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一度沉默。
窗外的天空,云層緩緩飄動。時間就在這靜寂中,慢慢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久,池田站起身來。高挑身影一言不發地佇立在床邊。
“啪——”
清脆的一記耳光響起。
少女的臉應聲歪向另一側。
櫻色發絲散落,凌亂地想要遮住臉上迅速浮現出來的紅痕。
安靜的少女卻依舊一動不動地靠坐在床頭,眉眼低垂。
微闔的眸中一片暗淡。
失去了生機。
也,看不到光芒。
池田自認這一巴掌打得足夠用力。
也就沒想過,會面對這樣的結果。
“……”
剛剛才收回來的手不由自主捏成了拳。
“適可而止吧……日奈森亞夢?!彼幊林槪蛔忠痪?、從牙縫中擠出來,“別給我擺出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
對于她話語間莫名其妙的憤怒,亞夢置若罔聞。
池田見狀咬了咬牙,死死瞪著她,眼尾因情緒激烈而染上緋紅。
她直接上手把她臉掰過來,又在另外半張白皙的臉上,落下一巴掌。
聲音依舊清脆利落。
從響亮的程度分析,用的力氣只大不小。
亞夢的目光終于與她對上。
池田緊緊掐著她的下巴,神色冰冷。
“聽著,日奈森亞夢,我沒心情跟你廢話。你要是想死,大可自己拿上槍,或者匕首,去自盡。我現在已經改主意了,并不想親自動手殺你……因為你這種廢物點心,殺了也只會臟我的手,懂?”
剛說完。
她就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似的,萬分嫌棄地甩開了她。
亞夢被那力道帶得往后一倒,后背重重撞上了床頭板。床墊顫了顫,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事實上,后腦勺也在那上面磕了一下,這會兒有點嗡嗡的。
亞夢腦袋里被攪得還剩一團漿糊,整個人看著都有點像剛還魂的模樣,目光呆滯地注視著池田。
而池田對她早就沒什么好臉色了,如今的神情,甚至稱得上厭惡。
“別跟我說什么‘不是我不想活啊,是你們要殺我的’這種話,你要是想活,為什么不去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你以為只要擺出這么一副認命的模樣,就會有人不忍心傷害你、就會有人愿意放過你嗎?”
她這樣反問完。
然后自己都笑了。
“——要是真的有用的話,你的父母親為什么會死?你的妹妹為什么會死!”
池田彎腰逼近亞夢的臉龐,目光緊緊鎖住她的雙眸。
一聲一聲質問盤旋在耳邊,恍若惡毒女巫狠心念下的魔咒。
“你為什么會被追殺到不得不跳下懸崖?為什么會像現在這樣、只能坐在這里乖乖等死?”
“弱者沒有選擇的權力——無論是生存還是死亡!事到如今,這個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不要一個勁兒地自己可憐自己!”
“其他人并不會在乎你的痛楚!當然,我也不會!”
“作為唯一的幸存者,作為唯一能代替親人活下去的人——你認為你有什么資格絕望?你有什么資格認命?”
“還是說,你的生命就是這樣用來浪費……的?”
“你親人的死,就帶給你這點覺悟?”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我奉勸你一句?!?
“——快點去死吧!不要活著礙人眼了!”
隨著她最后一個音的落下。
一把匕首橫插在了亞夢臉頰旁。
如此近的距離。
匕首的寒意清晰可感。
這是被渡邊抽走的那一把。在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池田手里。
池田把匕首插在那里,直起腰來,雙手抱起。意思不言而喻。
“你可以動手了?!彼龘P起下巴,點了點。
亞夢單手把匕首拔了出來,拿到眼前,垂眸凝視著上面的倒影。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
「當你注視深淵時,深淵也在注視著你?!?
她顫抖著握住匕首,朝著自己的脖頸靠近。
「當你選擇與絕望為伍時,希望也將棄你而去?!?
鋒利的匕刃刺穿衣物,捅進血肉里,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少女嗓音嘶啞低聲立下的誓言:
“我才不會……死在這種地方!”
渡邊迅速上前,一把捏住亞夢的手腕,逼迫她松開手。池田捂住腹部,腳步有些不穩地后撤,不小心撞翻了放在旁邊的小凳子。
好在及時撐住床墊、穩住了身子,這才避免倒在地上。
“……”池田低頭望著仍插在自己腹部的匕首,強烈的血腥味涌上喉頭。
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避開匕首按壓在自己傷口上的手很快感受到一陣溫熱。鮮紅的血液透過指縫不斷涌了出來,逐漸染紅五指,還有一部分滴落到地板上,甚至能夠聽到輕微的“啪嗒”聲。
算得上意料之外的情況。
原本可以任意操縱的木偶突然發瘋叫嚷著要脫離掌控了。
池田扯了扯嘴角,將口中的血腥味盡數咽下,手撐著床想要直起身來。
渡邊原本正扣著亞夢的手,見狀,立刻松開她就要去扶池田。
反正她腿上有傷,就算想跑,也跑不掉。相比之下,那邊池田的傷勢更令人擔憂。
誰知池田卻拒絕了她的攙扶,只用沾滿了血污的手將她往旁邊一撥,視線徑直和亞夢的對上。
嘴角仍舊保持著上揚的弧度,鳶色的眼眸里晃動著莫測的光。
“很好,我記住這一刀了?!?
“……”
“他日,必將百倍奉還?!?/p>