防止南靈的進攻。
“小佳,這么多年辛苦你了!”鹿紫鳴揉了揉喬西佳的墨發,心疼道。
喬西佳道:“姐姐,沒事的,這幾年有小穆蒔陪著我呢,她很懂事,幫了我不少忙!”
“穆蒔?”鹿紫鳴仔細想了下,一個模糊的影像出現在腦海,“我對她沒什么印象,她的底細可查清楚了?”
喬西佳道:“她是初淮派來的。”
“百里初淮?”鹿紫鳴摸著下巴道:“這么說天幽閣的人也在?”
“在。”
“好了,不說這個了,竹酒呢?怎么半天了還沒上來,總不會是小佳你摳門不給姐姐喝吧!嗯?”
“就知道姐姐饞竹酒,剛上來時吩咐小寧去取了,應該快到了。”喬西佳這話剛落音,就聽見一陣急促的上樓聲,“走吧,姐姐,回房里去喝,別站這兒吹風了!”
鹿紫鳴應“是”,兩人一同回了房間,顏寧恰巧到,將竹酒放在桌子上,同喬西佳說了酒館里的情況,又對鹿紫鳴問了好,方笑著離去。
鹿紫鳴拎著酒壺道:“顏寧倒確實是個懂事的,看著很讓人舒心呢!”
喬西佳轉了轉手中的酒杯,笑道:“是,顏寧幫了我不少忙。”
鹿紫鳴笑著連飲了數口,喬西佳勸道:“姐姐,竹酒再好也不能這樣狂飲啊!傷身的!”
“你勸人的口氣倒是越發的像他了。”鹿紫鳴一想起那人,便又抬頭猛灌了幾口。
“我的醫術是他教的,武功是姐姐你教的,可惜,都只是學了些皮毛,性子倒是深受你們倆人的影響。”
“武功,你確實是學了個皮毛,可醫術卻是快與他齊肩了。”
“姐姐,酒沒了。”喬西佳怕鹿紫鳴又想起傷心事,便轉了話題。
鹿紫鳴心里明白,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壺,笑道:“確實是沒了!”
喬西佳道:“酒喝完了,該去藥浴了。”
“小佳啊,你饒了姐姐吧!”
任憑鹿紫鳴各種哭嚎,喬西佳仍是不肯松口,鹿紫鳴只能苦悶的跟著喬西佳到了后山溫泉。
衣衫盡褪,水慢慢升至肩部,鹿紫鳴能感覺到身上皮膚的松軟,每一處毛孔的舒張,全身頓時舒爽起來。
喬西佳稍后入了水,和鹿紫鳴面對面著,水面浮著許多尚未泡開的藥草。
水汽氤氳,鹿紫鳴不覺間便走了神。記得少時聽聞崔子琴說以后要云游四海,救助蒼生。自己便立即說,若他云游四海,我必四海為家。他為救世的醫師,我為救難的游俠。
如今,算是實現了嗎?明明兩個人都在江湖中,卻未曾遇見過一次。
鹿紫鳴嘴角掛了一抹諷刺的笑。
“姐姐?”喬西佳看出鹿紫鳴的走神,怕她想起什么不該想起的事,忙出聲喚她。
鹿紫鳴啊啊兩聲后道:“西佳,怎么呢?”
喬西佳道:“水涼了,該起身了。”
兩人從水中出來,換了身衣服,鹿紫鳴穿了件淺紫色長袖衫,喬西佳穿了件白色外衣,竹葉紋,青色內襯。
喬西佳看著身著淺紫色長衫的鹿紫鳴眼前一亮,贊嘆道:“姐姐真好看!”
青瓷一樣的肌膚,就算在江湖上闖蕩了那么久,全身除了手上布滿繭子外,身上肌膚仍是細嫩不已,看了令人羨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